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陛下,这话又说回来,我也救了您不是?”
萧颐正准备说不碍事,都是应该的,然后就听她又继续。
“您是不知道,那河道离这山洞距离有多远,您又搁那儿昏迷不醒,我没办法,就只能用木板拖,那啥黄牛犁地您知道叭,跟那简直一毛一样,我这一把老腰都快废了,还有这脚,一边五个泡,可疼死我了,好不容易找到山洞了,还得继续找水源找草药,一转跑下来我人都快废了...”
做好事不留名可能吗?
姜妧表示,不存在的。
姜妧嘚啵嘚,就仿佛一个迫不及待邀功的小孩儿,将自己做的事一件件扳着指头数,生怕落了一件都显示不出她的勤劳能干与伟大。
萧颐就静静的听她絮絮叨,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看着火堆旁坐着的看似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却掩饰不住狼狈与疲倦的姜妧,萧颐只觉得心中有些发疼。
萧颐突然起身,在姜妧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走到了她身边,垂眸:“饿不饿?”
“啊?”姜妧狗脸懵逼。
“你在这儿等会儿,朕,我出去给你找吃的,乖乖的,别乱跑。”
姜妧感觉头上一重,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着说完就朝洞口走去的萧颐,姜妧先是一呆,然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欸欸欸,你一个伤残人士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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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大佬就是大佬,哪怕背后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依然不妨碍他打山鸡捉草鱼。
也不知道萧颐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石头扔出去,一只出来放风的倒霉山鸡就晕了,随手掷了根树杈,两条草鱼就到手了,这...简直不合常理。
月色下,姜妧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萧颐身后,看着前面提着山鸡跟两条鱼,光从背影来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伤残人士的萧颐,姜妧合理怀疑刚刚他因为疼而没有办法自己穿衣是驴她的,刚刚扔石头的抬手幅度那不比穿衣服大?
但等回到山洞,看到萧颐背后已经血红一片时,姜妧将她的猜测就给否决了。
跳跃火光下,萧颐衣衫被再次解开,后背袒露,背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大幅度运动已经再次撕裂,鲜红的血液哗啦啦的往下流,真的是皮开肉绽,就仿佛是被什么尖锐东西给撕裂了一般,周围一圈的血肉都已经凝成一片暗色,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幸好刚刚采的草药还没用完,现在还能接着用。
姜妧用力的咀嚼,草药独有的腥苦从她的舌尖传递简直能让人分分钟呕吐,但姜妧还是坚强的忍住了,等感觉嚼的差不多了,姜妧吐了出来,黏糊糊的一团简直就不忍直视。
“忍忍哈,有点痛,”姜妧一边毫不犹豫的将草药怼上了他的后背,一边骂骂咧咧:“你说你伤口还绷着没事打什么山鸡啊,显摆你技术牛逼是不是?崩来崩去也不怕皮直接裂了,知不知道这年头弄点草药来很不容易,不带这么浪费的,苦死我了,下次你自个儿嚼哈...”
萧颐没吭声,只是抿着唇,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火光跳跃下,他清隽的脸颊有些苍白,墨色长发披散着,修长的手指还捏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一条鱼,鱼的一面已经烤的焦黄能闻到鱼肉的香味儿。
“你要不要在鱼肉上抹些酸果?”萧颐问。
“那是啥?”
“一种野果,方才看见了,就顺手摘了两颗,直接吃会酸,但抹在肉上应该还不错。”
“那尝尝也行。”姜妧舔舔唇。
不对,刚说到哪儿了?
“别打岔!”姜妧将草药重重往他伤口上一怼,草药的刺激让萧颐不自觉一个痉挛,手一颤,差点将手中的烤鱼掉进柴火堆。
“妧妧,”萧颐叹了口气,侧头,似乎是很无奈:“行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这鱼已经烤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姜妧继续叨叨的话就那么被堵在了嗓子眼。
看着认错态度良好,说道歉就道歉,晃着手里已经烤好的鱼肉一脸温和的看着她的英俊青年,有那么一瞬间,姜妧怀疑面前这人被穿了。
这剧本,不对啊。
按常规操作,不应该是看着她冷笑,说,呵,不识好歹的女人。
这怎么就突然态度这么和善了呢?
