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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神,离开了西国,隐约间还能听见母亲说不孝子的声音。倒是父亲听说了此事后,令冥加为他带了一份年玉,循的是人类的规矩,送到也是人类的东西。
  那是一枚银铸的六瓣梅,约铜板大小,无甚大用。
  曾经的他不以为意,可如今想来,父亲对人类还真是喜爱
  杀生丸至今不能理解,但偶尔,他还是会想到离开的半妖。
  比如休息时,绒尾已习惯了往身边一卷。比如遇上溪水时,会下意识地觉得要在这里小憩。
  身后少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耳边没了百八十遍的呼唤声,而等黄昏日落,溪边不再传来碗筷的搓洗声,及至半夜,也不会再有一声兄长,好梦。
  他以为半妖走了,世界就会清净。
  谁知半妖走了,他的世界依旧很嘈杂,嘈杂到他第一天就赶走了阿吽。
  风雪再临,夜色笼罩。他踏过崖顶,却发现遥远处有一方城池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似在庆贺什么。人类插松枝,抬铠饼,孩子们握着年玉流窜大街小巷,买下了平日不敢买的金平糖。
  淡淡的甜味顺着风丝传来,微末的一缕卷过大妖鼻尖,像极了幼崽贪吃蜂蜜的味道。
  【兄长,我就吃最后一块。】
  【兄长,我们过几天再见。】
  满口谎言的半妖
  无聊。杀生丸转身离开。
  缘一看着母亲为他准备的年玉,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当千春婆婆告诉他:少爷,姬君为您准备了年玉,只是数量有些多,我老了,搬不动。
  他还真信了。
  本以为是一只千两箱的事,谁知道所谓的年玉堆满了整间和室。这如果千春婆婆能搬动的话,他会怀疑她不是人。
  少爷,想要多少有多少,姬君让您别委屈自己。
  缘一:
  他没有动和室中的年玉,只取了母亲特地准备的一枚。是用金判铸就的火焰状年玉,一枚铜钱的大小,看上去很可爱。
  就它吧。
  只要它吗?
  嗯。
  之后,缘一与十六夜共餐。正说话间,消失了几天的冥加忽然出现,他像是快饿死似的,跑上桌立刻灌了一大口汤。
  呼!活过来了!冥加翻着肚子倒在桌上。
  冥加爷爷?缘一发愣,你这是怎么了?
  啊,去找刀刀斋说了些事,那家伙太过分了,居然不愿意让我吸猛猛的一口血!一口都不行!冥加捶胸顿足。
  饿死他了!他辛辛苦苦来回带丛云牙的消息容易吗?一口饭都不给他吃,太过分了。
  刀刀斋?缘一有点懵,冥加爷爷,难道你没有陪兄长回故乡吗?
  啊?冥加被搞懵了,什么?陪杀生丸少爷回故乡,什么故乡?少爷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缘一开始意识到不对:兄长,不是要回去过初诣日吗?
  冥加:
  十六夜:
  他们忽然意识到,孩子的认知存在一些偏差,差得还不止一星半点。
  冥加小心翼翼:少爷,妖怪不是人类,我们并不过年。
  缘一:
  可是兄长?
  他是确定地告诉你要回故乡吗?十六夜无奈道,如果没有,那就是你误会了,犬夜叉。
  缘一:
  也就是说,兄长不需要过初诣日,而他回到犬山。
  忽地,他望向窗外,就见风雪漫天,模糊他的视线。
  【兄长,漫长的等待是被抛弃的感觉。】
  缘一:
  要完。
  作者有话要说:  PS:网络热点:我的兄长成了流浪狗,该怎么重新获取他的信任,在线等,挺急的!
  杀生丸:
  第59章 第五十九声汪
  缘一的手微紧,捏皱了狩衣的下摆。
  动作虽小,但还是入了十六夜的眼。
  若是放在大半年前,她多半会问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如今,她跟着三岛家主、产屋敷当主一道在政武商农四部沉浮半载,即使谈不上脱胎换骨,至少也不似昔日的绵软。
  她读懂了不少人心,也读出了孩子当下的忧虑。
  十六夜温和道:如果担心的话,就快去吧。
  冥加一愣:可是,少爷难得回来看
  你要的手信已经备下了,放在东灶,一个红色的食缸里。十六夜弯下腰,长袖罩住孩子的身子,轻轻拥抱了他,在母亲这里,犬夜叉永远不要有负担。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母亲的爱如包容的海,她给予的理解和温暖犹如明火,点亮了他的世界。
  嗯。缘一颔首,母亲,谢谢。
  只是,先完成祭祀吧。他仰起头,眼神温柔,母亲为今天做了很多安排,要是提前离开的话,我会不安。
  抱歉了,兄长。
  我得晚一些才能去追随你。
  少爷,祭祀的话冥加道,得戴上稻荷神的面具,手握稻穗编成的杖,还得站在竹抬上跳神楽舞,这些你会吗?
