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次可以借着母亲受伤的理由让大小姐吃一场官司,可还是无功而返。卫夫人想不到那个宁温舒初听这件事那脸上分明挂着唯恐不乱的庆幸神色,可怎么一扭头的功夫又变了脸色,居然撤了卫夫人的起诉。
“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民妇的冤情难道官府就坐视不管?”卫夫人不甘道。
“卫夫人,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给自己找不自在的好。”宁温舒搓着手指,眼里带着奸邪的笑意,对卫夫人别有深意道:“卫大小姐的地位可以不是我区区一个御史可以撼动的。打狗看主人,夫人可明白?”
卫夫人自然不如宁温舒看得明白,她岂能看得到大小姐脚下的基石有多厚重,也察觉不到那个站在她身后的人究竟有怎样的心思。
“当真无法动摇她了?”卫夫人怀着迷茫的心,回了卫府。
她一回青铜院,便快步进屋看刘月娥的状况。看到昏迷不醒的母亲,她悲痛的伏在她身边:“我真的好恨,娘,我们一点后退的余地都没了。她怎地如此走运,老天到底是不长眼的。她还要怎地?都把我们挤到了墙角,还咄咄逼人,不给人留活路。”
卫夫人掩面悲泣,身后的李嬷嬷哀叹一声,怜惜自己的主子:“夫人,莫要灰心丧气,这人只要活着哪有过不去的坎。所幸方才小姐来给老夫人看诊过,开了方子,只要按着她所说的去做,老夫人会康复的。”
“小姐,蓁儿她来看过了?”
“我们的小姐很厉害,医术高明,只掐着穴位下了几针,老夫人便挺了过来。她说要老夫人静心修养,不日便会复原。”
“她还有这份孝心。”卫夫人舒了口气,总算有些好过。
“小姐走前还让老奴转告夫人一句话。”
“等一下,她走了?去了哪里?”卫夫人惊愕道。
“小姐没说要去何处,只说近日心烦,要去外地修身养性。”
“外祖母都被人打得半死,命在垂危,她还有心思跑出去。”卫夫人方才的欣慰尽数化成了一股怨愤:“别说是外人欺负我们,连自己人也不和睦。她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女儿?是我太娇惯她了,把这孩子教得目中无人,自私自利……”
“夫人,万不可这般想。小姐终归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纵然再有不是之处,你也得见谅。方才听到老夫人出事,她转忙便来了。小姐不爱说话,可心眼还是仁善,也很看重夫人与老夫人。”
卫夫人烦恼的摇头,对李嬷嬷挥手:“别说了,我今日烦着,你先出去,我好好陪一会我娘。”
“是,是,老奴先走。”李嬷嬷急忙退出了房间,合上门的时候,揉了下脑袋,露出苦恼之色:“诶?二小姐嘱咐的话,我怎么给忘了?”她后悔的叹息,在门口迟疑了会,只好郁郁的离开了。
二小姐留下的话,虽有道理,可未必是卫夫人爱听的,说与不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李嬷嬷服侍卫夫人的时日最久,对主子的性情自然了解几分,于是也就不再提及那句话了。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这回你又救了我,已经数不清你到底救了我多少回。在阴阳家,在极热地狱,在凤麟寨,在骆驼山,你一次次救我,却总是用一种极为危险的方式。以伤打伤,会不会太傻了些?”
“你要是醒来的话,我就嫁给你了。”聆月抚着大小姐玉盘似的脸,认真道:“你是第一个待我这般好的人。即便我们有违天道,可为了你,我也不介意离经叛道。”
她伏在她耳畔,轻轻诉说衷情,仿佛察觉到了对方的回应,眼里的柔情似能滴出水来。
“来到这个地方,你是见不到任何人,只除了我。”大小姐陷入沉眠,做了这样的梦。她拨开眼前的云雾,试图看清对面的人。
“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谁?”
“我们都认识了六年,你还不知我是谁么?”
对面的人是女子,听声音分不出年纪,但高雅清澈犹如天籁之音。难道会是仙子?大小姐揣测道。
“我也不是回回都能入你的梦中,只有你危在旦夕之时,才能来看你一回。”
“你怎知我危在旦夕?”
