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吆喝声此起彼伏,听得姜妧有些怀疑人生,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味儿,有那么一瞬间姜妧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见姜妧和萧颐都是一脸诧异,贾县令贴心解释:“回禀陛下,这些施粥棚都是幽州城里的一些商户听闻清水县受灾,所以自发来送吃食的。”
姜妧:“......”
确定是来送温暖的,而不会听见皇帝要来专门过来做戏的?
姜妧忍不住扯了扯萧颐的袖子,小声问:“您有什么想法?”
萧颐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她说?
她能怎么说?
咸粥甜粥白面馒头配酱猪肘子,好家伙,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要是百姓天天都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那姜妧觉得,萧颐这皇帝简直就是白当了,还不如早点退位让贤,毕竟人家都能让灾区群众集体生活奔小康了,而你还只停留在要解决基本温饱的程度,这光是在境界上就落后一大截啊。
人家都顿顿吃肉餐餐不一样了,那她之前在宫里白粥配咸菜又是扒墙皮又是撬地板就为了筹那三瓜两枣是为了啥?
姜妧无语凝噎,于是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萧颐倒是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眼见皇帝牵着贵妃一马当先的往前走了,贾县令也准备跟上去,但才刚走了两步就被陈刺史给叫住了,看着那一堆大棚,陈刺史问:“都打点妥当了?”
贾县令点头:“大人放心,灾民都安置好了,天衣无缝,大人您就等着陛下龙心大悦给您升官吧。”
陈刺史看了他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事办的不错,回头本官有重赏。”
贾县令眉开眼笑:“多谢大人。”
.
“真丰盛啊。”
姜妧被萧颐拉着走近,到后面,干脆挣脱了他的手,自个儿溜达达循着味儿就往一个棚子前去了,这棚子上挂着的横幅上写的是李家粮铺,难怪派发的餐食都是肉,原来是卖米的啊。
“这位小公子,您可带了碗?若是没带的话我们这儿也能提供。”见姜妧凑过来,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一边维持秩序,一边问,只是那目光还在不断的往她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身上瞟。
今日在此地的都是一些幽州城的富商,他们一早就得到了皇帝要来视察的消息,作为富商,银财自然是不缺,缺的就是地位名声,所以,一听说皇帝要来,也不用人提醒,他们自个儿就组织来了,拼尽浑身解数就想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万一皇帝一高兴能让他们当个皇商啥的呢。
因为常跟刺史府来往,所以老管事对陈刺史等人还是很熟悉的,一看陈刺史等人都规规矩矩跟在那年轻俊朗的青年身后态度恭敬,老管事就知道,这位就是当今圣上了,说实在话,头一次面见圣颜,老管事心中还有点抖,但老管事也知道,在皇帝还没有主动暴露身份的时候,他们就要装不知道,不然不就露陷了吗?
老管事看着背着手探头往锅里瞧的俊秀小公子,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和蔼可亲几乎称得上殷勤:“小公子,您要不要尝一尝?”说着,老管事就要招呼人去拿个碗来。
“不必了。”姜妧摆手。
“这是李家粮铺搭的棚子?”
“正是,”老管事一听姜妧问,立马挺直了胸脯,将早就准备好的那一番言论给搬了出来:“我们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一听说清水县受灾,老爷是难受的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若不是老爷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就亲自来了,这不,让我带着吃食来每日搭建粥棚,务必要让清水县的灾民吃上一口热饭,每顿准备一个猪肘子,好歹让灾民们肚子里有点油水,到底还是有些简陋——”
“是简陋!”
老管事自吹自擂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人截了话头。
老管事一脸懵逼:“小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这一顿只给一个猪肘子也忒简陋了一点,”只见姜妧一脸嫌弃:“怎么能只给一个猪肘子呢?那怎么着也得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样样都有啊!”
“......”老管事当场呆住。
就连跟上来的陈刺史等人也呆了,只有萧颐眼中带了笑。
那边姜妧还在不停的叭叭叭:“而且,这卖相一看就不怎么样,不用说都知道口感不行,做都做了,那当然得拿出最好的手艺来啊,不然这不是浪费粮食吗?怎么着按照酒楼的标准来吧,我看那醉仙楼的厨子手艺就挺好的,你家老爷都这么有钱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小小的额外支出。”
“而且,”姜妧继续:“俗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都专门搭建粥棚了,那怎么不干脆再送些钱粮呢?你家不是开粮铺的吗?想必存粮一定很多叭,每个人派个十斤八斤的对你家老爷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你说我这提议怎么样?”
