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山庄和南庄别院几乎就是面对面的事儿,从明水山庄里面的楼阁上远眺过去还能看到南庄里面的情景。
此时的谢青珩就躺在山庄里面烟雨阁二楼的一把藤木软椅上,边上坐着的却是原本应该在琅琊的白子墨。泸医就站在一旁,看着给白子墨给谢青珩把脉的动作微微颔首。另外一边则是不知什么原因也跟着出现在这里的白老医师。
半晌之后白子墨才收回手,只听他肃声道:“谢公子,您肩上的外伤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伤口处不要再常动用就好,药膏照常抹,尽量别碰水。”话头一转,他又接着皱眉道:“不过您这次是外伤引动了内伤,现下内腑的脏器都有点问题,还需要喝药调理一下,一会儿我给您开张方子,您就照着这个方子喝。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中尽量注意身子,不要太过劳累了。”
说完他就起身开药方去了,剩下泸医和白老医师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同时扭开头去。
轻轻咳嗽了一声,泸医开口道:“子墨说的没错,公子这段时间千万注意养生,山间偏寒,平日里记得要主动保暖,这点还请云暮姑娘注意。”
侍立在一旁的云暮顿时应道:“奴婢一定会注意的。”
“还有,尽量让公子多吃一点清淡的食物,容易克化的,否则的话对体内的脏器不好。”
“知道了泸医。”
紧跟着泸医又叮嘱了好几句,云暮都一一记下了,而之前说去开药方的白子墨也回来了,他手里拿着的药方在泸医还有白老医师两人手里转了一圈之后才被孤竹收下。
“没什么问题,就按方子上写的喝吧。”
“让几位费心了。”直到此时躺在软椅之上的谢青珩才开口。
泸医几个自然是连道“不敢”,谢青珩于是又让云暮送他们下去。而等到几人离开,之前一直在楼下等候的宗绍就上来了,“公子。”
谢青珩微微点头,用一种疲乏的声音道:“七皇子那边怎么样了?”
宗绍严肃应道:“已经安置下来了,广陵那边现在有玳瑁盯着,确保七皇子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
月前公子难得去看七皇子一趟,却遇到了刺杀事件,当时不只是公子受了伤,就连七皇子也同样是在腰间被刺了一下,幸好伤口不深,否则的话就算那些个医师的医术再好,也不见得能把人救回来。而真要是七皇子出了事,谢家肯定是要担上一定责任的。
跟着他一道上来的云暮听他说话,不由得挑了挑眉道:“玳瑁之前不是在燕云那边吗?怎么回广陵了?”之前从宗门被灭,也就她、孤竹、玳瑁还有辛夷四人活了下来跟在主子手下做事,她和孤竹是负责贴身保护主子安危的,玳瑁负责在燕云一带训练可靠的人手,而蛰伏在建安的辛夷则是专门掌管收集情报。
宗绍先是看了眼自家公子,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后就答道:“她手底下正好有一拨人出师了,所以就被公子派去保护七皇子了,反正不管在哪里她都是可以忙自己的事的。”
云暮“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之前闭口不言的谢青珩则接着道:“让她把七皇子给照顾好了,注意掌握好度,有些事情还是让七皇子殿下自己觉得为好。”
宗绍会意,点了点头。
谢青珩又问道:“对了,山河玺那边的情况盯得怎么样了?”
宗绍答道:“公子您让盯的那个人差不多是二月的时候到的建安,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来。”顿了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说来也奇怪,那家伙到了建安就一直住在苏越苏大家的庄子上,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太清楚他在干什么。”
“苏越?”谢青珩长眉一挑,“可是那位以琴艺著称的欢场女子?”
宗绍点头,接着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属下还是跟踪了苏越一段时间,结果发现对方好像对祁安殿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之前苏越还特意和翎羽卫的统领接触了一下,结果那位前统领蒋安出了事,现在换成裴家的裴霁了。”
短短几句话中的信息量略丰富,谢青珩沉吟了一会儿,等把里面所有的内容都消化了,这才自顾自地以手指敲击躺椅扶手道:“祁安殿、裴家、欢场……难道这三者中还有什么联系?”
