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中午饭刚吃完, 江雎瑶又开始准备晚上的饭了，她打算晚上邀请王惜因他们过来吃一顿饭。
毕竟是搬新家嘛, 请朋友们来吃一顿, 是应该的。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买新房搬新家都得请亲戚朋友过来吃一顿饭。
江雎瑶站在灶台边，苏一然烧火, 她用手摸了摸灶, 泥土堆的灶，传热快, 摸着热热的。
锅里放着锅, 是他们放在知青点的那口锅, 在他们房子修建好以后, 王惜因就主动把锅还回来了。
此刻锅里烧着热水, 热水冒着热气, 她把一些骨头和排骨丢进去，焯水去除血沫，同样的, 她往水里丢了姜葱和一点花椒。
“还是大锅好, 这小锅用起来不舒服。”江雎瑶叹了口气。
“要大铁锅？”
江雎瑶点点头。
苏一然拧了下眉头, 没有再说话, 继续烧着火。
焯水后的骨头和排骨都盛起来, 洗干净放着。
然后苏一然发火, 把炉子给烧起来, 这煤炉是苏一然在城里买的二手，煤炭的话，他去城里都可以带回来。
这种炉子, 也可以控制火力大小, 进风口的盖子是两层，可以转动，火大一点，就留大一点的口子，火小点，就留小一点的口子。
火好以后，江雎瑶直接把大锑锅跺上去，里面加入热水。
这时候，她就处理家里专门弄回来的藕，排骨炖藕，一定要把藕炖好，所以她切的时候，切得稍微小一点，把藕放在锅的底层，排骨放上层，火烧滚后，就把火调到最小，让它慢慢熬着。
锅里只放一点姜片就行，这样炖出来的排骨汤，只需要放一点盐就很好吃。
当然了，如果有番茄，加入进去，那汤味道会更好。
排骨汤炖着，江雎瑶就和苏一然一起出门了，就在附近捡柴火，他们家刚搬家，“家底”是真不够，柴房都空空荡荡，两人一有时间，就去附近捡柴火。
山里柴火多，只要勤快，能弄到不少。
小的干柴两人都没有理会，只捡比较粗的枝丫，很快就捡了不少，用一些树藤给捆起来。
苏一然在两捆干柴之间系了一条粗大的藤蔓，直接把藤蔓挂在自己脖子上，左右两只手捏住两捆干柴边缘的藤蔓，就这样挂着藤蔓回家。
江雎瑶自己也抱了一捆，跟着苏一然的步伐，慢慢回家。
打开屋子大门，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现在只有一个雏形，等以后种上一些花啥的，院子里就会变得漂亮起来，她对未来的生活非常期待。
两人把柴火放下来，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王惜因他们几个人就来了。
王惜因江燕江碧微徐成鸣张君陌，加上林大军和张爱民，一共七个人，他们手里都提了东西，面粉肉或者油菌子之类。
他们提前来，也是把手里的东西送来一起做饭的意思，否则来晚了，手里的东西没有办法做。
“来了啊！”江雎瑶迎上去，“快进来快进来。”
“我去，你们这家也太好了吧！”王惜因啧啧称奇，“房子这么大就算了，你还弄这么高这么大的围墙，还是砖砌的，你是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有钱。”
江雎瑶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我必须纠正你的这个观念，越是我这种人，越没钱。”
“为啥？”王惜因眨眨眼，觉得这话完全没有道理。
“因为我这种人，两分钱当一分钱用，再多的钱也用光了，家里不剩钱。那种节约用钱的，你别看人家吃得好像不好，穿得也不行，但人家把钱存了起来，其实特别有钱。”
王惜因想到了自己，一拍自己大腿：“说得太对了。比如我，就穷。”
江雎瑶：……
来到了这新房子，大家都想走走看看。
苏一然带着男同志们到处看，给大家讲解，这里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用。
江雎瑶则带着江碧微王惜因和江燕一起在屋子里转着，几人都对那阁楼感兴趣，江雎瑶就带着他们上去。
“这里就算一个半空中的小屋子。”江雎瑶介绍着那个小一点的阁楼。
“哇，这样的屋子我喜欢。”王惜因眼冒金光，“要是能住这样的屋子，简直太好了。”
“另一个阁楼更好哦。”
“快带我去。”
于是几个人又去了另外一个阁楼。
这个阁楼十分得江雎瑶的偏爱，最先就是整理这里，下面的木板上先铺了一层席子，上面又开始铺稻草，然后再铺一层席子，席子上面铺一层棉睡，棉睡上面铺床单。
这地方宽广，像床又不大像床，反正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么宽的床。