老管事:“!!!”
还醉仙楼的厨子,每人十斤八斤粮食,老管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聋了,要不怎么听到的话就这么离谱呢?
“李老板可真是一个好人,这才是一个充满了社会责任感的有企业家精神的好的商人代表啊,陈刺史,您可得好好记住李老板的无私奉献,只要李老板捐钱给粮食,那怎么着都得在陛下面前给李老板表表功,到时候没准陛下就能给写个牌子比如说忠义之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啊,想必李老板也一定很乐意。”
姜妧唏嘘,看向已经呆了的老管事,还不忘友好问:“老管事,要不您回去跟李老板商量商量?当然,要是李老板不乐意就算了,我这也就只是一个建议。”
还没等老管事搭话,一旁粥棚竖着耳朵听的一个穿金戴银目测有三百斤重的男子就挤了过来,高声大喊:“捐,我梁氏米铺决定每人捐十斤大米,再添三斤白面。”
梁氏米铺与李家粮铺打擂台已久,正好今天来这儿镇场子的是梁氏的少东家,一听见姜妧与老管事的对话,少东家立刻决定抢占先机,皇帝亲自给写牌子啊,多大的脸面,多大的荣耀!
老管事像是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说要回去请示老爷了,咬咬牙,干脆表态:“捐,我李家粮铺每人派十二两大米,再添五斤白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各大商铺的管事都围过来了。
“捐,我林家布行每人免费做成衣两套。”
“还有我,我汪家酒楼捐纹银一千两。”
“还有......”
“......”
看着争先恐后往前涌高声报价,生怕迟一点就没了机会的一众商人,姜妧满意了,看向一脸呆滞的陈刺史等人:“还不赶快拿纸笔记下,到时候陛下可是要按照捐款数目来论功行赏的,可千万马虎不得啊。”
姜妧悠悠话落,立马,报价就又翻了一番。
万万没想到剧情走向还能这么发展,看着已经挽起袖子,走到因为忙着竞价而没人继续派发粥食的棚子里,自觉承担起打饭职责的自家贵妃娘娘,陆励是真的目瞪口呆,随后就是佩服:“陛下,娘娘可真有一套。”
萧颐没说话,只是看着粥棚里那道忙碌的倩影,眼中荡起了温柔的笑意。
但在看到旁边被一帮人围着的陈刺史等人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当然无存,眸光冷凝,搅动着诡谲的暗色,就仿佛冰凌刺骨。
正在忙着登记的陈刺史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等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奇怪,难不成是要变天了?
今日的行程安排的还是比较满的,不光光是参观了灾民的伙食条件,顺带还看了灾民的居住环境,然后贵妃就又提出了光给个住处不行,至少也得一室一厅带个院子,没事还能种花种草养鹅养鸡的伟大设想。
陈刺史等陪同人员:你怎么不干脆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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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清水县到底比不上幽州都城的繁华,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高端酒楼驿馆,虽然贾县令热情邀请陛下可以去他的府衙歇歇脚,但萧颐还是拒绝了,选择住进了一间普通的民宅,这也是贾县令提前准备好的。
姜妧简单洗漱完,毕竟赶了两天路,又没洗澡,她觉得自个儿都快发酵了,姜妧擦着头发刚出来,就看见昏暗油灯下,靠坐在床背上,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在看的萧颐。
姜妧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
毕竟这儿就这么一间房,不睡这儿,那就得去睡大街。
“这是什么?”姜妧一点都不见外的将脑袋给凑了过去,随即诧异:“舆图?”
第79章 追妻第二十一天 设宴
烛灯幽暗, 但还是能清楚的看见萧颐手上拿的那张纸是一张牛皮制成的舆图,上面线条弯弯曲曲,虽然画的很简单, 但姜妧还是认出来了,准确的来说, 这应当是一张军事协防图——
作为将门虎女,姜妧虽然是个文盲, 但也还没盲的这么彻底, 最基础的图形还是看得懂的, 主要是之前在她阿爹, 也就是汝南王书房里经常会看见同款,只不过上面标注的地点不同,但这玩意儿都大同小异, 一通则百通。
姜妧虚着眼仔细看了看, 然后就在一众小圆点中眼尖的瞄见了一个关键地名——
梓州?
这个地方感觉好熟悉亚子啊,好像是在哪儿听说过来着,是哪儿呢?
姜妧想了半天,总算是从记忆的旮旯缝里给扒拉出来了,这不就是隔壁吗?
姜妧瞬间恍然,然后就是惊讶。
好端端的萧颐琢磨这干啥?
