他低笑一声,淡淡道:“很好。”
***
风辞离开临仙台后,直接御剑回了外门弟子院。
弟子院那群没参加战事外门小弟子还不知道前山发生了什么事,因此风辞没受到任何阻拦,直接回了自己小院。
风辞今晚着被裴千越那混账东西气得不轻。
为了防止自己气急之下提剑把那崽子打出个好歹来,他索回屋打坐入,顺便让自己冷静冷静。
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起。
风辞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打坐了一整夜,气也消了个七七八八。
裴千越面前表真身,其算不上什么大事。
哪怕昨晚不发生这些事情,风辞也找机向他坦白。最让他生气,还是这混账东西一点也不顾及自己身体,还利用风辞对他疼爱试探他。
不过归根结底,那混账东西现这么能作,多半还是风辞他年幼时就离开,这么多年疏于管教,才害得那崽子现越长越歪。
虽然不一来得及,但风辞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裴千越好好谈谈。
他这么想着,翻身下榻,拉开门。
一道玄色衣袍身影笔直地跪他门前。
昨夜阆风城内下了场不大不小雪,裴千越没用灵力御寒,发丝衣袍上已经落满了雪,衬得他脸色愈加苍白。
听见开门声,裴千越微微抬起头,像是想说什么,开却压低着声音先咳嗽起来。
风辞:“……”
这混账玩意知道他身上还有伤吗?
风辞倒吸一雪后清晨冰冷空气,只觉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火气又上来了。
第23章 “主人就是心软。”
阆风城终岁苦寒,雪的清晨比往日更冷。一夜去,院子里铺了满地的积雪,远山也仿佛晕染的水墨一般,薄雾朦胧,天地俱白。
唯有裴千越的身影,还有他身旁渗出的一小片血色,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异色。
——裴千越身上的伤,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原始的囚妖符阵其实不会妖族产生多大的损伤,可经由凌霄门改良,变作了除妖之用。直接作用元神的伤害本就没容易痊愈,更别说裴千越压根没包扎。
不去疗伤,跑风辞这来跪着。
居然还踏马跪了一晚上。
风辞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城主大人这是在干什?”风辞没好气道,“弟子受不起城主大人这份礼,被人看见像什样子?”
裴千越止了咳,声音微弱且低哑:“整个外门弟子院都被我清空了,院外加了禁制,旁人进不来。”
风辞:“……”
风辞无语了:“你是真打算在我这长久地跪下去了?”
裴千越不答,反问:“主人还在生气?”
风辞在心里冷笑。
本来是不气了,结果谁知道,刚一出门,就又被某条不知死活的蛇崽子气到了。
风辞靠在门边,笑了:“我要是还在生气,你准备在这里跪到我消气?”
裴千越微低下头,不回答,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现在知道要来找我道歉,先前干什去了?”风辞看见他这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苦心谋划,用这些破算计我的时候,就没考虑我会不会生气?”
“不是全为算计主人……”裴千越似乎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低声道,“我知错了。”
风辞:“就起来,滚出去。”
裴千越又不动了。
风辞只觉得裴千越现在刺眼得,无是他身上的积雪,苍白的脸色,还是他身旁将积雪染红的点点血色以及萦绕不去的血腥味道。
他别视线不再看他,冷笑:“你自己乐意跪就跪着吧。”
随,砰的一声,用力合上了房门。
力道大得甚至震落了屋脊上不少积雪。
裴千越低垂着头,唇角弯起一点稍纵即逝的弧度,却快遮掩下来。
***
这一跪,就跪了三天三夜。
裴千越在门前跪了三天,风辞有心和他较劲,便也在屋内待了三天。
一始只是知道裴千越能坚持多久,谁知道混账东西还真一动不动,硬生生拖着一身伤挺了下来。
风辞更加心烦意乱。
原本,裴千越把外门弟子都轰走,也算是件好——没人来喊风辞去干活练功,他难得清静,睡多久就能睡多久——可偏偏裴千越跪在外头,风辞感知力又敏锐,方每次微弱的呼吸,压低的咳嗽,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隔着一块门板,清晰得可怕。
弄得风辞足足三天没睡好觉。
修行到了风辞这个境界,本是不需要靠入睡来恢复体力,就饮食一样,都已不再是必须之物。可风辞活了太多年,本来就嫌日子太长太无聊,果连睡觉这打发时间的好东西都失去,就更不知道该做什了。
因此,这些年他始终保持着入睡的习惯,而且每日都要睡长时间。
一个长期睡眠稳定的老年人来说,整整三天没睡好觉,有多可怕不言而喻。
夜幕降临,屋外寒风凛凛,风中夹杂着细雪,轻飘飘落到枝头。
风辞今日不知多少次睁眼,偏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外头又下雪了。
阆风城虽然地处昆仑,但实际上平日里不会频繁的下雪。
也不知是不是天道都惩罚裴千越,这三日,阆风城陆续下了好几场雪。大雪每次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来得又急又快,裴千越身上的积雪融了又起,没个消停的时候。
风辞知道裴千越是故意的。
混账东西就是笃定他舍不得,笃定他吃这套,才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表现。
和前面几次试探一样,就是着他心软呢。
越是这样,风辞内心就越发坚定。
每次都用一招拿捏他,哪有这好的。
他才不会上他的当。
风辞在心中这样着,索性也不睡了,起身盘腿,打坐入定。
修士入定能完全隔绝外界干扰,有静心凝神的效用,少则几个时辰,多则数日都有可能。他倒要看看,他和裴千越谁耗得谁。
可风辞这一入定,却并未像预中样静下心来。
相反,他又做了个梦。
***
月色高悬。
悠远绵长的钟声阵阵回荡在山林间,半山腰,有一座古刹静静伫立其中。风辞站在山崖之巅,视线遥遥望向静谧的古刹。
有风将他素色的衣摆吹起,衣袂纷飞,在清冷月色下恍若谪仙。
他似乎有耐心,静静数着古刹里的钟声,一下接着一下。
“一百零五。”
“一百零六。”
“一百零七……”
他不疾不徐地数着,眸光微敛,声音清冽。可是这往日听来叫人心绪平静的钟声,此刻却只让他觉得悲伤。
一股莫名的悲怆充斥着风辞内心,可他并不明白份悲伤来自何处。他还没明白,寺钟已经敲响了最一声。
一百零八声钟响,结束了。
在钟声飘荡的余韵中,风辞腾身而起,朝古刹飞去。
有个小和尚正在寺外扫地,风辞在寺门外落地,缓缓朝古刹走去。小和尚被忽然到来的他吓了一跳,不快回神来。
他放下扫帚,走到他面前。
小和尚向他行了一个佛家之礼,有礼有节问:“敢问仙尊号,来寒山寺所为何?”
“住持大师在吗?”风辞低声问。
“在的。”小和尚道,“可要小僧替您通禀?”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抱歉。”风辞听见自己这说。
随,他抬手,在小和尚惊惧的眼神中掐住了他的脖子。
滚滚灵力沿着肌肤接触的地方,进入他的体内。
……
风辞猛地睁眼。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方皮肉的温度,真实得可怕。风辞恍惚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他仍在阆风城的外门弟子院内。
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将风辞从方才可怖又古怪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裴千越还跪在房门口,这说话声却不是他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