江雎瑶率先脱了鞋子上去：“你们都上来。”
“好……”
大家都脱了鞋子上去。
这屋檐特别高，站在这上面也离屋檐很远。
江雎瑶把墙上那面大窗户打开。
窗户是用玻璃和木头镶嵌做的，江雎瑶不大满意，她想要那种落地窗的感觉，但苏一然觉得太危险，所以窗户离地面还是有些距离，而且玻璃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那种，不是一整片，大的那种，苏一然买不到，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他的渠道找不到卖家。
窗户一打开，就能看到近处的树林和远处的山林，甚至还有更远的青山，那些山非常高，烟雾袅绕，山顶还有未化的皑皑白雪。
这样的美景，让王惜因她们全都震撼得张开了嘴。
“这扇窗户才是重点。”江雎瑶因为她们的表情，非常满足。
几人都站在窗户前，看不够似的的眺望远方。
王惜因猛的拍了一下江雎瑶的肩膀：“啧，我终于知道你为啥要在这里建房了。”
“那是，我聪明吧？”
王惜因意味深长的看着江雎瑶，没有说话，她有一种特别古怪的感觉，她说不出那是啥，大概意思就是她王惜因现在追求的就是能吃好点穿好点，结果江雎瑶追求的是这种屋子都要特别漂亮，为了看到更美好的景象，甚至专门弄了个地方。
如果江雎瑶知道她的想法，就可以为她总结了——我还在追求生存，你已经开始生活了。
物质生活都还没有满足，而有些人已经在追求精神生活了。
大家在这里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的下去。
时间不早，也开始做饭了，江雎瑶让他们去休息，她自己和苏一然弄菜就行了。
只是江碧微非要进厨房帮忙，一开始苏一然和江雎瑶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苏一然和江雎瑶对视了一眼，苏一然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果然，等苏一然离开，江碧微就走到了江雎瑶面前。
“王惜因和那张君陌有些情况。”江碧微压低了声音。
江雎瑶有些兴奋的笑起来：“早就有感觉了……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江碧微看了江雎瑶一眼：“你怎么会有感觉？”
“王惜因提那张君陌提了多少次啊，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放在心上会，会不自觉的关注对方，从而不自觉的提到对方……”
江碧微惊讶了：“你怎么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哎呀，这种理论上的话，谁不会说啊！就是那种听起来特别有道理的话，谁都能说出好多好多的……”
“是么？”江碧微有些怀疑，为啥自己就说不出来。
江碧微也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江雎瑶：“你说，我和徐成鸣结婚了搬出知青点怎么样？”
江碧微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而看到江雎瑶的家，更是刺激着她做这个决定。
“村里会给你们修房子？”
江碧微摇摇头：“我们自己起新房子……不弄砖瓦房的话，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江雎瑶不认同的摇头：“不弄砖房，你也得做地基，得请人做。要拉瓦，照样得请驮马队，甚至因为数量不多，人家跑这一趟麻烦觉得不赚钱，会更加收高价。你和徐成鸣都不会修房子，做泥土墙，也得请人来，别以为那泥土墙就真的全是泥土了……”
“不是泥土是啥？”
“竹子编织的架子在最里层，泥土也得找合适的，泥土里放稻草混合揉一起，这样作为墙，才不容易龟裂……”
江碧微想了想：“难怪屋子能烧起来，原来里面放了竹子和稻草。”
江碧微像是解开了心中的某些疑惑一般。
江雎瑶意味深长的看着江碧微：“你们可以再等等。”
“等啥？”
“我不是提过，以后关于大学生或许有个政策啥的……你们可以等一年试试，一年后看情况……”
江碧微看着江雎瑶，点了点头，倒不是相信江雎瑶说的那个政策，而是她也觉得现在结婚修房子的想法不现实，连个土墙屋子都得花那么多钱，修好后的房屋她不满意，钱也花了，更得不偿失。
江碧微喜欢的其实更多是江雎瑶这样的屋子，但谁都知道，这样的房屋，没有几百块，修不起来。
江碧微深深的叹了口气。
……
晚餐很丰盛。
