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坏郁郁地喂着马草,看着落日,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手里的稻草已经落了一大把,最后喂得乏味了,干脆偷工减料,把剩下的马草丢回了马棚,扭头要去偷懒。
一条马鞭划在他面前,李坏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明钰,心虚地直想逃窜。
不好!该不会为了昨天的事来算账了?诶哟!他可什么都没做。
“明日我们要行一百里,十匹马需要消耗十捆马草,你只喂了他们七分饱,我们便要少行三十里,对于我来说时间很重要,一日可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二十万兵马可以片甲不留,可以攻占下一个城池。你这般拖延怠慢,你所欠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明钰紧绷着脸,慢条斯理地走到马棚边,拾起李坏掉落的马草随手喂着马,他颊边的刘海遮挡了眉眼,露出弧度柔美的侧脸,这般看着顿觉多了几分温情。
“李坏,你这人散漫成性,功夫也不怎么样,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被人瞧不起,但就算我放了你,你也照样会被人踩在脚底下。”明钰抚着马背,语气里带着嘲讽:“李坏,你信天命么?”
李坏看着耀眼的军师,心道:这些世家公子一出生便是镶金带玉,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屋宅女人马车。而他只有平凡的父母,平凡的生活,成为一个平庸的人。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天命并不能主宰我,我虽出身权贵,但吃的苦头并不会少过你。”明钰负手道:“你们李家也是士族大家,即便旁枝末系,也不能一蹶不振,破罐破摔。既然不想被人瞧不起,那就力争上游,给你父辈争口气。”
“想要改变命运,就要有所牺牲。”
他眉眼清明,恍若神明,身上竟还透着丝清冷,放若秋露虽浓重却滋润。
“你,只是说这些么?”不是来算账?
明钰拍拍手,眼里带着一抹冷厉,把李坏吓得一哆嗦,他目光炯炯,看着后院里出现的人,神色阴郁道:“晚饭过后,来这里等着,我有事找你。”
李坏瞧着在天井里洗衣裳的大小姐,连连点头答应。
明钰走过天井的时候,大小姐仿佛与他说了几句话,不过后来两人各做各的,互不搭理。
李坏觉得很别扭,尤其是同桌吃饭。
他的对面坐着沙罗曼,另外两个位置坐着大小姐与明钰,于是这餐饭吃得很憋屈,李坏都不敢够到沙罗曼面前的那盘红烧排骨,只能就近吃了些喂兔子的青菜萝卜,无视身旁二位火热的对视,就算爆炸了,他也能第一个逃跑,他还巴不得他们大吵特吵。
李意在河内县与他们离别,沙罗曼则是跟着军师一道,这几日两人相处得不错,而大小姐则天天给李坏使脸子,那张脸一天到晚阴沉着,跟那些个遭丈夫抛弃的老嬷嬷差不多。李坏感叹:骚鸡也会吃醋,味道应该很带劲。
可惜他是尝不到了。
大小姐与军师闹别扭,互不搭理,两人不仅分了马车,也分了房,于是大小姐与沙罗曼住在了一起。傻子都看得出沙罗曼对军师有企图,两个情敌住在一起,那敢情好,一定会有很精彩的戏码。李坏暗自瞧好戏,等着看两美女撕衣大战。
但在此之前,他被明钰叫到了马棚约会,这个约会很痛苦,期间痛叫连连,以至于让大小姐误会,后来一直逼问,他架不住大小姐的撩阴腿只好坦白,军师这是替他打通任督二脉,传授他少林六阳掌法。
按说他已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武功高手都是打小练基础,练就童子功,不过他发育迟缓,骨骼还未长好,还可以把握时机,于是接下去的日子,军师夜夜给他打桩,接经洗髓,使得他半年后脱胎换骨。
对李坏而言,明钰是他的第一个师傅,他是感激涕零的,早已想过日后有出息好好报答人家,只是那时候人家不需要了,这是他的憾恨之一。
练功回去,他搓了个澡,就赶上了场小夫妻吵架,自从得了明钰的恩惠,他倒也不存心看对方笑话了,倒像做个和事佬,但场面太激烈,怕是会引火烧身,便只好静观其变。
“好啊!还摔碗砸盘了!你他娘的是想一拍两散是吧!你个混蛋!不想过日子了么!”大小姐在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哭叫起来。
“你不说话又是几个意思?你是讨厌我了?你后悔了?凌明钰,你当初没说在意我过去的,现在嫌我不干净!你太没良心了……”大小姐这回哭得撕心裂肺,屋子里又响起摔盆砸碗的声音,但依旧是她在唱独角戏,一个人自说自话,像个疯婆子。
“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主角光环,茫茫人海一眼找到真爱?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是伤痕累累,哪个没有过去,没有故事,谁他娘的是崭新的,又不是衣服鞋子!你十八年里所遇的人,难道就没有让你喜欢的?你就没与人牵手,吃饭,唱歌,喝酒?”
