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之法,阻击蛊毒在体内的蔓延,且即便蔓延了,大周‘精’卫,自也可毫无感知,从而,如同活死人一般,继续无知无觉无痛的拼杀。”
这话入耳,思涵瞳孔蓦地一缩,整个人顿时震得不轻。
要让‘精’卫无知无觉无痛的拼杀,这与活死人甚至屹立不倒的僵尸有何分别!
她满目复杂震颤的朝他凝着,“纵是此法能稍稍抵抗大英的蛊毒,但此法无疑太过残忍。你那丹‘药’,应该是毒!”
“思涵。”
大抵是思涵反应略大,他眉头极为难得的稍稍一皱,平缓幽远的唤她。
思涵强行噎住后话,瞳孔云涌收缩,起伏不定。
他紧了紧她的手指,目光仍旧静静的看入她的眼底,继续道:“两国‘交’战本是狰狞,生死也都在刀尖上跳跃翻转。就如,若不提前给大周‘精’卫服‘药’,许是这烟雾一来,逐渐侵蚀入体,大周‘精’卫身子有异毫无反应之能,便也只能死路一条。但若提前服‘药’,身子定能与大英只道拼斗,且那丹‘药’之毒并非太过强烈,只要三月之内紧急停‘药’,再稍稍调养,自不会要人‘性’命。”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再者,大周与大英这场仗,也打不了三个月。”
思涵满目起伏的凝他,脑中将他的话一遍遍的过着,待得半晌,她终是强行按捺下了心绪,低沉喑哑的道:“这场仗,着实,是场硬仗。只是,先不论这雾气是否有异,就论如今视线全数被雾气所阻,一旦大英之人再偷袭,我们处境定是堪忧。”
蓝烨煜面‘色’分毫不变,“雾气氤氲,我们视线被阻,大英之人视线也依然被阻。两方不过是彼此彼此,若要‘交’战,大英也不一定能占得了上风。且大周‘精’卫弓箭手可盲‘射’,便是看不见大英之人,只要闻了动静,自然也能找得准方向。”
说着,勾‘唇’朝思涵微微一笑,“思涵与其担忧战事,还不如,此际先顾好己身。毕竟,此番风云微起,任何担忧都是多余,但若风云当真骤起,我们也只需,见招拆招。”
嗓音一落,另一只手稍稍伸入袖中,掏了只瓷瓶朝思涵递来。
思涵下意识垂眸将那瓷瓶打量,只见瓷瓶圆润光滑,小巧别致。
蓝烨煜缓道:“这有两枚还魂散,虽并非解百毒之丸,但也可稍稍抗御外毒。”
思涵紧着嗓子问:“哪儿来的。”
“东临苍给的,仅此两枚。本也曾想过让悟净认清此丹‘药’成分,再写下‘药’方,以图大批制造还魂散,奈何,东临苍那小子则是在里面添了不少香料,掩盖了本来‘药’材的味道,难以再辨别丹‘药’成分。”
思涵稍稍挣开他的手,接了他手中的瓷瓶打开,随即将两枚丹‘药’缓缓倒在了掌心。
“东临苍都已给了丹‘药’甚至还借了船,想来也该是有心帮你才是,既是如此,他又如何要对丹‘药’成分遮遮掩掩,不愿将方子给你?难不成,他到现在都未确定他是否要真正帮你,反倒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她将其中一枚丹‘药’朝蓝烨煜递来,顺势出了声。
印象里,那东临苍也是清雅缥缈之人,加之又喜游山水,也喜在无人之境结庐而居,如那样的人,想来并不该是容易迟疑甚至难以抉择之人,怎到了如今,那人对蓝烨煜的态度,时软时硬,时帮时拒,全然让人看不通透了?
正待思量,蓝烨煜神‘色’幽远,再度平缓温和的道:“两国‘交’战之事,东临苍从不曾想过要参与,往日也不曾想过要帮我,其所赠‘药’丸,也仅是因相识一场不愿让我在大英之人面前及早丧命罢了,而其余大英‘精’卫,他自然无心搭理,是以‘药’丸的成分与方子,自然也不会对我透底。而此番赠船之事,表面看着虽是在帮我,但实则,却是在对他娘亲妥协罢了。呵,如此一来,那东临苍也不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而是,事实如此,‘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初衷罢了。”
是吗?