“我们是结过死契的合盟者,这份心灵感应是如何佳偶都比不上的。卫初晴,你回回都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陷入绝境,是否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记性不大好了,偶尔会忘却一些东西。”
“你倒是会推辞,可我知道你是个执着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过往,也不会违背自己曾说的话。今日我来见你,想知道一件事。你的承诺要何时实现?”
“我给了怎样的承诺?”
“你真糊涂了?”
“既然你说我们是合盟,为何不能在我面前袒露你的真面目,这般藏藏掖掖,说得上什么朋友?敌我不分的情况,那承诺也失去了意义。”
“喔?你是想要抵赖?”
大小姐听不出对方的喜怒,可心里并不喜欢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是抵赖,只是你欠缺些诚意。”
“说来,你是想见我的真面目。”
“你既然看得到我,为何我便不能见你。你故作神秘,躲在暗处窥视我,这并非是朋友的相处之道。”
“那你想要怎样的理由,才能相信我?”
“我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活到现在。”大小姐心里疑惑一件事,便是她在六年前分明已死了,可为何五年后又复生了?这里面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件事在她心里压了很久,眼下机会在前,她自然要问个清楚。
“你好像比以前更精明了。”
“我脑子也有不好使的时候,被人糊弄也不是一次二次。”大小姐不以为然道:“能够忽悠我的人,这世上剩不下几个了。”
“你这是在威胁?”
“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日,我当初想着即便不去深究,时日久了,浑水也会沉淀。”
“你一直在等我露面?”
“这不必多言了,眼前便是最好的解释。”
“你还真有趣。这个理由很让人信服,我要相信你了。”
“我们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位置,你对我隐瞒过多,而我连自己也不够了解,若是要与你作对,显然落于下风。”
“所以……你便依从我的指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倒是识相。”
“所以呢?你这话,透着一种主人的意思。”大小姐略微嘲讽道:“我便知道这天下哪有白来的便宜。”
“当然,我不会无缘无故的救你,可你也是沾了些运气,比起那些拼死拼活,心力交瘁的野心家,你几回生死绝处逢生,难道不比他们走运么?”
“是啊,很走运。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区区一句感激,好像不太值钱。”
“好罢,你也不做无本生意,我会还报你双倍的恩情。你直说,究竟想要我怎样做?”
“我一开始便说过,你还真记不得了?”
“想再听一回。”大小姐偏转了目光,望着白茫茫的世界,淡淡道:“为何要我成为天下第一?你究竟有怎样的目的?”
“我的目的……原来你想要知道这个。”
“方便说么?”
“等你成为天下第一的那日,我再告诉你。”
“只能那样?”
“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需要心无旁骛的冲刺,等你爬上顶峰,那就可以扛起一切了。”
“心无旁骛。”
“成功贵在专致。”
“我好想有点难。”
“你这人朝三暮四,桃花泛滥,此事的确有些为难你。等你领悟了那个境界,我才能把所有的责任交托给你。卫初晴,闲来无事,多看看道德经,少想些风花雪月之事。”
大小姐被对方叮嘱了一句,有些不自然的垂下了眼帘。此事对她来说,还真有些难。
“自古以来,兄弟姐妹反目的故事多不胜数。你莫要一厢情愿,防人之心不可无。”对面的人劝告了一句。
大小姐磊落道:“我问心无愧。”
“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谁让我喜欢。”大小姐无奈道:“忍不住就想对人家好了。可她们也有可取之处,我看人不会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怕自己不够好,无法让她们全心全意的交托于我。”大小姐也有卑微的时候,见识得越多,便越觉得自己渺小。
“这是好事。你有这个心思,说明还有进取之心,很好。”
“你觉得我很好?”
“不怕你禁不起夸。我最初欣赏你的便是,你这个不安分的性子。争强好胜,力争上游,才是做强者的前提。”
“难道不是上善若水,坐忘无我,才是道的最高境界?你让我看道德经,怎地想法与它如此偏离?”
“罢了,我就给你一个提示。”
“什么?”大小姐迷茫道。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什么意思?大小姐深深的被迷惑了。
“你醒了。”
“你一直在等我?”
“我想等你醒来与你辞别。”
“怎么?你打算走了。”
“我安排妥当,即日便走。”淳于澈守在子佩的床前,盘膝打坐。此时已是二更天,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会周公,而他却一直等着她醒来。
“什么时候走?”
“四更天。”
“难怪你会守到这时候。”子佩在被窝里挪了挪身子,找了件外衣披在肩上:“以后别等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