一大锅熬了几个小时的排骨炖藕，腊肉炒蒜苗，一盘鱼香肉丝，一大盘土豆炖鸡肉，还有一大钵辣子兔，然后就是这个季节的小菜和江雎瑶的最爱凉拌萝卜丝。
菜摆满了整张桌子，九个人挤着坐在桌子边。
“大家别客气，放开了吃。”苏一然见大家畏首畏尾的，主动开口。
江雎瑶扫了眼大家：“一起吃过这么多顿饭，难不成大家还讲理了呀！”
林大军不好意思：“巴着你们吃饭，回回都像过年。”
江雎瑶惊讶的开口：“那不更好？我还想有人让我天天都过年呢！”
李爱民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感觉次次都占你们便宜。”
苏一然摇摇头：“那你们以后都变成有钱人，也让我们到时候来占便宜。”
“好……”这话让林爱民生起一股子冲动。
林大军也笑：“我们以后不变好，都不好意思见你们。”
王惜因叹了口气：“那是你们都脸皮薄，像我这种脸皮厚的，他们喊我啥时候来吃饭，我就啥时候来吃饭，什么都不带我一样好意思。”
江雎瑶翻了个白眼：“确实脸皮厚，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
“那是我诚实。”
江雎瑶故意看了张君陌一眼：“也不知道哪个男人受得住你这么诚实的性格。”
王惜因显然没有当一回事：“我始终认为，总会出现那样一个人，我受得住他，他也受得住我。”
江雎瑶带头笑起来，大家也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江碧微：“说得也是……说不定那个人其实出现了呢！”
张君陌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脸有些微微红。
只有江燕，满脸的愕然——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又在笑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都听到了，为啥我都听不懂？
江雎瑶看到江燕这反应，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江燕很多时候，真的很可爱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只是这么多菜加上稀饭，男人照样全都吃光了。
江雎瑶见此，去把发好的面烙饼，饼里夹了点肉和葱，烙好的饼非常香脆。
她烙了不少，这面粉是大家带来的，她全都做了，吃完剩下的，也让他们带了回去。
江雎瑶和苏一然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离开。
从这里到知青点，他们没有走直路，而是大路，就是按照回村子的路，走到村子，再从村子到知青点。
……
“他们好像很羡慕我们。”江雎瑶轻声的说着，虽然大部分人都没有表现出来，但那目光却显露出他们的情绪。
“我们不值得羡慕？”
“不，你值得羡慕。”
苏一然挑了一下眉。
江雎瑶：“现在谁不羡慕你娶到了我这个媳妇？长得好看不说，家里还有钱，能让你住上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你自己说，你值不值得羡慕？”
苏一然笑起来，轻轻拉起她的手，用力一扯，她就自然的被他抱在怀里。
江雎瑶轻声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挣扎，却被苏一然抱得更紧了。
“你……是我媳妇吗？”他郑重的问她。
江雎瑶抬起头，就看到他认真的眉眼。
男人的五官非常精致，每一处都像是精雕细琢后的结果，高挺的鼻梁，漂亮的眼睛，连乌黑的眉都充满了英气，此刻长长睫毛下的眼睛，深邃如大海，无边的海水包裹着她，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问我呀。”
“我笨，当然要问聪明的你。”
江雎瑶抿抿嘴唇，眼珠子不停转动：“那你和聪明的我生活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学到我一点半点的聪明？”
“哎，本来就笨，被你衬托得，不更笨？”
江雎瑶知道他故意的，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确实很笨，这么简单都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
