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当家的,有些话不好多说。”陈寿不想把那个女人牵扯进来。
“陈老板,我对女人有特殊的喜欢,不管她们是怎样的性情与为人处世,我都很在意并且也会包容。”
“她如今也是生死未卜,我不知道她会落到怎样的下场,诶……”陈寿想起心爱的女人,怅然若失。
“你喜欢的那个叫紫晴的女子原本是一个落魄秀才的女儿,后来她遭受山贼的掳掠失去了清白之躯便入了风尘成了欢场女子。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她自甘堕落,水性杨花,可我也是个女人,我想她最后的选择并非是破罐破摔,而是因为她刚烈。”
“你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么?倒是同情起了别人。”宁温舒当她是给自己做辩解,对风尘女子起了同病相怜之情。
“也是罢。我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大小姐嘴角带着微讽,随便对付了他一句,又与陈寿说道:“她的父亲是秀才,一个文人教导下的女子且不受外界的影响,那么她的一生便是循规蹈矩,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可惜她的境遇给了她极大的打击,她最在意的东西被人随手夺走,若是生性软弱怯懦的女子,早已投河自尽。”
“可她却活下来了。她活着是为了复仇。”这只有倔强刚烈不服输的女人才有的勇气。
“我知道她很苦。”便是因此愈加怜惜她。
“可她最恨的便是男人。”大小姐微笑道。
“诶……”陈寿觉得这个恶名远扬,名节败坏的大小姐未必没有可怜之处。
“在你之前,她应该是恩客不断。”
“你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一个女人的清白么?”娉婷悄然走到大小姐身边,小声问道。
“如果时光倒退三千年,我想即便是一女多夫那也是很寻常事。不说母系社会,便说战国春秋,那时女子可比如今自由得多,连一国之后也不必是处子之身,公主出嫁前可以找身边的侍卫做床伴,那时候可不会有个老夫子出来大谈儒家之道。”
“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当时百家争鸣,各家有各家的言论与思想。
“是啊。很多学派经过岁月的沉淀愈加的精辟深奥,可历朝历代对女人的束缚却是愈加频繁,不仅是男人要捆束女人,有些女人也是主导者。”
娉婷看着大小姐脸上的冷嘲,心里很是赞同她的想法。虽然她不是圣贤,说得不是金玉良言,可她的话却是让那些被欺压的女子打心眼的舒坦。
一个会说好听话的女人,让女人喜欢的女人,怎不伟大?
“你说的话我都理解,也不会拆你的台。可是你也要顾及人家的感受,你看这陈老板都快哭了。”娉婷哂笑了她一句。对大小姐她哪还有什么埋怨。
“若他不做这样的表情,我何必要帮他到底。”大小姐倒是对陈老板的哭样乐成其见。
“你真是坏透了。”哪有这样试探人心的?
“一个让你痛苦的人,你又怎舍得轻易放手。”感情也是投资,投入越多便再难收手。
“我是不会放手了。”娉婷喃喃自语道,而后又羞恼的瞪着她。
“卫初晴,你给我把话都说清楚了。”宁温舒看她说正事还跟人扯些儿女情长的事,分外恼火,这让三十来几仍旧是孤家寡人的宁大人眼红么?
“方才说了四点,都是极为重要的,而后的三点便是琐碎事。便简单来说罢。”大小姐踱步到台阶处,侧望着宁大人:“杀人者姓李,名二狗,人在镇上的李记铁匠铺。”
“你……”宁大人气到噎住。
这个女人脑子有病,居然本末倒置,把最重要的消息放在最后说,她当这是在唱戏么?还带压轴的。
“大人不如把人请到这里,用你惯常的手段施加在他身上,很快他便会招供画押。”大小姐伸手抚着发鬓,转身步出了衙门。
“你就这样走了?不想再看看?”娉婷看案子正在要紧关头,主角却是摘了头套去做了看客,不由纳闷。
“功成身退,适可而止。我还不想当这场戏的主角。”大小姐上了马车,对着她伸手道:“我带你去看风景,郊外青山秀水,或许会有奇遇。”
“你不就是我最大的奇遇么?”娉婷会心一笑,欢喜的握上了她。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大小姐把她抱在怀里温言软语的轻哄道:“待会我带你去寻宝,想必会有很多收获。”
“那你能说说衙门里的那场戏,谁才是主角?你究竟要谁来唱这出戏?”
“这个……还不能说。”
“为什么?你怕枉下断论么?”