思涵面‘色’不变,瞳孔幽幽的凝在前方那层层雪白氤氲之上,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蓝烨煜率先将指尖的‘药’丸吞下,随即缓缓朝思涵望来,“东临苍的‘药’丸向来是极为有效,思涵且先服下。”
这话入耳,思涵才稍稍回神过来,也未再耽搁,待得将手中的‘药’丸全然咽下,突然之际,蓝烨煜那平缓幽远的嗓音再度扬来,“此番雾气一过,此劫一通,想来船只便可靠岸,彻底登上大英疆土。”
思涵眉头微皱,思绪翻转,待沉默片刻后,她终是缓缓转头朝蓝烨煜望来,只道:“既是前路不远,大劫将至,此际更是该好生休息,养‘精’蓄锐。你在此处也站得久了,身子要紧,便先回屋子休息休息。”
蓝烨煜微微一笑,目光在思涵面上流转片刻,也未耽搁,仅是再度伸手而来牵稳了思涵的手,随即便携着她缓缓往前。
待再度入得屋内后,两人双双坐定在了软塌,却也因各自心事重重,是以短时之内,两人都未言话。
反倒是过了半晌后,沉寂压抑的气氛里,思涵转头朝蓝烨煜望来,眼见他瞳‘色’深远,俊雅的面上极为难得的漫出复杂之意,却又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他面‘色’竟如变戏法般彻底敛却消散,仅是扭头朝思涵望来,薄‘唇’一勾,笑得儒雅从容。
不知为何,心底就这么突然间被他的笑容刺痛了一下。
这厮许是全然不知,他这般勉强的笑容映入她的眼里,才是最让人心疼。有时候,宁愿这厮并无太过强大的心态,能偶尔在她面前展‘露’脆弱,能让她来护他,而不是他一直在努力的掩饰着自己所有的嘈杂与无奈,从而以最是完美的面‘色’与‘性’情展‘露’在她面前。
只奈何,如此之思,也不过是她自行想想罢了,这厮在生死之间都能在她面前淡定,甚至明明都孱弱无力都还要在她面前从容,就论这些,他也绝不会真正将他的无力,他的脆弱,对她展‘露’。
思绪至此,一时,面‘色’也越发沉了半许。
则是片刻后,她才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心神微动,正要言话,不料顷刻之际,一道道森冷破空的东西陡然而来,瞬时便刺破了周遭的雕窗,而后飞蹿入内,径直扎在了屋内一侧的木壁上。
刹那,思涵来不及多想,陡然扣住了蓝烨煜的手腕,随即蓦地朝地上一拉,两人顺势在地上翻滚,却是还未滚至屋‘门’,竟是再度有‘波’箭雨窗窗而来。
思涵心底发着紧,拼尽全力的扣着蓝烨煜朝屋‘门’处滚,待得二人刚出屋‘门’,便闻周遭早已沸腾一片,打杀之声剧烈狰狞,而一道道箭羽仍还在从周遭破空而来。
思涵扯着蓝烨煜蹲在屋子一侧,满目起伏紧烈的朝蓝烨煜望来,‘阴’沉沉的道:“大英强攻了。”
蓝烨煜面‘色’略有发紧,眉头也极为难得的一皱,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平缓出声,“行军至此,大英之国,早就该强攻了,再者……”
话刚到这儿,一道利箭陡然破空而来,歪斜的扎中在了眼前的木墙上,蓝烨煜到嘴的话下意识噎住,眼睛稍稍一眯,随即修长的指尖微微一抬,扯下了那木墙上的箭雨,仔细打量,则是片刻之际,他便瞳孔一缩,满目轻蔑懒散的笑了,“思涵,此番攻来之人,许是不止大英之人。”
思涵面‘色’顿时一变,难不成,竟还有其余之国联合大英对大周之国双面夹击。
正思量,蓝烨煜已随手扔了手中的利箭,朝她勾‘唇’而笑,继续话中有话的缓道:“是故人的箭。”
说完,也不待思涵反应,他变话锋一转,只道:“你且在此留着,我去其余船上看看。”
思涵当即扣紧他的指尖,“一起去。”
蓝烨煜缓道:“思涵且放心,我仅是去其余船上看看,并非要亲自出战与周遭之人硬拼。如今周遭皆是浓雾,视线不清,是以,你若跟随在我身边,我定会心系于你,时常分心。”说着,嗓音越发的增了几许宽慰,“你放心,我片刻便会归来。如今虽为盲打,但自然不是真正解决之法,若不改变策略,无疑会在此处被敌方耗住。”
他嗓音极是从容,也极是坚定,待得这话一出,他也不曾耽搁,那只被思涵握着的手缓缓开始挣扎。
思涵眉头紧蹙,神‘色’微沉,待得权衡一番,终是稍稍放开了他的手。
蓝烨煜神‘色’微动,深眼凝她,突然凑过来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热的‘唇’瓣柔然平缓的道:“等我。”
两字一出,顷刻便起身飞跃,眨眼便陡然消失在浓雾之中。
思涵心底陡然紧跳如雷,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空了一般。
她的确有心跟随蓝烨煜而去,只奈何,此番对他脚跟脚,也并非能真正平息此番之战,是以,与其跟着蓝烨煜双双着急,还不如权衡一番,用自己之法,从而与他里应外合般的一道抗击外敌。
思绪至此,她瞳‘色’也逐渐森冷刚毅开来,随即蓦地自地上起身,却是正这时,浓雾氤氲之中,江云南突然迅速而来,满目发紧的朝她凝着,“周遭有流箭,长公主莫要起身,危险!”