江雎瑶叹一口气：“我眼光差啊，而且死心眼，既然和你结婚了……当然就是你媳妇。你是不是傻，我不是你的媳妇，那是谁的媳妇？”
苏一然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啊……聪明的人，都听不懂笨蛋说的话。”
苏一然有些咬牙切齿：“一年过了……”
“对啊，一年过了，怎么？”
“你想好了？”
江雎瑶眨眨眼：“我一年前就想好了啊！”
苏一然：……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感觉脑海里胡思乱想的那些东西，都白费了，就是浪费时间，是自作自受的折磨。
江雎瑶认真想了想，又点点头：“其实也不是那么早……一开始和你在一起，我想的是你人好啊，有能力，和别的男人比，嫁给你挺好。后来我又觉得，你真的很好啊，和你一起生活会很不错，我很期待未来的生活。但结婚以后，大家住在一起，我想法又变了，我发现，结婚好像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碰撞……”
碰撞出火花，那是最好的，碰得头破血流，大概就是一拍两散的时候，而大部分人，大概都是碰撞得轻微疼痛，选择忍受这微小的疼痛，继续向前，而未来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苏一然听到她的话，变得再次紧张起来，忍不住问：“然后？”
“然后我就想明白了。”
苏一然不大明白的拧起眉头。
江雎瑶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我不高兴你帮你哥哥，也不高兴你因为亲情捆绑从而忍让你弟弟……但我还是要从你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们是你的亲人，哪里能用什么绝对对错去判断，那是血缘关系，不是对方骂你一句，做对不起你的事，说断就能断的……我试着去理解你，然后发现，我其实这种时候也不想离开你，想陪着你，不愿意让你一个人。”
“瑶瑶……”他再次抱住她，这一次那么紧，那么的用力。
他轻轻的亲吻着她的头发。
他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妻子的含义，那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和自己组成一个家的人，她未必多好，却能一个动作一句话，就给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美好。
他的心跳，狂乱的跳动起来，直接用手，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苏一然，你干什么……”江雎瑶挣扎的瞪大眼睛，“天还没有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江雎瑶瞪他：“你说你要做什么？”
“做你以为的。”
江雎瑶平静下来：“我要洗澡刷牙，原来你要抱我去洗澡啊，可以，这很可以。”
苏一然：……
不过苏一然还是积极的去烧热水，江雎瑶洗澡，他也自己去洗澡。
江雎瑶坐在他们的房间床上，紧张的等着苏一然。
他们的房间，没有在阁楼，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在江雎瑶眼里，这里是生活，阁楼那里，代表着她的精神生活，是一种美好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一然才进来。
江雎瑶紧张的看着他。
苏一然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
江雎瑶眨眨眼睛，手指紧张的勾着自己一缕头发，缠绕在手指上，然后偷偷看他。
“冷吗？”他问她。
江雎瑶摇摇头：“你呢？”
“有点热。”苏一然想了想，再次问她，“真不冷？”
“你要给我烧火盆？”江雎瑶有一点点好奇。
苏一然笑出了声：“我有比火盆更好的东西？”
“什么？”
苏一然上前，直接抱住她：“我难道不比火盆更好更温暖？”
江雎瑶反应过来，轻轻拍打了他两下。
苏一然低下头，吻住了这双亮晶晶的眼睛。
江雎瑶感觉全身都麻麻的，有些想逃，有些新奇，但她又一动不动，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树林里的屋子，却并不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