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刚落,就听陆励又是一声惊呼——
“陛下,您受伤了?”
*
萧颐是受伤了,因为穿的是一身玄黑色的衣裳,血迹并不怎么明显,但揭开外裳,就发现白色里衣肩膀那一块儿已经被血濡湿了。
姜妧记得,方才萧颐抱着自己躲开暗箭的时候似乎闷哼了一声,应该就是那时受的伤,换句话说,要不是他受伤,自己现在脑子已经被射穿了。
陆励在给萧颐处理伤口,虽然只是被箭头带了一下,但那箭是特制的,头子上带了弯刺,哪怕只是划了一下,都是皮开肉绽,萧颐的右肩上成功多了一条巴掌长的口子,皮肉绽开,好在口子不深,箭上也没有淬毒,只需要上药好好修养即可。
见姜妧一直在旁边围观,正准备给萧颐上药的陆励眼珠一转,然后,姜妧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多了一个药瓶。
那边陆励飞快道:“娘娘,属下还有事,就劳烦您给陛下上药了。”说完,也不等姜妧吱声,拔腿就跑,啧,没见贵妃一直盯着陛下的伤口瞧,连眼睛都红了么…这种情形下,自然是得让贵妃与陛下单独相处,他就不用凑热闹了。
嘿嘿,这年头,像他这般懂事的下属不多了。
姜妧握着药瓶,盯着萧颐右肩上那道伤口,觉得牙齿有点酸,疼,看着都疼。
姜妧攥着药瓶的手指用力,想到方才他护着自己的情形,唇角抿了起来,看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伤口不是在他身上的萧颐,姜妧慢吞吞问:“陛下,疼不疼?”
“不疼。”萧颐脸色平静,当年在战场上数次命悬一线,这点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姜妧拔开药瓶盖子,低垂着头,睫毛轻颤,伸手轻轻抚了上去,似乎怕碰到他的伤口,一触即离,如轻鸿点水,连声音中都带了一丝颤音:“真的不疼?”
柔软的手指落在他肩背上,轻柔扫过,萧颐瞬间身体崩直,牵扯到伤口,萧颐眉头一皱,因为背对着姜妧,并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听她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萧颐心中某处倏地一动,冷冽的眉眼柔和下来,以为她还在害怕,不敢给他用药,虽然…结合她方才的表现,他认为害怕这个词似乎有些违和,萧颐还是安抚道:“不疼,放心吧,朕没有大碍。”
“那臣妾就放心了!”姜妧点点头,看着那有些狰狞的伤口,轻松的,愉悦的,毫不犹豫的,将一瓶子药直接糊在了他伤口上。
姜妧神情冷漠,就萧颐的表现,明显,他早就知道有埋伏,明明有暗卫,也不让早点出来,而且就连最后那几箭,也是冲着他去的。
好家伙,自己吃饱了撑的找死,还要拉上她这个垫背,一个弄不好,她还真就嗝屁了,到那时找谁说理去?
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呸!
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陛下,”只听女声哽咽:“您是为了救臣妾才受的伤,臣妾真的心疼坏了,只恨不能以身相代嘤嘤嘤——”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2.5】
第27章 攻略第二十五天 她就是故意的!
冷冰冰的催命系统音在脑中响起, 有那么瞬间,萧颐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幻听了。
【亲,不是幻听哦, 很不幸的通知你,是的, 你快死了。】小奶音冒头,恨铁不成钢:【简直没眼看, 好感值都成负了啊喂, 能不能使把劲儿,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宿主, 尼玛这个月绩效倒数了啊——】
在小奶音的咆哮声中,萧颐牙关紧咬,脸颊抽搐了一下, 立马就要转头去看姜妧, 还没等他转过去,一双温热的手就从后伸过来捧住了他的脸,女子柔软的手掌温温热热,还带着淡淡的药味儿,因为太过突然,仿佛触电一般,萧颐身体瞬间僵住:“你...”
“别动, 药还没上完呢。”
只听贵妃不满训斥,然后, 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硬生生被人重新扳正, 因为扳的太过用力,萧颐还听到了自己脖子发出了“咔嚓”一声,好像...扭了...
“上个药还动来动去, 多动症啊...”,
萧颐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突然,就感觉右肩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仿佛烈火灼烧一般,萧颐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硬生生把即将出口的闷哼给咽了下去,额角青筋鼓胀,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就已经出现了细密的冷汗——
纯粹是被疼的。
这金疮药虽说效果显著,但同样的,药劲也十分霸道,平常使用也只敢在伤口上浅浅敷上一层,一是因为里头都是些珍稀药材价格太贵舍不得,二就是怕用多了人受不住直接疼晕过去,而陆励只顾着赶紧给陛下贵妃腾位置好让两人交流感情,却忘了多交代一句,毕竟,他也没想到贵妃会直接一整瓶怼上去,当然,就算是嘱咐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姜妧表示:她就是故意的!
