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着,燕阙看着挂在屏风上的画像,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时闪过了一丝罕见的柔软。
画像上画的是一个女子,虽只不过寥寥数笔,却将女子的容貌勾勒的栩栩如生。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眉若翠羽,眼含秋波,仔细看的话眉宇之间,竟与虞玦有几分相似。她手中拿着一枝红梅,眉宇之间,傲气凌霜,气质出尘。
在画卷的一旁,提着一行字。
“年年芳信负红梅,江畔垂垂欲又开。”
燕阙迟疑了许久,那伸出的指尖想要触碰上女子的侧脸,可似乎又在顾及着什么,伸出的手竟又缩了回来。谁曾想到,在朝中以城府极深著称的豫王,竟会有如此怯懦的时候。
就在犹豫不决之间,门口传来一阵叩门声,“吱呀”一声门打开,竟是燕秋词推门进来了,燕阙还未曾将那画卷收起来。
燕秋词看着挂在屏风上的女子画像,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的神色。不过须臾之间迅速的垂下了眸,恭恭敬敬喊道:“父王。”
虽不过匆匆一撇,但燕秋词的视力极好,记忆力也好,他看见挂在屏风上的画像是个女子,虽没细看,但那出尘的气质,显然不是他的母妃。
而那个女子,手中拿着一枝红梅,父王在敛芳台上遍值百花,最爱红梅,素日里最爱画的,也是红梅!
一时间,燕秋词似是觉得自己勘破了自己最为敬重的父亲隐秘,心中闪过了百般滋味。倒是燕阙,神色如旧,丝毫没有被儿子勘破内心的隐秘的窘迫,淡淡问道:“有何事?”
听到燕阙平静的声音,燕秋词敛了自己复杂的心绪,恭恭敬敬的说道:“父亲,临安那边送来了书信。”
闻言燕阙眉心微皱,道:“金博文?”
昔年江南沦陷,燕阙与金博文联手平叛,结为异姓兄弟。而在这之后,因平叛有功被封王封地,在旁人但其实二人之间乃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关系理应十分亲密才对。
但只有二人自己清楚,豫王府和恒安王府看似交好,实则不过是相互牵制,关系十分微妙。所以看到临安的书信的时候,燕阙眉心微皱,不见一丝欢喜的接过了燕秋词手中的书信。
信中不过只有几行字而已,燕阙匆匆扫了几眼便就看完了,但是越看到后面,燕阙的神情却是越严肃。
“父王,恒安王在信上都说了什么?”见燕阙神情如此,燕秋词不解的问道。
燕阙没说话,将书信递给了燕秋词,燕秋词看完之后,疑惑不解道:“恒安王不日回京,乃是天大的好事,父王为何这般忧心?”
“那是你不了解他。”燕阙冷笑一声,在烛火下,神色变得晦暗不明道:“他一旦进京,意味着将有大事发生,究竟是福是祸,谁也无法预料啊……”
“恒安王会帮太子吗?”燕秋词看着燕阙肃然的神色,迟疑了片刻之后问道。
燕阙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不知!”
“东宫想要得到恒安王的支持,除非让太子娶其女为太子妃。”
“但庞太师不可能会同意的。”燕秋词立即说道,“这些年太子能够稳坐储君之位,全部倚仗母族的扶持。若让太子拉拢恒安王舍弃自己的母族,皇后是第一个反对。”
“这要看太子的选择了。”燕阙语气波澜不惊的说道,“金博文进京,是他与庞太师争斗,我们豫王府静观其变即可。”
燕秋词并非愚笨之人,听着燕阙的话,似是明白了什么,道:“难不成调恒安王进京,是皇上的意思?”
燕阙微微颔首,道:“咱们这位圣上,看似手段温和,实则心机深不可测。如今庞家在上京只手遮天,恐是早就引起了他的忌惮,储君出于庞家,恐会生出外戚干政之事,所以才用恒安王来制衡庞家。”
纵使是燕秋词,听到燕阙的话,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道:“是啊,那恒安王毕竟是太后的母族,皇上的亲舅舅。这些年帝后不和,皇上改扶金家打压庞家,也是在情理之中。”
“为了豫王府的前景,我们不能陷的太深了……”燕阙淡淡的说道。
“儿臣明白。”燕秋词应了下来,眸光微动,对燕阙道:“可是一旦恒安王入京,恒安王府的女眷必定也会一同进京,母妃与那恒安王妃素有交情,儿臣害怕……”
“你母妃一直想与金家结亲,也只有将你的婚事定下,她才能彻底死心。”燕阙眼中闪过了一丝沉吟之意。
燕秋词借机道:“父王何不趁此机会,去清平侯府提亲?”
燕阙淡淡的看了燕秋词一眼,不冷不淡的问道:“是侯府的大小姐还是四小姐?”
在燕阙那清亮如雪的目光下,饶是燕秋词脸上也不禁郝然,讷讷的说道:“父王,儿臣与那虞诗薇只是君子之交,心中所系的,一直只有虞玦。”
听到燕秋词的话,燕阙的脸色稍缓,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去虞家走一趟,若虞玦应了,我便亲自登门去虞家提亲。”
燕秋词眼中闪过了一抹喜色,连声应下道:“是。”
“你尽快去吧,皇上已经拟旨将虞玦赐给祁王为侍妾,若圣旨一下,就连我也无转圜的余地。”
“侍妾?”燕秋词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紧接着皱眉道:“这祁王枉为君子,未曾想到如此为难一个姑娘。将一个侯门贵女聘为侍妾,岂不是在折辱她吗!”
一时间燕秋词眼中闪过了百般心思,虽口中如此气愤的说着,心中却闪过了一丝窃喜之意,原本他暂且还没有把握虞玦会答应婚事。但若等虞玦知道燕宸曦如此轻视于她,而他及时出现,抛出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身份给虞玦,定能抱的美人归!
此时的燕阙并不知燕秋词心中的弯弯绕绕,叹了口气道:“那个小姑娘是个好孩子,若真的能成了一段姻缘,好好待她……”
听着燕阙怅惘的语气,倒是让燕秋词不由想到了挂在屏风前的那幅画。
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竟让父王牵挂到如今?
一时间,书房内父子二人皆是一阵沉默,静听着窗外的风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