“你镶钻了还是你家有金山,本小姐与你还不是水到渠成,两情相悦,情到深处,无法控制,管他娘的世俗成规!很多人等着看我笑话,背后诽我谤我中伤我,恨不得把我踩进泥泞里,让我翻不了身!说到底,我就是稀罕你!你这个小傲娇,你要我的命是不是!”
“我不是个好人,你就那么欺负我……”大小姐哭了会儿,哽咽道:“我告诉你,你甩不掉我的,回去我就要嫁给你,你撵不走我。”
她放完狠话,跑出了房间,李坏抓着脑袋,既同情又觉好笑,这个大小姐实在特别。
“不要脸。”沙罗曼踢进了房间,骂了一句。
李坏无奈地耸肩,随后进了自己的屋,这些公子小姐的恩怨纠葛离他太远。
神策府的婺女兵每月初一十五会下山,她们是七玄有史以来唯一一支女兵,由寰莺公主亲手编制,这些女兵骁勇凶悍异常,战斗力爆强,与最有战斗力的边军不遑多让。
按说七玄当今的军队军纪相当严苛,军人不得入烟花之地,并且也取缔了营妓这等共,军人消遣之乐的女人。
不过有个特殊,就是这些婺女兵了,她们由于某种原因,于是打破了当下的道德底线与世俗成规。她们是可以光明正大出入男妓馆,并且将俘虏作为泄,欲的男仆。
宣威将军潞琦云也是婺女兵一员,同样她亦可以肆意放纵,广纳男宠,其实有身份的女人养些男宠也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不要抓我!我不想精尽人亡!我选择自杀!我是烈男!宁死不屈!”一个男妓从花楼里跑了出来,结果被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脸上还有刀疤的女兵扛在了肩上,大声淫笑地往回走。
看着这个画面的男人吓得鸡儿放了假,替男妓投去同情的目光,又有个男人要废了。
“妈的,跟这种女人睡一次,老子会肾亏。”
“我腰不好,会被吸成人干。”
宣威将军府却挤了数十个男人,争先恐后等着给女将军暖床,自荐枕席,这些人个个非同凡响,有江湖侠客,有武士教头,也有艺人戏子。
“这些吃软饭的家伙,想来占我兄弟的便宜!嘿!老子打断他们的狗腿!”赵庸呸了声,唾弃这些没骨气的男人。
“谁是谁的啊?述冲那小子知不知道先来后到,琦云有个发小,喏!就是他,你们还是回去凉快去。”薛召陵拉着白阳,与赵庸抬杠。
“嘿!你小子,要跟我兄弟抢媳妇?好嘛!来过几招,看你是哪个路数的!”赵庸扯开述冲的阻拦,大手一拍,要与白阳过招。
“我还是算了。”白阳扭头想走,被薛召陵一把揪住。
“走什么!打就打,你也上过战场,怕什么!”薛召陵见白阳的糯性子来气,也不管他了,直接替兄弟出手,与赵庸打了起来。
两人都负伤,还不肯就此罢了,终于把府里的主人引了出来,赵庸与薛召陵被处置了三十军棍,赶回了家,门口那些欲要献身的男人被女将军凶悍的打法,无情的鬼眼吓退了。
“你们还不走。”琦云把手里的军棍放在身后,淡淡瞥了白阳一眼,白阳一声不吭,灰溜溜地跑了。
“你不走。”琦云看了眼述冲,在对方点头的时候,眼里闪着一丝神光,回身入了大门。
“白阳,你怎么那么孬!喜欢就喜欢,大胆去追!她要是不理你,咱们就死了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再拖下去,以后就舍不下了。”薛召陵恨铁不成钢,手点着白阳碎碎念。
“你别总打我啊!我脑子不够聪明。”白阳捂着头,一脸灰心丧气:“以前我觉得她太孤独,看起来很厉害,可是还是需要人保护。我喜欢她,想对她好,但她不一样了,她现在好像不需要人保护了……不对,她还是很孤独,可我保护不了她。”
薛召陵不以为然道:“那就换她保护你好了,这个有什么好烦恼的。你陪着她,她保护你,也是佳话。”
白阳又摇头:“也不只是这个原因,她不喜欢我才是真的。”
薛召陵踢了他一脚,骂道:“早点不可以说吗!害老子白挨了三十军棍!娘的!她不喜欢你,你还念念不忘干啥!赶紧断了,忘了,再也不想!你是蠢货啊!当然要对喜欢自己的人好,热脸贴啥冷屁股!”
白阳揉着屁股,嘟囔道:“我又不想来的,你偏拉我。”
“你是说我多管闲事,活该挨打!你太不够义气了!我们绝交了。”
薛召陵随便说绝交,丢下兄弟走了,白阳堆着笑脸,追上去推着他的背:“别那么干脆嘛!再想想……我请你喝酒……走啦!”
赵庸看着走远的薛召陵呸了声,对着走在后头的述冲道:“这两货不自量力,他们怎么能与我们比,你替她挡下一箭,这个恩情足以让她以身相许。”
述冲忧虑道:“靖国公那日赠了她千里马,玄铁盾,护心镜,还有二个男倌,有心拉拢她。我怕会影响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