一旁默不作声的孤竹突然在这个时候插嘴道:“祁安殿不是前朝殇帝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吗?会不会和山河玺有点关系?”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眼睛顿时一亮。确实,山河玺和祁安殿之间的联系就在于它们都是前朝的东西。诸夏那帮人这么在意前朝的事,莫非真的是把那个有关前朝遗藏的传言当真了?
谢青珩没说话,虽然猜到了这其中的原因,但在他看来,这件事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若是真有遗藏流传下来的话,以姜家当时的能力又怎么可能没有找到呢?恐怕也只有那些脑子不太清醒、一心做着美梦的江湖人士才会抱着这样的想法了。
唇角翘了翘,很快就恢复了下来,谢青珩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减少对山河玺一事的关注吧,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七皇子那边去,有什么可以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他,但是也别太过,一些不恰当的要求想办法拒绝就是。”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还是得由大人掌握好度,否则的话没人看着也容易长歪了。
“是!”飞快地应了一声,宗绍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公子您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公子体弱,又加上受了伤,他不敢再过多地耽搁公子的时间。
谢青珩摇了摇头,正要挥手让他下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他,“对了,要是南庄那边有人过来的话,直接带进来见我就是。”
宗绍一愣,抬头却是看到对面庄子中的景致,只见一幢幢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被掩映在葱茏的树木中,还能看到几条幽深的小径在其中蜿蜒,不时的有一些下人在里面行走,看上去像极了一副水色写意画。
“怎么?”没有听到他回答的谢青珩抬眼。
“没什么。”回过神来的宗绍赶紧应道。只是他应了一声后也就下去了,剩下孤竹去煎药,而云暮则是在他腿上盖上一层厚厚的毛毯,“主子,小心别着凉了。”
谢青珩没有说话,却是对她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
云暮跟着就站在他旁边和他拉起了家常,“主子您这次回来,夫人那边可是不高兴呢,她给您介绍了那么多家的姑娘,像颍川荀家的姑娘不就挺好的,难道您都看不上眼吗?”
她们家主子之所以住到青州来,一方面是因为这边有泸医以及白老医师在,方便看顾身体,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家中夫人想要给主子安排亲事,主子是在不胜其烦却又不想伤害夫人的情况下逃出来的。
她家主子如今也二十有二了,这般年龄放在别家公子身上早就是膝下儿女成行了,只她家主子尚还一人身单影只的,想想都觉得奇怪。
说起这个话题,谢青珩脸上的笑容就变淡了不少,他轻轻扫过对面庄子的风景,然后闭上了眼轻声道:“就我这样的身子,要是真娶了人家姑娘,反而是对人家姑娘的不尊重。”
或许是他此时的神情太多冷清,又或者是因为想起了自家主子的情况,云暮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变得苦涩了起来,眼中闪过心疼之意,她收敛了手上的动作轻声道:“奴婢下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谢青珩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让她去了。半晌后才睁开眼,眼神迷茫地叹了口气。
拖着这么具残破的身子,这辈子他也就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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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南庄的王曦妩浑然不知自己的地盘已经被窥视了,此时的她正懒懒的躺在凉亭中的软椅上睡午觉。凉亭临水,一侧有一弯不宽不窄的溪流流过,溪水清澈,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有飘忽的水气蒸腾而起,给凉亭中带来了一丝凉意。
在姑娘身上改了成层薄薄的毯子,沉檀的动作极轻,生怕打扰了姑娘的休憩。只是她走过王曦妩身边的时候,王曦妩还是睁开了眼睛。
只见她拿手背挡住了斜照的光线,有点迷糊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沉檀应道:“才不到半个时辰。”一边说着她一边又问道:“可是奴婢吵醒了姑娘?”
王曦妩笑笑,一边缓缓地坐了起来,“没有,我是自然醒的。”
沉檀见状给她呈上一碗蜂蜜水润喉,王曦妩接过喝了一半碗。
放下茶碗又呆坐了一会儿,一时间她居然找不到有什么事情可以干,只好叹了一口气,“闲着倒也没什么事情做,倒是怪想念府里那些书的。”
沉檀也知道她闲得无聊,于是歪着头想了想问:“姑娘,要不然咱们到庄子外面去走走,不是说山上的枫叶都红了吗?”
王曦妩闻言也想了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