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看了看寰莺,回道:“这孩子或许是害羞了。”
皇帝哈哈大笑,眼里有抹促狭:“他那么大了,还能不想着成家?如今他建功立业,得尽快给他安排婚事了。等他的事了了,你们可要操心下面的两个女儿,诶?说起明月,有半年多没见了,如今她大哥即将有大婚之喜,她总不能再不露面了。”
寰莺露出无奈而不失宠溺的笑容:“她性子冷癖,不喜与人来往,又对我成见甚深,不回来,也就随她去了。”
皇帝诶了一声,轻责道:“你们这做父母的也是狠心,明月那么懂事,你们不疼,朕却想要她做儿媳。”
靖国公露出为难之色,寰莺自责道:“这孩子从小疏于管教,有些偏离了轨道,我们曾为她许过一门婚,这丫头改日就留信出走,让我们不要强迫她,也不想要世俗的婚姻。”
皇帝讶异道:“这丫头也走上那条路了。”他惋惜了声,眼底闪过不可名状的神色:“凤翎寨这回让朕失了个儿媳了。”
沙罗曼与慧觉搭配的舞乐,虽不如大小姐新奇,但有着她独特的气质,塞外女子的热情豪放,忠坚与鲜艳,就像草原上的刺枚花,激起人心里的欲望,有着豪壮大气的美,令人想去征服。
“这丫头还有些本事。”大小姐剥开殷桃皮,放入碗里,对李冶道:“你想去扬州还是湖州?瘦西湖我还没去过,湖州的商人多,也很繁华。”
李冶让她任选,琦云开口道:“扬州的烟花很多,若是有空,你们去看看罢。”
大小姐瞧了眼娉姈,笑道:“那你去么?”
琦云静默了会,说道:“这里没我事了,我先走一步。”
大小姐心里好笑,拉她留下,轻轻说道:“想让人留你,也找对人嘛!”平日你要走,也没见你打过招呼,看来是占了某人的光,大姐大都有礼貌了。
“未必能赢。”琦云大煞风景,大小姐气恼地揍了她一下。
“不许拆台,本小姐元气满满,一定会赢。”大小姐在碗里倒上奶子,混着殷桃肉哧溜地吸着,李坏看她那么吃奶,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傲人大胸,暗道:父皇,再喝下去,会爆炸的。
审核团是上回选美大赛的四人,今日图老大不在,大小姐想要搞潜规则也没门路,不过幸好这些民间才艺家艺术造诣高,人家吃饭的手艺研磨到绝境,这种人性子沉稳务实,不虚夸轻浮,说话朴实真实,为人坦荡,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人生便飞升了一个层次。
他们对大小姐别开生面的歌舞都眼前一亮,而沙罗曼非同凡响的异族舞蹈也也令他们动容,于是相讨了数回,决定平局,两方平分秋色。
“接下去就只有一个画了,嘿!”大小姐握着拳头,嘿嘿奸笑,凑到聆月身边,殷勤道:“姐姐,这局看你的了!本小姐的主角光环暂时灭一下,让你们闪亮!”
聆月心神不定,勉力答应了,不过她看着慧觉愈加迷茫,于是一直看,一直看。
“咦?有奸情!”大小姐看到她走神,眼神也不对头,狞笑一声,跳到了慧觉身边,嘎嘎怪叫:“沙师弟!你思凡过么?”
慧觉正喝着茶,没去注意她,听到这个家伙不要脸地跑过来,顿了下手,锋利的眉眼挑出了杯沿,冷冷警告道:“干卿底事!”
大小姐好奇心大发,骚骚道:“世上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嘿嘿!沙师弟你是不是因为调戏了仙女,才被发下流沙河变成了暴力和尚?看来天庭的公务员不好做,你看八戒好歹也是二品将军看上了嫦娥,被玉帝嫉妒一脚踢到了猪圈。”
这个熊孩子又找打!慧觉手一抖,茶杯在茶碟上摔了一跤,茶水泼湿了裤子,大小姐捂嘴嘻笑,了然道:“原来真的被我猜中了。”
慧觉横眉竖眼,对她再次警告道:“再胡言乱语,瞎扯淡,下一局,我会让她输得彻底。”
我擦!
大小姐心里发毛,沙师弟生气了,而且脸色好吓人。
“欸……我刚才嘴贱,随便一说,你别较真,玩笑嘛!你是正经和尚,真的很正经……”大小姐双手在胸前摆来摆去,手足无措了会,然后讪讪地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赶紧溜。
“沙师弟与她,究竟谁的道行更高?”大小姐蹲在李冶身边,揪着绣花鞋上开线的丝线,刚才耍了一场剑,脚背已经磨红了,鞋帮子已经断了,不成样子。
“他吓唬你的,他的画工还不如我。”李冶拉她起来,从袖子里取出几颗珠子让她玩,大小姐无聊得要死,于是又蹲在地上弹来弹去。
“这么说,聆月的画工出神入化喽!”
