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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从知晓,不必深究。宿命的死结已经打开,而被命运的绳索勒出的深疤,只能交给漫长的时间去治愈。
  一如人类。
  也如缘一。
  对于正面遭受过无惨之恶的人来讲,得知无惨之死后,那一瞬的难以置信和空落感是如此真实,甚至远胜喜悦和解脱。
  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可无惨依旧活着,像是梦魇般扎根在他们心底,总给人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不仅是获悉消息的鬼杀队,就连参与过追杀鬼王的犬妖们也有些恍惚。
  无法,鬼王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曾无数次面临险境,又能无数次凭本事脱逃。
  他的不择手段,他的毫无底线,早已深入人心。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觉得要除掉这祸害得布下天罗地网,得经过全力一战,得比他更狠更绝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偏偏
  缘一的刀锋挥落,他连挣扎的余地也无,竟是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死得轻如鸿毛,别说人,连妖怪也有些懵。
  无惨死了?这句话一度成为众人反复确认的口头禅。
  死了,连味道都散得一干二净,哪能活?只是,犬夜叉大人为何不离开,反而守在这儿三天?
  似乎在等人类的消息?
  犬妖们散了大半,只余三四在场,远距离陪着缘一。而缘一抱着刀坐在焦土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无惨死亡的地界,像是能把那里看出一朵花。
  到底是死过一次、化作王虚的人,缘一留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确认无惨死后不能作妖而已。
  他记得活物若抱憾而亡,受创的灵魂会在死去之地凝聚,先成地缚灵,再是化为虚。曾经的他能一步从虚进化成瓦史托德,想来以无惨对生的执念,有极大的可能堕落成虚。
  为防万一,他会守着这片地,直到他认定安全为止。
  约莫第五日,鬼杀队的鎹鸦带来了产屋敷真的亲笔信。
  这位当主的字迹素来稳重,可此次却失了分寸,有几笔抖得不像话。但能传到他手上,就说明这是产屋敷真写得最好的一封了。
  展开信笺,缘一温和了神色。
  扫完内容,缘一舒展了眉宇。
  产屋敷真告诉他,缠绕在他们一族命线上的诅咒消失了,无惨确实死了。
  五条莲为他绘上的符文褪尽,他的身体也逐渐健朗。以前的他连挥刀也不能,可昨日竟能手执刀剑挥动十余下,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产屋敷的欣喜与感激,全书于信中。只是,他们一族执着诛灭无惨三百年,骤然得知他的死讯,激动是真,可惊疑也是真。
  未见其死,我心惶惶。
  但既然手刃者是你,我相信宿命结束了。犬夜叉,我信任你远胜信任我自己!
  【缘一,我信你。】前世的主公也如此说。
  刹那,薄薄的信笺变得沉重起来,恍若前尘与今生的重合,恰似时光齿轮的合并,让那一位主公与这一位当主的身影交叠起来。
  原来,有一种人的气度和风骨是不论时空转换、年代更迭、子女交替,也永远不会改变的。
  真好。
  诅咒结束,意味着产屋敷一族解脱。至少在人间,产屋敷与无惨已无瓜葛。
  可他不行。
  自他生为半妖,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后,他就明白有时候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无惨虽死,但他仍需谨慎。
  故而直至第七日正午,缘一方才离去,循着气息找到了杀生丸的落脚点。
  不同以往,兄长居然允许休憩处残留着别人的气味,而那个人还是兄长颇看不顺眼的五条莲。
  五条兄长来做什么?
  杀生丸把狱门疆抛给他,淡淡道:宿傩的手指。
  缘一微怔,回神后立刻打开狱门疆查看手指,就见里头的五根手指齐全,还多出了三根?
  他再数一遍,确认了是八根手指。
  五条兄长为什么要把手指交给我们?
  缘一直觉不对,五条莲是咒术师,还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以六眼在咒术界的决定性地位,有时候他做出的决定,可以看作是咒术界做出的决定。
  按理说,咒术师与妖怪的立场天然对立,见面不打架就不错了,把紧要的咒物交给妖怪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五条莲不仅做了,还送来了三根手指
  是出了什么事吗,兄长?