  冥加到底是阅历丰富的小妖怪,只消抓住几个关键词,就不难推断出十六夜想做什么。
  人类对新年很是看重,认为是一年中除旧迎新的关键日子。在这天,若是有谁能被选为祭祀的主角,是极为光彩的一件事。
  且,稻荷神主丰收,在人类眼中更是重中之重。由少爷去担神楽舞的祈祝者,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最巧妙的一点是,稻荷神是狐狸,而少爷刚好有一双犬耳。等狐狸面具戴上,还真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如此,十六夜所说的供奉犬神还真不是画大饼,而是能看到的未来。
  不得了啊
  我不会神楽舞。缘一道,但我会日之呼吸。
  三年内不得动用力量,指的是妖力、灵力和咒力,并不包括呼吸法。
  他曾在炭吉一家面前舞过日之呼吸十三式,那时,炭吉便告诉他:我一直以为刀术是凌厉、不留余地的,没想到缘一先生挥刀的样子,就像精灵
  纯粹以挥刀的架势挥杖,缘一觉得自己可以。
  那么,犬夜叉就好好干吧。十六夜无条件相信孩子。
  嗯!
  过不多时,三岛家的火把点燃,舞成龙蛇。从中屋蜿蜒而出,漫过武家的每一个角落,再汇聚起来走向外头的街市。
  而后,武士们将竹抬架起,放上盔甲、系紧松枝,又推出一面山怪的皮制成的大鼓,开始进行除夜的祛晦仪式。
  姬君、少爷,祭祀开始了。
  千春婆婆送来稻荷神的面具和穗杖,身后还跟着一名七八岁的男孩。她恭敬行礼,道:少爷要亲自去吗?
  少爷不愿的话会有神宫出来的男孩顶上,届时,少爷只要随行即可。
  只是,这么做多少有些浪费了。
  姬君能为少爷争取到祭祀的资格,还备下一位擅长神楽舞的男孩,主要是产屋敷当主的帮了大忙。
  产屋敷家代代与神宫联姻,做到这些也是颇费周折。亲身上阵与随队而行,效果可不一样。
  千春婆婆,为我戴上面具吧。缘一道。
  是,少爷。千春欣慰笑道,要小心些,武士们的竹抬可不稳。
  我会的。
  缘一戴上面具,背后别着两柄长刀。他一手握住穗杖,一手挽过绒尾,在武士们把竹抬抬进西北屋时,一跃站了上去。
  神宫的孩子紧随而上,缀在竹抬边:犬夜叉少爷,请开始吧!在竹抬绕城结束前,您都不能停下来。
  我明白了,谢谢你。
  缘一微微颔首,面具下溢出气息。很快,他握住穗杖进入了状态,以慢了数拍的动作将日之呼吸的剑招一式式施展出来。
  哟呷武士们吆喝声起,嚯!嚯
  身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们拍手跟上节奏,戴着铃铛,摇着御守,旋转着绕在竹抬边:嗨噫!嗨噫!
  竹抬晃动不稳,缘一却如履平地。鼓点阵阵,日之呼吸十三式绕城回环,生生不息。
  白发犬耳的孩子上下翻飞,穗杖挥动间红光隐现,他一刻不停地挥动穗杖,招式之华丽,让人屏住了呼吸。
  他们从未见过神楽舞是这般跳的可现在,他们觉得神楽舞就该这么跳。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仿佛在看精灵起舞,又像是亲眼见证了稻荷神的莅临。
  神明啊!请为犬山带来富足吧!