“吃不吃?”萧颐只当没有看见姜妧怀疑的目光,再次好脾气的发问。
“...吃!”
从昨天雨夜惊魂,一直到现在,她都处于滴米未进的状态,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肚了,能撑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在支撑,要不也不会连做梦都是满汉全席,现在有吃的在面前晃悠,让她忍住是真的很难。
姜妧飞快给萧颐上好药,又用从衣裳上扯下来的破布条给他缠了几圈算是包扎,然后就准备开始进食。
嗯...进食估计还要等一会儿,因为萧颐还在给挑刺。
吃鱼有人给挑刺,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行动不变,就算萧颐挑刺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明显影响了他的正常发挥,姜妧抿唇:“不用挑了,我自个儿来。”
“草鱼多刺。”萧颐只是看了她一眼,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低声道:“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你若是饿了那边有野果,先吃两颗垫垫也行,但别多吃,那个性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地上还有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姜妧对这些野果不熟悉,但萧颐说能吃,那应该是能吃的。
姜妧捡了一个,试探性的丢进嘴里,嗯,汁水丰盈,还挺甜。
“这是什么果子?”姜妧问。
“不知名野果,你若是想,也可以取个名字。”
给果子取名字,算了叭,她没这个闲心。
看着还在专心给她挑鱼刺的萧颐,姜妧想了想,将最后一个果子递了过去:“要不要来一颗?”
萧颐的回答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意思很明显,吃,要喂。
姜妧龇了龇牙,还是特别好心的将果子喂到了他嘴边,手指不小心触到他温热的唇瓣,就犹如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等一喂完,姜妧赶紧就将手缩了回来。
萧颐似乎没有察觉到不妥,还在专注的跟鱼刺作斗争。
火光下,他有些苍白的侧脸显得十分柔和。
哪怕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他的动作依然是有条不紊,野果山鸡烤鱼...姜妧突然就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因为被人追杀跌落山崖,而是自个儿出来野炊春游来了。
其实姜妧一直都在等萧颐的质问,比如说责问她为何任意妄为到处乱跑,或者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但萧颐一句话都没有说,就仿佛之前那场截杀并不存在,既不关心他们现在的处境,也没说想办法让陆励找到他们,就在这儿优哉游哉的给她挑鱼刺...
姜妧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陛下,虽然您救了臣妾一命臣妾很高兴,但臣妾也很好奇,您怎么就想不开跟着臣妾一块儿跳了呢?难不成是脚滑?”
漫不经心的问话一出,原本就空旷的山洞一时间似乎连风都禁止了,只听得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萧颐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灼灼明亮的眼睛。
第94章 追妻第三十六天 说开啦~~~
姜妧随手拿了一根树枝, 这是刚刚从外面捡回来的,还沾着水,湿的树枝虽然也能烧, 但产生的烟雾也多,闻着十分呛人。
但特殊时期还讲究这些细节就没办法了, 有柴总比没柴好,要是不弄点火, 就晚上山洞里的温度还真挺难捱。
姜妧一边拨弄柴火, 好让火尽量不熄, 一边就像是随意闲扯一样继续:“那山崖还挺高的, 下面的江水也挺急,臣妾掉下来的时候就想,这下完了, 肯定得没命。”
“特别是在掉进水里的时候, 那水哗啦啦的直往鼻子里灌,那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结果没想到,嘿,居然还活着。”
“要不是看见您半死不活的瘫在旁边,臣妾都要以为是自己福大命大运气爆棚命不该绝,陛下, 您怎么就这么有伟大献身精神呢?这么高的山崖说跳就跳,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嗝屁了?那得多亏啊。”
“毕竟您可是皇帝, 身份尊贵, 一旦出了事那还不得天下大乱啊,臣妾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幸好,目前看来咱们运气都还不错, 最起码还苟了一条命。”
“陛下,您说,要是您不是后背受伤,而是缺胳膊断腿儿或者直接毁容,那会后悔跟着跳不?”