姜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让萧颐去了半条命,然后拿起一旁放着的干净纱布,开始裹粽子,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卷纱布用完,面前成功多了一个超大号猪蹄,姜妧最后收尾,打了个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退后两步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就敲完美!
萧颐额头冷汗涔涔,好不容易才从那股剧痛中缓过神,先伸出左手将歪了的脖子复原,冷着脸,寸寸转头,然后就见到了一张写满了担忧与自责的脸。
只见贵妃美目含泪,不知打哪儿掏出了一张帕子,压了压眼角,然后就跟一头受惊的小鹿似的横冲直撞直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巨大的冲击力成功让萧颐从喉腔里溢出一声闷哼,牵扯到肩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顿时又哗哗往下流,纱布瞬间被鲜血濡湿。
“陛下,臣妾看着您肩上的伤,就仿佛是在拿刀子剜臣妾的肉,伤在您身,痛在臣妾心,臣妾的心,好疼,抽抽的疼,疼的快死了——”
贵妃嘤嘤哭泣,嚎的嘶声裂肺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感染力之强,任谁听了都得跟着抹把眼泪再顺便鼓掌,高呼一声:真乃神仙爱情!
萧颐只觉得肩上的伤口撕扯般的疼,不止是伤口疼,心肝脾肾肺无一处不疼,看着还伏在他怀里梨花带雨哭着说什么“陛下受伤,臣妾心疼”瞧着分外招人怜的姜妧,萧颐都快气笑了,又气又想笑,亏他方才还想着去安慰她不用担心,结果呢?好感值不升反降?!
萧颐心中咬牙,他早就该知道,这女人,表里不一,惯会逢场作戏,就是没想到,她会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这是人吗?这分明就是一头白眼儿狼!
萧颐觉得他都快气昏头了,从少时就培养的良好养气功夫在她这儿都碎成了渣,萧颐手指骨捏得咔嚓响,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将这个表里不一的白眼儿狼掀出去的冲动,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愤怒中平静了下来,抬手,拍了拍她瘦削的哭的一颤一颤的肩膀,沉声:“别哭了。”
萧颐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躁意,安抚:“小伤而已,过两日就好了,不必担心。”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反正疼的不是她,姜妧充分展现出一个合格白眼儿狼应该具备的职业素养,闻言,立马破涕为笑:“那臣妾就放心了。”
“呀,陛下,您伤口又崩啦?来来来,臣妾再给您上药,对了,方才那药还有吗?”
“......”
经过两次强效金疮药的洗礼,萧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一头墨发尽数被汗濡湿湿哒哒黏在脸上,就连一向冷冽如寒潭般的凌厉墨眸里都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一只被蹂.躏过的大黑狗,可怜茫然又无助,萧颐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他累,心累!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汝南王让姜氏入宫,如果姜氏不入宫,他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由于马车已经被射成筛子了,现在姜妧和萧颐也只能暂时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暂作休息,看着盘腿坐在石头上,一边哼着古怪歌谣一边揪路边野草编花篮的姜妧,萧颐眉头紧皱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还是想不通,明明方才都还好好的,为何一场刺杀过后,自己救了姜氏并且还因此负伤,反而好感值还下降了,就算姜氏并非真的爱慕他,那也不至于说降就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
毕竟是当皇帝的人,大小风浪也见过不少,虽然心中恼火,但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智商重新上线,开始仔细梳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萧颐食指微屈,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膝盖,探究性的目光落在姜妧身上,眸光微深,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贵妃。”
姜妧刚拔了根狗尾巴草准备发挥动手能力自制简易手环,就听见萧颐喊她。
“嗯?”姜妧抽空抬头瞄了一眼:“怎么了?”
“方才突遇刺杀,是不是吓坏了?”
这不是问废话吗?坐车坐的好好的突然冒出一群人提着大砍刀就要来跟你拼命,这刺激场面谁苟得住?也就她,心脏强大临危不惧,要不是最后因为吃得太多在生理作用下吐了,那她绝对能成为全场最靓的崽。
姜妧一边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一边适时露出一个惊惧的表情,拍了拍胸脯,像是惊魂未定:“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臣妾方才都快吓傻了。”
吓傻了还能惦记着那二十文的护身符,说明这傻子还挺聪明,萧颐心中漫不经心想。
姜妧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下:“多亏了陛下,不然臣妾早就没命了,是陛下您救了臣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是臣妾的再生父...”
呸!说秃噜嘴了...
姜妧硬转折:“总之,臣妾很感激,特别感激,陛下,您真是一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萧颐:“......”