萧颐早在姜妧出来的时候就察觉了,倒是没急着将手中的舆图收起来, 见她凑过来看,还十分大方的将地方让出来了一块儿好让她看的更清楚。
因为低头的姿势, 姜妧的一头长发散了下来, 才刚洗了头还未擦干,她发丝上还在往下滴水,感觉到手背上滴落的水珠, 萧颐眉头微拧:“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干?”
啊?
姜妧还沉浸在舆图的深意中无法自拔,然后突然就感觉手上被塞进了一个东西,紧接着就和萧颐交换了一下位置,姜妧被人按在床上坐着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看了看自己手上捧着的舆图,再看看萧颐手上拿着的从她手上抽过去的毛巾,姜妧不明所以的仰着头,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茫然。
只见萧颐站在她身侧,手里还拿着一块刚从她手里抽过去的毛巾,微垂着头,掬起她的一缕发丝就开始用毛巾给她擦拭,口中却道:“你继续看你的。”
姜妧:“......”这谁还能看的下去?
萧颐身量很高,此时虽然弯着腰,但站在她旁边还是犹如一座小山,给人一种压迫感,因为此时的身高差距,姜妧只能仰头看他,目之所及就是男人性感的喉结,再往上就是优越的下颔线,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油灯有点暗,但她还是能看到萧颐眼中的专注,他擦头发的动作很轻柔,就仿佛手里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什么易碎品。
姜妧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她头上穿梭,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妧总觉得头皮有点痒,特别是萧颐手指碰过的地方,就仿佛蹿了电似的躁动不安,姜妧有些不自在的想往旁边挪,但才刚想动就被人给按住了,随即就是男人的训斥:“别乱动,头发不擦干当心寒气入体,着凉头疼。”
“...哦。”姜妧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只能坐着一动不动的由着萧颐给她擦头发。
安静的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姜妧享受着帝王级的服务,但总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房门窗户关的太紧了,她的心跳速度有点加快,还感觉有些缺氧。
很明显,这种给人擦头发的精细服务萧颐干起来并不是那么顺手,虽然已经放缓了动作,但时不时还是会让她头皮有一种拉扯的疼,姜妧都要怀疑等头发擦干,她是不是也得秃头了。
因为想要转移注意力,姜妧就只能拿着手上被强塞进来的舆图左翻右翻,可就算翻出个花来她也不知道这图到底是拿来准备干嘛的。
“看懂了?”
还是熟悉的问话,姜妧记得,当初在承乾殿时萧颐好像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她的回答是啥来着?
“没有。”姜妧摇头,看着已经结束擦头工作的萧颐,晃了晃舆图,慢吞吞问:“要不您给解解惑?”
萧颐将手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的毛巾挂到了一旁架子上,擦了擦手,看了她一眼,笑道:“朕的贵妃这么聪明,怎么会连一张小小的舆图都看不懂?”说着,就从她的手里将舆图给抽走了,还不忘卷起来用一条细绳给系好,一看这样子就是不打算给授业解惑了。
姜妧撇了撇嘴,倒也懒得追着问。
看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姜妧有心想了解一下萧颐对今天清水县表演现场的看法,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持观望态度,反正她就是一个来打酱油的,这种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姜妧麻溜的甩掉鞋子爬上了床,这床估计是年久失修了,动静稍微大一点居然还吱呀吱呀响,这声音就很有灵性,姜妧自觉缩在了最里角,还不忘扯过旁边叠放的薄被将自己裹住,开始闭眼,睡觉。
看着说睡就睡不一会儿就睡着还打起了轻鼾的姜妧,萧颐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将烛灯吹灭,然后合衣上床,将几乎快裹成粽子的人儿连人带被的扯进了自己怀里,姜妧没睁眼,只是嘀咕了一声,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就着这个蚕蛹姿势沉沉睡去。
梦里好像还听见了有蚊子在嗡,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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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姜妧就跟着萧颐,在陈刺史等人的陪同下在清水县游荡,亲眼见证了灾区重建后的美好场景,走到哪儿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和谐氛围,甚至还有“灾民”组团来感谢,又是送鸡蛋又是送果篮,张口闭口歌功颂德,用词都不带重样的,反正姜妧自诩她是没有这个文采。
而且,在姜妧对伙食提出要求之后,那些爱心捐赠的商家还真的就贯彻落实了,直接将灾民的伙食供应给提高了一个档次,陈刺史也在开始筹划要将灾民的安置房建设的更加高大上,争取给灾民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