  邪术士在猎杀术士,为了手指。杀生丸平静道,你追杀猎物的这几天,邪术士得手了两次。
  五条莲决定把手指交给你保管,之后,他会在犬山守着你的人类母亲。
  短短几句,信息量极大。
  让他接管宿傩的手指,说明五条家要集体出动,不会再有余力看顾封印。
  而五条莲作为术士的表率,非但没在前线,反而呆在犬山守着他的母亲,只能说明母亲的处境绝不安全,已经有了危及她性命的迹象。
  思及此,缘一脸色难看:是在出羽境内放出宿傩的邪术士吗?我记得他的气味。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有事情做了。
  难得的,杀生丸转过金眸看向他,打量的眼神有些认真:倒是有点妖怪的样子了。复又闭上眼,我以为你这半妖会迫不及待地回犬山,去照看你那人类母亲。
  没想到是选择追杀新的猎物。
  蠢半妖总算明白了防御不如进攻的道理吗?
  半妖要是能在邪术士找上十六夜以前宰了他们,十六夜就没有危险可言。只要实力强大,一切威胁都不是威胁。
  五条兄长在,我无需担忧。缘一道,而我拥有宿傩的八根手指,还是别轻易回去比较好。或许回去了才会给犬山带来灾祸。
  我会等他们主动送上门。
  闻言,杀生丸对缘一的成长称得上满意。当幼崽对狩猎的态度变得从容,对自身的弱点变得明晰,就不会再沦为别人嘴里的猎物。
  不错的选择。他甚至给予嘉奖,还大方地关心了一下他的狩猎状况。
  就像两百年前父亲会询问他猎到了什么妖怪,战斗中得到了什么经验,胜利后收获了什么战利品杀生丸知道半妖弟弟已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狩猎,便拿出长辈的态度,决定给予指点。
  他还记得第一次正式狩猎成功时是九岁。
  父亲曾抱起了他,将他举过头顶,大笑出声:不愧是我斗牙的儿子!
  那般对待亲子的温情,他只有在人类身上见过。
  杀生丸猎到了什么?父亲让他坐在肩膀上,飞过山川与大河。
  两百年的飞头蛮。
  哈哈哈!你才几岁,就敢去猎杀两百年的妖怪了?父亲的语气状似指责,实则溢出了连他都能听清的自豪感,身上受伤了吗,杀生丸?
  父亲,那只是杂碎而已。区区杂碎,不可能让他受伤。
  有带回猎物的牙齿和骨头吗?
  我不需要杂碎的牙齿和骨头。他记得自己看向了父亲身后的铁碎牙,我只想要它。
  父亲当时并未出声,只是微笑着摇头。之后,他化作巨大的白犬驮着他飞上高天,掠过高天原的边界,让他看向更远更高的地方。
  杀生丸,你该站在比为父更高的地方。
  更高的地方
  回忆结束,往事已矣。可惜时至今日,杀生丸也未能参破父亲这句话的深意。
  联想到他曾透过半妖得知的答案,杀生丸虽做不出把弟弟抱起来举过头顶的事,但他还是不失风度地关照着幼崽。
  抬手,揉揉幼崽的狗头,这举动他已算熟悉。
  我听枫斗说,你猎到了鬼王无惨。杀生丸照搬父亲曾说过的台词,就是语气有点冷,十二岁就能做到这点,不愧是我杀生丸的弟弟。
  他本以为幼崽会有底气地说一句无惨不过杂碎而已,谁知亲弟弟上交了一份零分答卷。
  缘一闻言,眉头蹙起:兄长,我确实杀了无惨,可我还没接受这个事实。
  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死了?
  杀生丸:
  为何连自己有没有杀死猎物都不知道?
  杀生丸道:有带回猎物的牙齿和骨头吗?
  企图尝试走个程序,偏偏缘一不按牌理出牌。
  我用领域把他烧干净了。缘一实诚道,那是无惨,他很狡猾,花招也多。万一留下他的牙齿和骨头会让他复活呢?
  杀生丸:
  他的弟弟犬夜叉,居然会害怕一只杂碎的复活?
  兄长,直到今天我还有些没回神,我真的杀死了无惨吗?缘一道,太突然了,他会不会突然活过来?变成怨灵,变成虚?
  闭嘴。
  杀生丸彻底失了谈兴。
  但鉴于半妖第一次狩猎成功,他不会做出惩罚他的举动。可惜,杀生丸平和的心情只维持到逢魔时刻。
  彼时,幼崽一边往锅里倒着佐料,一边神思不属。他搅拌着狗粮,搅着搅着,眼神便渐渐放空了。
  随即他冷不丁来了句:兄长,你说无惨真的死了吗?
