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屋子里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江雎瑶伸出手, 拉住苏一然的手，眼睛微微发红, 为苏一然为这个家的付出, 为他的付出没有一点回报。
如果不是这个家里有母亲懂他明白他，她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苏一然用小拇指划她的手心, 告诉她自己没事, 那些事早就过了，他也不想计较。
如果不是苏越然他们太过分, 有些事他都当做秘密不会说出来。
张秋芳看着苏越然, 一字一顿的开口：“他当然可以考上大学。”
苏越然一步一步后退, 满脸的失望和痛苦。
盛念笑心疼的看着苏越然。
苏雪然站在隔壁屋子, 不知道站了多久, 终于, 她鼓起勇气站了出来，走到苏越然面前：“我们一起谈谈好不好？”
苏越然看着这个姐姐，到底点了点头。
苏越然跟随苏雪然来到她的房间。
“越然, 你不应该怀疑五哥, 五哥会考上大学, 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觉得五哥很久没有上学, 很久没有看书, 不是那样的……五哥应该很久就开始看书了。”
苏越然淡淡的看着苏雪然：“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
苏雪然点点头。
“连你也帮着他。高考才恢复多久, 他哪里可能早就开始看书了。”
“真的, 我没有骗你。”苏雪然咬咬牙，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不仅是五哥, 我也早早就开始看书了, 五哥让我和六哥看到 ……让我们抓紧时间看书……”
苏越然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早就有资料书了？”
“啊？”
苏越然大笑起来：“你早就有资料书了，却在我到处找资料书的时候一言不发，偷偷留在自己手里。苏雪然，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
“你……”苏雪然第一次这么生气，她想和他好好说说，苏越然却是如此想自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以后，让你拿走我的资料书，然后卖给别人六十块钱吗？”
苏越然瞪着她。
苏雪然气得笑了起来：“你只会说我没有为你做什么，那你有为我做过什么吗？你有两套书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吗，想到我也可以参加高考，靠这个改变命运。你没有，那你凭什么要求我要时时刻刻为你着想？”
她不是没有脾气，只是很多时候不发脾气，不去计较罢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为什么需要资料书，我读书成绩又不好，给我就是浪费，既然这么浪费，为什么不拿给你，拿给你卖了，都比留在我手里好。我告诉你苏越然，我不欠你，你从小到大，用各种理由在我身上拿的东西不少，让我帮你做的事更不少，但你，从没有为我做什么……你说我也帮着五哥，对，我就是帮着他，他和五嫂会提醒我，好好看书，我可以努力考大学，资料书那么贵重，但他还是给了我一套。我能感受到别人对我的好，别人对我好，我为什么不帮着他。”
苏越然嗤笑一声：“就一套书……就把你给收买了，苏雪然，你的好也不过如此。”
苏雪然突然觉得，自己和他说再多的话，都没有意义。
……
江雎瑶觉得，既然苏越然他们怀疑成绩有问题，那就查分呗。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苏越然和盛念笑认定了靠他们自己无法去查分。
江雎瑶和苏一然都同意查分，张秋芳和苏国兴见此，也决定去县城一趟，看看能不能查出来。
一行人第二天早早的就去了县城，江雎瑶找了个借口没去，让苏一然陪他们去，而她自己，另有打算。
苏一然见她坚持，也没有说什么。
江雎瑶直接去找赵勇他们，他们靠着卖东西，其实认识了不少人。他们除了在黑市上游走，还接专门的单，比如说有些人家里嫌麻烦，会让人每过两三天就送一些点心啥的过去。
这种方式买卖的东西，既安全也方便，让赵勇他们也发展了不少顾客。
江雎瑶希望让他们去打探一下，有没有苏越然的同学。
苏越然盛念笑三番两次的闹些事情来，她觉得自己不主动做些什么，真是对不起她这个穿书女的身份，也该反击一些事了。
她想向苏越然的同学打听一下苏越然在读书的时候的事，说不定就可以找出关于苏越然的把柄。
她也可以利用那个把柄来做一些事。
江雎瑶表示很急，赵勇他们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专门帮她找人。
除了赵勇几个人，还有他们发展的下线，事情太多，赵勇他们很多时候负责专门做东西，做好后，交给另外的人拿去卖，一来节约时间，二来不用承担风险，他们只偶尔去监督一下。
他们效率很高，真的找到了一个苏越然的高中同学。
对方被赵勇带来，看到了江雎瑶后，有些奇怪：“是你找我？你是苏越然的啥子人？”
江雎瑶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穿着，虽然是个城里人，但能看得出来，条件一般。
“你也是一中的？考上大学了吗？”
对方的眼睛立即明亮了起来，点点头：“考上了……”
男生说了一个大学的名字，江雎瑶有些惊讶，原来是学霸中的学霸啊：“恭喜你。”
“谢谢。”
