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捕快一边走一边说,将需要帮忙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秦小文却听得一头雾水。这都烧成干尸了,让莫翌来作画?这画什么?画黑炭吗?
而且,尸体的味道怕是不好闻,莫翌那身子骨,哪里受得了?
秦小文落后莫翌半步,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莫翌的衣袖:“公子,这县太爷怎么让您做这事?那死人多晦气?这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画的。而且,您的身体本就不好,那太刺激的味道,肯定受不了,这事,您还是推了吧。”
秦小文压低了声音,莫翌还是听见了,那边的张捕快耳朵原本就灵敏,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偏头看了秦小文一眼:“咦,这个丫头有些眼生啊,是莫公子新买的丫鬟吗?丫头,你可不知道你家公子的本事,这再面目全非的尸体,只要他看一眼,就能够在半个时辰内将人画出来。那画出来的和人原本的模样九成九一样。这还不算,若是有那在逃的犯人,你家公子只凭着几人对这人的描述,就能够画出这人的人像,画出来的人像与真人有九成相似。多亏了莫公子,我们可是破了好多疑难案子。”
秦小文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家这个病弱公子,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啊,人像重构,这可不是简单会画技就行的。
“公子,原来您这么厉害啊!”秦小文的眼睛都在冒小星星,那是崇拜的光。
“你知晓就是,不要告诉婉月等人。”莫翌没有故意隐瞒秦小文,却让她不要告知婉月。
“她们不知道啊?”秦小文以为,只有自己来得晚,所以不知晓,听这话,庄子里就没人知晓。
“嗯。”莫翌就这么应了一句,也不做其他解释。
说话间,张捕快停下了脚步,对两人说:“二位稍等,容我通禀一声。”
“公子,你有这本事,何不直接在衙门任职?这样,莫家那位姨娘怕是也不会找你麻烦了。不对,不对,公子这个年纪不应该一心科举,争取高中吗?”秦小文想起婉月口中说起他们日子过得艰难,她以为这是因为莫翌完全没有生存经验,又有文人的傲骨,所以才那般困难。如今看他,连给死人画像都愿意做,哪里有半分高傲。
“商人之子不能参加科举,如今这样就好。”莫翌说话的时候,眼中竟然带着一抹亮光,秦小文看得分明。所以这份工作,真的是他极为喜爱的。如今这样极好,其实也不过是在身体虚弱情况下的权衡吧。
秦小文在心中有着一抹惋惜,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若是莫翌能够参加科举,以他心无旁骛的状态,一定能够有所成就的。
“是啊,公子喜欢就好。”秦小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仲仪,你来得正好,城西的益民钱庄昨夜起火,看店的四名伙计都被烧死了,存放的银票也烧毁了不少。如今尸体正停在义庄,苦主都在那边,你去帮忙把人像画出来,也可以让他们的家人把尸体领回去,入土为安了。”来人身着官服,眉目深邃,略带愁容,双目微红显然一夜未睡,可能太忙了,也没时间打理,隐隐有胡茬冒出来。这一切可依然掩饰不住他原本的俊逸。
这位大人,竟然颇为年轻,看起来,好似也就二十五岁左右,比起莫翌也不过大几岁。
他称呼莫翌为仲仪,如果没有猜错,这是莫翌的字号,他为县尊,莫翌只是一个平民,还是士农工商中的商,他竟以友人相交。
“大人。”莫翌低头朝着县太爷行了个礼。
“告诉你几次了,唤我子隐就好,张立去准备车马,我们去义庄,正好看看仵作尸检结果如何。”县太爷季书杰对着带他们进来的那个捕快吩咐道。
“是,大人。”张立应声而去。
“你身体如何了?这入秋了,每到换季,你的喘疾就要发作,今秋可好些了?”季书杰一边询问莫翌的身体,一边往外走。
“无碍,多谢大人记挂。”莫翌又朝着季书杰行了一礼。
“哎,怎么说你也不愿意改称呼,脾气怎么就这么倔。记挂你的,也不只是我,妹妹还专门寻了单子,用枇杷制了桨,就等着好了给你送去,算算日子,怕是也差不多了,今日你来得正好。一会儿忙完工事情,就随我回府用膳吧。”季书杰的话,透露出的信息可不少,秦小文竖起了耳朵。
妹妹?这县太爷还有个妹妹,听他这话,这莫翌和他那妹妹关系匪浅啊,还专门给他做枇杷糖浆。这可算是个好东西啊,润肺止咳,对喘疾应该也有点作用。
“多谢大人邀请,今日怕是没那个时间了,今日我来,主要是为了报案。”莫翌一口回绝了季书杰的邀请。
“报案?报什么案?”季书杰停住了脚步,看着莫翌,一脸严肃。
“回大人?前两日,在莲花村,麒麟山上,发现一名无名女士,看样子是坠崖而死。这两日,因身体不适,未曾及时来报,还请大人恕罪。为了避免尸体被野兽蚕食,已经简单掩埋,大人可派人随我一同前去,将尸体带回查验。”莫翌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颇为流畅,只是略微有些气喘。
“仲仪,你今日说话好似比以前好了很多,是不是听力有所好转啊?”季书杰首先关心的竟然不是那个“无名女尸”而是莫翌说话的事情。
莫翌余光扫了一下站在一边的秦小文,淡淡回了一句:“未曾。”
“未曾好转?哎,我以为你是遇上了高明的大夫,能够将你耳疾治好呢。”季书杰的语气之中是难掩的失望。
“大人,不关心那具尸体吗?”莫翌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他说话能够流畅很多,得益于他能够听见秦小文的声音。他悟性又好,而且也不是先天聋哑,所以下意识的纠正了以前的说话方式和声调。所以,今日才能够说得那么流畅,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断然不会猜出他有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