姜妧笑脸盈盈,屈膝坐在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就那么巴巴的看着他。
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话中的咄咄逼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的隐藏的深意,就仿佛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执着的想从大人口中知道一个确定的答案。
姜妧目光几乎是肆无忌惮的落在萧颐脸上,寸寸打量。
他实在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哪怕是在身受重伤极其狼狈的当下,也不损他本身的风华。
剑眉星目,面冠如玉。
高挺的鼻梁下, 是薄薄的淡色的唇瓣, 当他垂着眼时, 长长的睫毛便在眼睑下留下一片淡淡阴影,侧脸清隽清冷,当他不笑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冷冽难以接近的感觉。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又没有莲花的那种圣洁,也是,当皇帝的人要是朵圣母白莲花这不是鬼扯么。
姜妧还记得他下令斩杀幽州官员时那冷戾漠然的语调,记得他挥剑与刺客搏斗时让人胆寒的冷血肃杀,记得他被困在滚滚洪水中,那道临危不惧的峻拔身影,同样记得,雨夜,他朝她急奔而来的焦灼面容。
姜妧目光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渐渐下移,落在了那正捏着两根细树枝制成的简易筷子的手上。
他的手就跟他那张脸一样,骨节因为常年习武握剑微微凸出,显出几分凌厉,随着他握筷子的动作,手背上的青筋露了出来,似乎还能看到手背上交错的几条血痕,往下是劲厉凸起的腕骨…
一双用来握剑执御笔的手,现在拿的却是木筷与烤鱼,没有了象征帝王的龙涎香,取而代之的是烟熏烤鱼味儿。
姜妧觉得,萧颐这个人似乎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她完全看不透他,他好像一直都在压抑隐忍,就仿佛蒙了一层薄雾,但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蠢蠢欲动,让她忍不住想将他身上那层雾给扒开,看里面究竟都藏着些什么。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先开口。
可她就是忍不住。
姜妧觉得,可能是在江里滚了一圈她脑子里进水了,要不怎么能问出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呢?
其实该说的萧颐不是都已经说了么?
他说他心悦她,他想重新追她…
讲真,当萧颐正儿八经的跟她讲这些的时候她都震惊了。
先不说他的承诺到底能不能做到,光是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就足够让她刮目相看了。
好歹也是一皇帝,九五至尊万人之上,任谁要是听到帝王对自己这样一番剖心露骨的表白,恐怕都得感动的痛哭流涕。
姜妧觉得自己现在还能保持相对清醒已经很牛逼了。
但这年头谁不想听好听的情话呢?
特别是说情话的人还是这样一个从各方面来说都堪称优秀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姜妧虽然很冲动,但又感到无比清醒,她就仿佛一个局外人,以一种认真到近乎严苛的目光将自己的内心剖开一点点审视打量。
她突然就不想再这样遮遮掩掩,插科打诨,如同一只缩头乌龟一样。
姜妧目光重新落到那张沉默中透着掩饰不住的诧异的俊美脸庞上,非常大方的安慰:“没事,您可千万别有心理压力,咱就是饭前闲扯聊天,您要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那不说也行,臣妾才不做这种逼迫人的事…”
姜妧表示,她是一个体贴的人,开放性问题,可答可不答。
别说,这湿柴烧起来还真的是要命,眼泪都快给她熏出来了,别一夜熏了她明儿直接变腊味叭。
姜妧心中腹诽。
从姜妧开口开始,萧颐就一直在沉默,不沉默也没办法,毕竟姜妧一直在哔哔哔压根就没给他能够插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