“至今找不出第二个。”
“我去,不要说得那么牛批嘛!会让一些无知小人恐慌的。”大小姐收起珠子,丧眉怂眼道。
“事实如此。”李冶无辜地耸肩,大小姐眼眯了眼,小师妹今日好可爱。
第二局比赛开始了,画题是今日的花神节一景,笔墨纸砚已经放上了桌案,司仪敲响了锣鼓,点燃了香柱,参赛选手便动笔了。
烟雨蒙蒙,宣纸上不一会儿附着了细密的水珠儿,倒映着一双双柔美的眼睛,此时这眼睛的主人侧眸凝视着一边的对手,手里提着的画笔一直悬在半空。
花神节自然有很多可入画的场景,比如闹市扮狮花,野外赏红踏青,花神庙祭祀,骚人墨客作诗饮乐,内容绚丽多彩,般般入画。
“我去,不是说出神入化么?神倒是出了,画还没睡醒。”大小姐斜靠着栏杆,替聆月着急,本来有十足的胜算,这位姐姐别学本小姐掉链子啊!关键时刻,本小姐也不掉啊!
“她心情不大好。”李冶若有所思地看着慧觉,手里的果子已经被只橘猫叼走了。
“急死人了,心情有什么不好的,又漂亮又有身材,还怕嫁不出去!”肥橘吧唧着嘴巴,跃跃欲试,打算自己上场了。
李冶知她的那一点三脚猫功夫,急忙拖住冲动的大小姐,欲要开口。
“咦?她终于下笔了,有觉悟。”肥橘开心地跳了起来,崴了下脚,立马惨呼。
赛场上的聆月此刻虚搭手腕,纤手在纸上勾描了起来。她借着纸上的水雾,画起了落花,意境缓缓打开。
天高地厚之间是绵邈的春雨与浓郁的春色,天色与背光的远山连为一线,略带寒意的春雨依偎着空翠的春烟,自远方飘来,走过闹市,街坊里巷,一直到皇城东门。
春雨夹着粉黛愁眉,也有人声鼎沸,丝线之音,似在忧思,似在轻愁,落在梧桐上凄诉着剪不断理还乱,落在酒杯上令人入喉哽咽,春烟惆怅,徐徐送走了这抹愁肠百结的春雨。
“这……还真是出神入化了。”大小姐不可思议,这画比淮清王府密室里的那十三美人图还要传神,每一滴烟雨都有着情思,一边是诗情画意,一边是庙宇朝廷,轻松写意中不失厚重庄严。
“她的手很巧,能够缝合肠胃,摘除脑瘤,又能缝合断肢,笔下功夫自不会逊色。”李冶眼里闪着神光,对聆月评价甚高。
“沙师弟已经傻眼了,嘿嘿!这局本小姐赢定了。”大小姐欢呼道。
慧觉失神中,被大小姐吵醒了,神色顿时狰狞,狠狠瞪着聆月笔下的画,想把它揉碎。
“唷!这个姐姐,画得真糟糕啊!”一个不友好的声音从擂台上方响起,慧觉猛地抬头,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瞧着那个坐在大鼓上的女孩。
“大师,你瞪我干嘛!我是你这一边的人!”女孩晃着双腿,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着,这个乍然出现在擂台的女子,来历不明,又身怀武功,引起了禁卫军的戒备。
“这个女孩很像一个人,寰莺,你怎么看?”皇帝眼神湛然,看向了慧觉,松弛的眼袋紧绷了起来。
“好东西都有相同之处,美人看多了都会有相似感,美则美矣,神韵却各有千秋。”寰莺神色自若,眼风朝聆月瞥了瞥。
“我去,少儿版沙师弟!太刺激了!他果然思过凡,还冒出一个小娃娃。”大小姐发现慧觉把柄,嘿嘿奸笑,有种扬眉吐气的舒爽。
“你别去参合他们的事。”李冶神色沉重,抬眸看着城楼处,思虑了一会儿,忽而对大小姐道:“你有法子引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么?”
大小姐抓抓耳朵,不解其义,不过让人分神的法子,她自然有,上回她便是声东击西,把暹罗女商人引开了注意,才让师傅在纸牌里做手脚,然后用侮辱智商的骗术忽悠了精明强干的女匪。
“有啊!不过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本小姐忽悠人?”专业忽悠的大小姐满口答应小师妹的请求,只是她想了解下内幕八卦。
“抽空再告诉你,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李冶望着聆月,眼里透着不解。
慧觉那里已经坐不住了,他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女孩,问道:“小施主,如何称呼?”
坐在鼓上的女孩,从身后抽出一卷画轴,举在他面前,唰地一声打了开来,上面写着两个字:覃风。字迹清晰,铁画银勾,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