江雎瑶拿出两块钱给对方：“让你出来，耽搁你时间了，这是给你的报酬。我想知道苏越然的所有事，你知道什么就全都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打听苏越然？”
“我是他嫂子，就是想关心关心他，想了解一下他在学校里的事。”
男生没有接过钱：“不用钱。我可以告诉你，但我知道的也不多。”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男生点了点头：“我只知道他来自农村，是农村来的学生，但他不喜欢别个喊说他是农村来的。他的吃穿，也不像是农村来的……我们班也有农村考来的学生，大家都很节约，吃的都是最差的粗粮，很多包谷红薯那种，只看到几颗米，但苏越然从不吃那个，很多时候，还直接吃大米饭。比很多城里人还城里人。”
江雎瑶点点头。
男生：“他也不和那些真正的农村学生一起玩，反而喜欢和我们班上那几个家庭条件特别好的人一起玩。但那些人，瞧不起他，倒不是瞧不起他农村人的身份，是觉得他没农村人的样子，一点不知道节约，完全是吸血家里。所以他们也在背后说他……”
江雎瑶继续点点头。
男生有些疑惑：“你们家条件很好吗？”
“不怎么好。”
“那……”男生就更加疑惑了。
“怎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些人瞧不起苏越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说苏越然不是自己考上的一中，是偷偷花钱走后门进的，他们觉得家里有钱这么做就算了，但苏越然农村的，怎么可能这么做……所以觉得他很自私，不想和他来往。”
花钱进的一中？
江雎瑶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苏越然怎么可能连一中都考不上，他可是男主角。
但她想起了一件事，小说里的苏越然，读的高中是二中，二中和一中是有很大差距的，而且苏越然一直表现得没钱的样子，家里人都觉得他自私，只知道花别人的钱，甚至借钱也不还。
如果是苏越然确实没钱呢？
大家会那么想，是因为都记得苏越然手上有一百块钱，从余长寿那里拿回来的。
但如果那一百块钱，在苏越然没有考上一中的时候就花掉了呢？
那苏越然就确实没有钱了。
男生狐疑的看着江雎瑶：“我们高中毕业了，还听说苏一然要用两百块钱换工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没成。”
“谢谢你，你说的这些帮了我大忙。”
“我了解得也不多……苏越然他，考上大学了吗？”
江雎瑶看着对方，摇了摇头。
男生低头叹了一口气。
这个男生是真帮了自己大忙，他不要钱，江雎瑶就拉着他去了县城的国营饭店，请了对方吃一顿肉菜。
……………………
下午的时候，苏一然才来找江雎瑶，和她汇合。
“和小男生一起吃饭了？”苏一然目光带着不满，“什么感觉啊？”
“非常好。”
苏一然伸手，故意把江雎瑶的头发揉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好好说。”
“那只比和你一起吃饭差一点点。”
苏一然哼了一声。
时间不早，苏一然也不敢耽搁，带着江雎瑶去和苏国兴张秋芳汇合。
“怎么样，查到分了吗？”
“查到了。”大概是这些日子来查的人不少，所以教育局那边很干脆，直接打电话给市里那边查阅卷子，提供具体的准考证号，就可以查到。
不用说，江雎瑶就知道，苏越然和盛念笑是真没有考上。
而苏一然，分数超出了青城大学很多分，即使是填更好的大学也没问题。
“你呢，问出了什么。”
“你那好弟弟，没有考上一中，拿东西送人，走后门上的一中。”
苏一然拧起眉头，他也没有想到，苏越然背地里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
江雎瑶轻轻笑起来：“难怪没钱，早把钱给花了，当然没钱。”
苏一然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到张秋芳和苏国兴，两人都没有提这件事。
至于苏越然和盛念笑，不知道是不是感到羞愧，知道分数的那一刻，就直接走了。
江雎瑶想多了，盛念笑和苏越然都没有感到羞愧，他们只是恼怒。
以他们的成绩，明明可以考上大学，但填的志愿不对，如果不是那么的自信，填那种普通的学校，明明可以上的。
两人为此后悔不已。
…………………………
江雎瑶回到山月村，直接去找了王惜因，把苏越然没有考上一中的事告诉了王惜因。
王惜因十分有默契，对江雎瑶做了一个“ok”的手势：“你放心，这样的事，我一定会分享给所有人。”
江雎瑶扯扯嘴角，也该让苏越然自己承担一下后果了。
她一点不觉得自己做这些有问题。
她让人散播的都是苏越然自己做过的事，但苏越然弄的那些，纯粹是诬陷。
就是王惜因有些感慨，这苏越然竟然真是那种人，感觉男神的滤镜彻底碎掉了，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王惜因在知青点提了一嘴，大家你传我传的，就在山月村里传了出来。
苏越然和盛念笑虽然这一次没有考上大学，但他们对自己有信心，他们不是考不上，只是填志愿没有填好而已，下一次，一定可以考上大学。
两人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次考大学了，可惜的是问题很多，考题不一样，他们得再次复习，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必须得干活赚工分……
两人没有种菜，也不想去摘张秋芳自留地的菜，于是提着篮子，准备去挖点折耳根啥的。
两人刚走出门，就发现有人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两人感觉有些古怪。