信了你才有鬼!看着她脸上挂着的笑容,萧颐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他算是发现了,这女人呢,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萧颐干脆连冷笑都省了,就静静看着她发挥,编!看你还能怎么编!
“从前,陛下连臣妾的面都不愿见,臣妾还以为是陛下不喜欢臣妾,厌恶臣妾...”只见贵妃垂下头,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还听见她抽泣了一下。
萧颐眼中刚露出讥讽,听见这话,突然一怔。
“可今天——”贵妃声音猛地抬高,带着三分惊诧三分兴奋以及四分激动:“今天,陛下对臣妾舍身相护,臣妾才知道,原来,陛下心中也是有臣妾的——”
只见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难掩昳丽容色娇艳如花儿一般的女子轻咬下唇,满脸激动,漂亮的凤眸亮晶晶仿佛容揽了漫天星辰,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突然找到了生命泉水,眼中充满了希望,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既期待又欢喜,如此复杂且浓烈的情绪...
萧颐心中某处突然就被撞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姜氏...难不成是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冷待,因为太过伤心,所以,才好感值下降?萧颐有些迟疑的想。
这些年,自己确实未留意过她,应该说,不光是贵妃,后宫中的这些嫔妃于他来说都只是摆设罢了...况且,说白了,他本就没想过让姜氏入宫。
当初看在汝南王的面子上,他给了姜氏贵妃的位份,将她养在宫中,只要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他一概不过问,这本就已经是莫大的优容了...姜氏若是生怨,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似乎又有哪儿说不通。
萧颐呼吸微凛,目光紧紧盯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良久,萧颐才开口,声音低沉:“从前冷待贵妃,是朕的不是,这些年,贵妃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贵妃很懂事,露出一个标准的贴心懂事白莲花小棉袄的笑容:“臣妾只要知道陛下心中是有臣妾的就够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陛下不必多说,臣妾懂的——”文绉绉的一句诗念完,姜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heitui——
尼玛快给她恶心吐了,姜妧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顽强的坚持着,就特别含情脉脉目送秋波...不行了,眼皮子要抽筋了。
听着她一番诉衷肠的话,萧颐沉默下来,手掌无意识的握成拳后又松开,只觉得心中某处似乎隐隐松了口气,半响,萧颐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直接开口转移话题:“朕也没想到会有刺客在此设伏,让贵妃受惊了,是朕的不是。”
不会吧不会吧,你这是在跟我道歉吗?
看着萧颐话中透出的一丝歉疚,姜妧瞪大了眼,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她听错了吧,是她听错了吧...啊,没错。
“没关系没关系的,”贵妃连连摆手,捏着衣角,扭扭捏捏,活像一个深陷恋爱中无法自拔的恋爱脑瘫,开始了无脑发言:“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别说一次刺杀,就算再多来几次也行。”
萧颐:“......”这大可不必。
“陛下,”只见贵妃手托着下巴,眨巴着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您不是说没带暗卫么?原来是故意哄臣妾的呀——”刻意拖长了的尾音百转千回,似乎是在娇嗔:“臣妾还真以为您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可把臣妾担心坏了。”说着,就伸出了粉嫩小拳头开始砸他胸口,一脸娇羞:“讨厌——”
被一拳正中胸口差点当场呕血的萧颐:“......”
她故意的吧?
她绝对是故意的!
“朕是没带,”萧颐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咬牙解释:“朕只是让他们在半道接应,没想到正好遇上了刺杀。”
咦?这么巧?
胆子够大啊!
“陛下可知方才那些黑衣人是何人派来的?”
“不知道。”萧颐摇头,干脆答:“那些都是死士,探查不出什么,况且,想要朕的命的人很多。”
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说着很多人想要他死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姜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目光诡异,大兄弟,原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姜妧不关心到底谁想弄死他,毕竟,她也挺想的。
她只知道一点——
从今往后一定要注意跟萧颐保持距离,特别是在离宫的情况下,尼玛这人就是行走的唐僧肉啊,还不爱带保镖,这谁苟得住?万一哪天运气不好走霉运被当箭靶子给射了呢?她可不想被波及无辜。
说干就干,姜妧立马往旁边石头上挪了三寸,空出一段安全距离,同时不忘四周环顾,各位刺客老哥可看好了,放冷箭的时候瞄准目标物可千万别再射偏。
“陛下,您这次出宫是专程带臣妾出来看花灯展的?”姜妧扑扇着眼睛:“臣妾,真的敲感动...”
“不是,”没等姜妧说完,萧颐毫不迟疑的打断并且否认,见她愣住,一脸不可置信,萧颐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朕并非专程带你出来看花灯展,朕在圆觉寺另有事要办,带你只是顺便,不过,若是贵妃喜欢,下次可以再来。”
姜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