思涵面色一沉,目光朝江云南一落,身形微微而顿,并未言话。
直至江云南彻底靠近她面前,并伸手拉着她再度蹲身下来之际,她才神色微动,不待江云南出声,便低沉沉的道:“本宫这里,无需你顾及,你若当真想帮本宫,便去护着大周皇上那边。”
江云南微微一怔,则是片刻,便勾唇怅惘而笑,随即眼睛朝思涵斜了两眼,缓道:“江云南好歹也是仰慕长公主的人,更也是想入住长公主后宫之人,如今长公主则让江云南去护另一个男人,着实太伤江云南的心。”说着,嗓音稍稍一沉,继续道:“还望长公主见谅,江云南此生只认两个主子,其一是容倾,其二便是长公主你,如今江云南所有之意,皆是要护长公主周全,其余之人,江云南爱莫能助。”
他语气极是淡定,隐约之中,也不曾掩饰的透着几许坚定与执拗。
思涵深眼凝他片刻,危急之际,也无心与他在此斗嘴,她仅是迅速将目光从江云南身上挪开,阴沉沉的道:“你心底所想如何,本宫自是干涉不了太多。但你若当真有心助本宫一臂之力,那你便即刻去为本宫点把火来。醢”
江云南面色微变,一时之间,并未言话,却是片刻之际,他便陡然回神过来,心底也一派了然,随即勾唇朝思涵笑笑,继续道:“长公主可要油?这艘船上可是备了不少油,本是为做膳用的,但这些日子那些油用得并不多,是以还剩了不少。”
是吗?
思涵眼角一挑,倒是未料江云南竟能如此将她心思猜得淋漓尽致,甚至还可在她的心思上微微延伸,从而言道出这等建议来缇。
她瞳孔微缩,落在江云南面上的目光也越发深邃,待得沉默片刻,她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道:“若有油,便最好。”
这话一出,江云南了然笑笑,心领神会,随即也不耽搁,当即闪身离开。
此际,周遭喊杀声极是狰狞,便是蹲在船头,也会时不时受乱窜的流箭从头顶飞过。
四方一片浓雾,乳白氤氲,看不清任何,只是越是在这船头呆着,心底便越是焦急难耐,也正是因看不清周遭任何,是以,才会心头无底,不知阵状,从而,焦急担忧。
毕竟,浓雾掩盖,她不知敌军阵状如何,人数如何,更也不知敌军的流箭主要对着哪儿射来,甚至眼神也只可看清一米之距,若非身手极为矫健,要不然,待得终于看见眼前的箭羽了,也没那空档与灵敏的身手躲过。
是以,心底着实在层层发紧,一道道担忧之意也肆意在胸腔内穿梭。
则是片刻,江云南已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着油桶而来,思涵瞳孔微缩,蓦地抬手将他手中的火把接过,随即不待江云南反应,便阴沉而道:“走。”
短促的嗓音一落,瞬时之际,她内力蓦地一提,飞身而起。
江云南急忙噎了到嘴的话,越身跟随,待与思涵双双跃至临船后,足下刚一落地,正要稍稍松口气,不料思涵再度飞身往前。
江云南神色一变,终是再度飞身而追。
“长公主小心周遭的流箭。”眼见思涵并未在周遭之船停留,而是举着火把一船接着一船的飞跃,他心头起伏连连,眉头紧蹙,抑制不住的出了声。
这话入耳,思涵并未停留,更未回话,身子仍是朝前方船只不住的腾跃,直至越上最前的一艘大周之船,足下刚是站稳,便被船上近处满眼戒备的大周精卫盯个正着。
“娘娘?”
瞬时,有大周精卫陡然反应过来,惊愕震撼的唤了一声,却是这话一出,在船的一名副将陡然从浓雾里蹿了过来,目光也在思涵身上一扫,惊得不轻,“娘娘怎在这里!此处危险,望娘娘速速离开!”
他急得满面发白,连带脱口的嗓音都抑制不住的嘶哑。这东陵长公主在可是自家皇上心窝窝里的人,一旦有何闪失,他们满船之人都是脱不了干系。
奈何这话一出,思涵却并未将他的话听入耳里,仅是满目森然阴沉的凝他,开口便道:“正巧刘副将也在,倒也省事不少。”
说着,嗓音一挑,刚毅阴沉的吩咐道:“速遣在船精卫朝后方之船退去,片刻之内,本宫要尔等腾出十艘空船来。”
刘副将眉头大皱,满面为难无奈,紧着嗓子道:“娘娘,此际大英之人正攻得厉害,我等为大周三军的先锋,不可轻易擅离职守的退却,而是要在前阻击外敌……”
思涵面色越发一沉,不待刘副将将后话道出,便低沉沉的出声打断,“尔等如今连大英之兵的主力在哪个方向都不知,便也算不得什么攻在前方的先锋!速依照本宫之令而动,稍有耽搁,军法处置!”
刘副将的后话全然噎在了喉咙,满目起伏的凝她。纵是也听说过这大英的长公主极是英勇,但终归不过是个皇城中锦衣玉食的女人,何能懂得这行军打仗的狰狞与厉害!
心思至此,他面上的复杂之色越发磅礴,随即薄唇一启,正要再度言话,不料后话未出,便闻面前之人再度阴沉沉的吩咐,“往后撤!”
短促的三字,威胁重重,也戾气重重,似如他不依此照做,下一刻便要人头落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