“不是。”
“那……”娉婷看她不想说,心里狐疑,又带着莫名的焦虑,开始不依不饶。
“嘘!”大小姐的眉心与她相贴,那双点漆般的眸子里柔情似水,犹如一张柔韧的蚕丝网捕捉了怀里的猎物。
“等我们回家,你便知道了。”
“回家……”娉婷失神,随后垂下了脖颈,从大小姐的脸上滑了下去,一直到她的胸口。
“我都是你的人了,如今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只除了这里……”她贴着她的心口,说的是陷入情海的痴心话,她本不想说出口,可想让那个听了这句话的人能够绽开真心的笑容。
大小姐伸手抚着她的发顶,微微合眼,脸上并非是挂着笑容。她神色淡漠,眼里似乎带着抹落寞,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很多人问过她如今的能力与本事,其实她也不是平白无故便得来这些力量。想要得到,先得学会舍弃。她究竟舍弃了什么,无人知道。
可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想要保护别人必然要拥有无上的力量。
除了她,有人也想要这样的力量。
“你的易无求诀若是能再上一层,那会飞升了。”屏风后的女子感慨道。
“还未听过有第十三层。”他已练至臻境。
“大道无形,这世上任何武功心法都没有界限,只是有些人眼光浅薄,受制于这些俗规。这易无求诀的创始人也是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归纳出了十二层境界,我想他也未必把这门武学练至无极。你可以再进一步。”
“你都说了连创始人都未必做得到这件事,我……”淳于澈失笑,他可不敢自己拿大。
“你这人为人通透,明事理,又把恩怨看得淡,是有慧根的人。”
“可我还是红尘中人,比不得道观里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道长们。”
“那些不问世事的道士,我倒是看不起。”她对出家人有着偏见,淳于澈碍于两人的身份不好直言纠正对方的态度。
“他们潜心修行,也是为了得道后救济世人,铲奸除恶。”
“这就好比那些寒窗苦读的书生怀着日后为国家出谋划策,保家卫国的志愿一样么?可你看官场上的人有几个还记得年少时的凌云之志?他们融入了世俗,眼看繁华,做着损人利己的事,不为百姓伸张正义,锄强扶弱,反而与盗寇串通一气欺负善人。”
“官场是名利之地,与道观不可比拟。”淳于澈没有反驳她对官场的见地,这些所谓的政客政敌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并不冤枉,只是他对道家有着极好的看法,不愿听到有人置喙它的缺漏。
“罢了,你还小,有些事等你日后会明白的。”
“那你休息罢。”淳于澈起身要离开房间。这些天他都是在外守夜。
“你真的很乖。”她欣慰道。
淳于澈微微抚着心口,凤目里带着悲凉的惆怅。
她不记得了过去,可她习惯的说话方式与喜恶依旧是不变的。很久以前,有人会这般夸奖他,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只要当时他承认错误都会被人原谅。
那种温度他是无法忘怀的,即便已经体会不到了。
人的温度会变化,可那种温情仍旧在。
“天要热了,我最怕热。”
“然后呢?”
“我想你来给我抱抱。”她身子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感受到那股渗人的寒意?真想暖和她。
“就这个要求。”
“你做不到么?”
大小姐合上宝箱,把一颗婴儿拳头大的明珠放在娉婷的掌心上:“这颗明珠你说做成什么好?”
娉婷看她又转开了话锋,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没给就给她一个问题,略微生气道:“不如磨成了粉末,和着蜂蜜吃了的好,省得别人老是惦记着。”
大小姐抚着明珠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一眼,随后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淡淡道:“原来你对我是存了这个想法。”
她这模样比耍人还可恶。娉婷恼羞成怒,直接把她扑倒在她身上四处乱蹭。
“你别把它丢了。”大小姐把焦躁的小兔子揽在怀里,半坐起身,伸手捡起滚到角落里的明珠,伸手擦着上面的灰尘,神色郑重了些:“好不容易才找到它,还有派用它的时候,不可以丢弃。”
“你要用它做什么?还有这个宝箱究竟是谁留下的?你怎知有它的存在?谁告诉你的?”
“我还得想着把它做成什么样的东西。”
“然后呢?”
“还未办好它之前,得先保留这个答案。”
“故弄玄虚。”娉婷娇哼一声,然后又苦恼的捂着耳朵想着对方的心思。
大小姐天马行空,这想法如云似雾不可捉摸,老天爷也难知她究竟要搞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