  杀生丸:
  手起栗落!
  啪啪啪!
  清醒点了吗,半妖?杀生丸冷漠道,想明白了吗?
  缘一:
  犬夜叉,告诉我,无惨死了吗?指骨脆响,威胁之意浓重。
  缘一:死了
  突然人间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PS:缘一:兄长,可不可以把栗子放下,我一定好好说话。
  杀生丸:
  啪!
  缘一:
  第112章 第一百十二声汪
  同为平安时代遗留下来的祸害,邪术士对人类的威胁实则远胜无惨对人类的威胁。
  无惨苟命三百年,压根没摸到强者行列的尾巴。虽说恶鬼之躯令他获得了不少能力,但他一直将能力应用于苟命而非实战,故而当他面对真正的强者时,就是个标准的战五渣。
  鬼杀队在没有呼吸剑士前,队里仅有拿刀的武士,照样跟他死磕三百年。
  有了呼吸剑士后,哪怕只是一批刚练就呼吸法的剑士,也能用人海战术磨死无惨。不过,前提是得把无惨从犄角旮旯处扒出来
  人类剑士尚且能危及无惨性命,更遑论巫女、术士和妖怪。
  连被人砍上一刀都能吓得无惨躲藏百八十年,纵使他顶着鬼王的名头,只要别给他太过充裕的成长时间,他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威胁。
  他之害,暂时只在局部。
  可邪术士不同,里梅和脑花不仅能苟命,还头脑在线,更是最顶尖的咒术高手之二。
  他们经历过术士的围剿、神道的通缉和妖怪的搏杀,若非棋差一招输给了第三代十影和血操术传人,导致五条家的六眼联合术士封印了宿傩
  或许如今的世界会被他们祸害到只剩下术士、咒灵和妖怪三类,再无普通人立足之地。
  只可惜,宿傩被封印拖慢了脑花的计划。
  如果想建立一个唯有术士的世界,宿傩必然是不可或缺的战力。且,普通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咒灵和咒力,里梅与脑花对人类再残忍,普通人也会因为看不见而找不了他们麻烦。
  邪术士的施害隐蔽,无惨的加害明显,才给了人类鬼王威胁更大的错觉。
  实际上,动不动就毁城灭族,折在邪术士手里的人命不输无惨半分。
  而现在,又苟又能打的两个邪术士开始从长计议,决定把妨碍者一个个剔除。否则,他们就是再苟一千年也别想唤醒宿傩了。
  然而,剔除障碍的难度委实太大。
  这一代的五条出了两个六眼,需要先杀掉年幼的那个吗?里梅道,最好是借刀杀人,如果能挑唆犬夜叉对付六眼,或许能一举解决掉两个麻烦。
  脑花摸了摸头顶的缝合线,道:挑唆?怎么挑唆?
  里梅,你太想当然了。先别说你那个弟子实力卓绝,单论他身边有只成年犬妖守着,你连接近也做不到吧?敢动妖怪的幼崽,绝对会被撕成碎片。
  妖怪虽然性格比人类单纯,但能活到成年的大妖,论阅历绝不比你我浅薄。你一开口,他多半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里梅冷笑:羂索,有时候挑唆并不需要靠言语。
  羂索是脑花的真名。
  里梅一般不喊他的真名,因为羂索曾在巫女手里吃过真名被掌握的大亏。而今喊了名字,只能说里梅被讽刺得生气了,他厌恶别人质疑他的谋略。
  哦?脑花挑眉,那靠什么?
  还记得被你弄丢的四魂之玉吗?里梅开嘲,我以为交给你保管是好事,没想到你会败在半妖手里,还让四魂之玉成了他的战利品。
  说重点。脑花脸色也不好看了。
  也是,在巫女手里吃过亏的你,一直没好好了解被巫女守护的四魂之玉是什么。里梅戳够了他的痛脚,总算解释道,它是巫女翠子与一群恶妖战斗后的产物。
  在我眼里,它简直是能与宿傩大人的手指相媲美的咒物。
  那是个邪恶的东西,羂索。里梅道。
  他擅长料理,甚至擅长烹人。烹的东西多了,他的舌头和嗅觉渐渐能分辨出极细微的味道。
  譬如善人的魂魄滋味不一,俱是鲜美;恶人的魂魄都很难吃,闻了想吐。而四魂之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里梅觉得它是世界上最恶心的食材,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