  不知是谁起了头祈祝,渐渐地,祈祝者越来越多。前头的人开辟大道,后方的人簇拥着竹抬绕城,在巫女与武士的节拍下,他们渐行渐远。
  直至,十六夜站在高处也看不见。
  不愧是犬夜叉,做得很好十六夜轻笑,我可以放心了。
  十六夜夫人,真的不多留少爷几天吗?冥加问道,你明明盼少爷回来盼了好久,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反倒要把他推出去了呢?
  十六夜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冥加,我是人类。
  我几十年的生命,无法陪伴犬夜叉走得更远。
  孩子不在身边,冥加又是老臣,十六夜剖白道:等我死后,犬夜叉唯一的亲人只剩下杀生丸。
  斗牙已死,我与斗牙的长子永远达不成和解。与其因为我而让他们生出龃龉,不如我放手,让犬夜叉融入妖怪的世界。
  至少,追随在他的长子身边,犬夜叉能活到长大。只要能长大,他就可以活下去!
  犬夜叉在她身边时,她没有多想,一心只想照顾好孩子。
  可等犬夜叉留书出走,她才猛然惊醒,其实是孩子一直在照顾她!
  他想让她过得好,所以离开了。他希望她不再关注他,学会遗忘他,然后重拾起她想要的生活。
  他不希望她的生命停留在斗牙死去的那一刻,也不愿意她永远活在孩子之下。
  他想让她去成为一个人。而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
  于是,失去孩子的半年中,她变成了现在的她。也是失去,让她思考起一个残酷的问题,如果是年幼的犬夜叉失去了母亲,他会如何?
  跟着我,我一死,他就会被赶走!
  就像她曾经抱着襁褓,辗转过一座座城那般无助。她不愿犬夜叉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如果他能平安长大,那么,谁也夺不走我给他留下的东西。
  十六夜苦笑:我想给他最好的。
  冥加怔怔,随即,他长叹一声。
  简言之,这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愧怍。
  她和斗牙王的选择,让他们生下的孩子被动承受了恶果。之后,她失去身份,斗牙又战死,更是让她觉得亏欠了孩子许多。
  她感谢孩子的降生,又愧疚无比,久而久之,这成了心病。
  本来,她不必如此。
  只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一次阴差阳错的邂逅,迎来命运无情的磋磨。她初遇斗牙王时,才十五岁
  冥加不愿再回忆了。
  十六夜夫人,天冷,还是进屋吧。
  犬夜叉身上的绒尾十六夜摇头,是我多问了。
  啊,这个吗?冥加道,我见到少爷时,他身边就有绒尾了。听少爷说,是帮杀生丸少爷梳了毛
  和室缓缓合拢,夜深了。
  缘一回到三岛家,发现西北屋漆黑一片。
  本想与母亲道别,侍女却告诉他,母亲已经歇下了。让他记得拿东灶的手信,小心路上的妖怪。
  缘一不语,只是注视着母亲的寝居。
  精通呼吸法的他听得出来,母亲其实并没有睡,而是安静地跪坐在门后,一动也不动。
  她无意留他,只希望他拥有自己的生活,一如他曾经做出离开的选择。
  原来如此,他们母子都在用自己觉得稳妥的方式保全对方。可究其原因,主要是他半妖的身份束缚了彼此。
  半妖
  他从不为自己是半妖感到不适。恰恰相反,他感谢新生,也感谢父母。
  母亲,我暂时要离开了。缘一轻声道,请你保重自己。
  他像是曾与岩胜饯别一样,吐露心迹:母亲给予的一切我都很珍惜,请你不要自责。母亲,我不会因为半妖被否定,而半妖,会因为我而被承认。
  半妖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被承认。
  这是缘一前世今生以来,说过的最张狂的话了,狂得连十六夜都发愣。
  再见,母亲。
  缘一奔向东灶,抱起了砖红色的食缸。
  食缸即为陶罐子,只是容量颇大、做得颇高,几乎有他两个大小。不过,他抬得动。
  鼻尖轻动,缘一出神:是牛肉?
  母亲可真是太大胆了,为了他的手信,居然让人宰了牛吗?
  可牛那么大,剩下的部分呢?母亲处理完了吗?
  不,他不该怀疑。母亲能让人宰牛,自然能让人处理。
  不再多想,缘一背起食缸朝外城飞奔。待离开犬山后,他放下食缸,抽出两柄刀交错拍打,在双刀合奏的铿锵声中,巨鹰掠过高空,又往下方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