盛念笑看看苏越然，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越然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不过村子里总有人不嫌事大，故意问苏越然：“苏越然，你没有考上大学，为何会觉得别个顶替你了啊，这不对啊！”
苏越然冷冷的看着对方。
小伙子才不放在心上，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爱慕苏越然得不行，现在就让她看看这苏越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哎，苏越然，你啷个不说话？你为啥子觉得别个顶替你啊。”
“关你什么事？”
小伙子笑了：“我就是奇怪啊。像你这种人，连一中都没有考上，考不上青城大学，那多正常啊。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考得上大学，别人拿走了你的录取通知书……太好笑了。一中也有不少人考不上大学，你连一中都考不上，考不上大学，不是应该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一听，这逻辑，没有毛病，大家全都疑惑的看着苏越然。
连一中都没有考上，考不上大学，确实很应该。
苏越然全身都火辣辣的，仿佛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人剥光，赤、裸裸的展示在大家面前。
他最自豪自傲的就是自己身为一中学生的身份，靠他自己能力上的一中，他潜意识的忘记自己是花钱进的一中，那是他不愿意面对的耻辱。
“我就是上的一中。”
“花钱上的嘛，了解。”
苏越然整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你听谁说的，这么诬陷我。”
“行了，你莫嘴硬了，大家都知道你这件事。靠花钱进的一中，还好意思说自己成绩好，哪里来的脸。”
“你……”
“你什么你，敢做还不让说啊。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从余长寿那里拿回来的钱，不交给家里，拿去自己这么糟蹋……”
苏越然脸色铁青，他只是差两分而已，差了两分，和一中的那些学生，难道不是一个水平？他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考大学，他确实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但这不等于他成绩差，只是志愿没有填好，这些人懂什么。
“走了，回家。”盛念笑不想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看了苏越然一眼，直接往自家走去。
苏越然跟上盛念笑。
回到家，关上大门，盛念笑把手里的篮子放下，她看向苏越然，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没有考上一中？”
“是，我是没有考上一中，难道因为我没有考上一中，我就不是苏越然了？”
“不是，可是……”她当初对他感官那么好，就是因为他考上了一中，是大家心中的男神。
没有了这个身份的苏越然，就不是那个光彩照人的苏越然了，他变得黯然，变得毫无光彩。
苏越然小声解释道：“我是没有考上一中，但只是差了两分而已，就因为差了两分……我就付出巨大的代价，我也是一中毕业的，我不认为我比那些人差。”
盛念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越然继续说道：“我从没有夸过我自己成绩好，但我爸妈，我哥哥嫂子，他们全都觉得我成绩好。甚至是村里的那些人，他们也觉得我成绩好，还会拉着他们的孩子，告诉孩子要向我学习。是，我隐瞒我没有考上一中的事，是我的错，但我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是我不敢面对家人失望的目光，甚至是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刚才的反应，你也看到了，如果是你，你能面对吗？”
“我……那你为什么一早不告诉我？”
“我害怕。”苏越然低着头，“刚才的时候，我就很害怕，我怕你因此直接离开我，觉得我苏越然就是一个废物。那个时候，我们才认识，我不想给你留下一个很坏的印象，一天又一天的，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会有人把这件事拿出来……”
“是江雎瑶和苏一然，肯定是他们……我们去县城里，江雎瑶就没有跟着他们，她肯定就是去打听这些事去了。”
苏越然也想到了这点：“现在你看到了吧，我的亲兄弟，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盛念笑刚才的不快在这时候消散而去，她上前，握住苏越然的手：“你别怕，也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
……
这件事传着传着，自然也传到苏家人那里。
苏有孝苏有福苏有礼都忍不住找自己爸妈说这件事，都被张秋芳给打发了，让他们不要管这件事。
苏国兴想亲自去问问苏越然，被张秋芳给拦住了。
“人家花钱进一中的时候都没有和你说一声，你现在去干嘛？”张秋芳摇摇头，声音平静，但说出的话讽刺意味很浓，“你就别为难你那好儿子了，他看到你，还得千方百计的找理由骗你。”
苏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