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大惊小怪:“铱铱你是扁平足吗?”
“……”
“怎么了?”那特有的南方语调,那骚包的关切声音,祝易山排众而来:“扁平足?这位同学,你今年多大了,走路都能摔跤?”
“……”
祝易山弯腰看我:“地上很好玩吗?怎么还不起来?”
我已经从趴着的姿势调整成了坐姿,很艰难地靠着梅子和阿呆的支撑试图站起来,可是我的右脚习惯性崴脚,现在已经开始隐隐发疼了,关节已经不能活动,我想着这时候如果要自力更生去另外一栋楼的教室上下一堂课,估计只能跳着去了。
祝易山为难的看着我。
梅子说:“要不然请假去医务室看看吧。”
“没事没事,”我赶紧拒绝,“我这脚是习惯性崴脚,休息几天就好了,去医务室也没用。”
“这位同学,”祝易山摇头,“身为准医护人员,你怎么能不信任我们培养出了众多优秀医师的校医务室?你都已经崴到脚了,就一定要去看,医务室有用没用,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眼底的戏谑已经很露骨了,我知道他这是要借机来叙旧了。
于是我对阿呆和梅子说:“那你们先去上课吧,如果点名的话就帮我解释一下,我自己去看就可以了。”
阿呆说:“这怎么行?万一你在路上再摔跤怎么办?还是我陪你去吧。”
“真不用了……”
祝易山突然叹气:“身为你们的老师,既然已经被我碰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好吧,这两位同学,还有你们,”他朝围观的同学们挥了挥手,“你们都上课去吧,我来送她去医务室。”
我当然没有真的被带到医务室,祝易山在校园里不可能高调的把我打横抱起来,所以他只是扶着我,一步一步缓缓挪动,目的地是教学楼后面草坡上的凉亭。
跳了一路,终于到亭子里了我简直是扑到长凳上去的,祝易山的手还握着我的胳膊,我把身体转过来,他顺着在我身边坐下,考究似的看着我:“你怎么跑来学护理了?”
“我还奇怪你怎么跑来这里教书了呢,”我猫着腰去看受伤的脚,“当时补习班里全是女孩子,现在护理系又全是女孩子,我发现你就爱往女人堆儿里扎。”
祝易山托着下巴:“前两天还看见你叔叔了。”
“嗯?”我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到宋楚晨。
“这介绍人不靠谱啊,”他噙着笑看我,“他居然告诉我,你出国了。”
我压抑的看着他:“我?出国?宋……我叔叔说的?”
“是啊,”他直视我的眼睛,“我本来以为是你不想跟我继续,直接躲开了,刚刚在教室里看到你,我又觉得,可能是你不想跟我继续所以让他骗我,可是现在,你的反应告诉我,我的两种猜想,都是错的。”
呃……
“我并不想知道你叔叔为什么骗我,”他依然看着我,“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想着如何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我的想法是好好学习啊天天向上啊……”
他打断我:“本来只是来帮忙代两节课,现在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铱铱,希望接下来的四年,相处愉快。”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这只手,犹豫了半天才说:“那什么,我们系,只修一年公共课。”
祝易山挑眉:“是吗?但总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总有下课的时候,我也是,偶尔碰见了一起吃顿饭,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太不正常了,我每个星期只有星期一有毛概课,其余的课都在本系教学楼,根本不用到这边来,”我数给他听,“还有啊,我们吃饭都是约着伴儿去的,你是老师,我只是你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一起吃饭多不正常啊。”
“也就是说,你介意师生?”
“你看吧,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我们俩认识那天你就是我老师。”
他倒是并不介意:“没关系,你总有毕业的时候。”
我耸耸肩:“你其实并不是主职当老师的吧?我叔叔给我做介绍怎么着也得是和宋家匹配的上的门户,怎么着,你也不想接手家里生意?”
“也?”他笑笑,“看样子你叔叔本意是想来个联姻,结果发现我并不是他希望的那样热衷于合作,就像你一样?”
“所以了,”我捏了捏踝关节,“我们俩多不合适啊。”
“我倒觉得我们俩挺合适,”祝易山也数给我听,“你看,你不想接手宋家,我不想接手祝家,我去相亲那晚还想着怎么让我的相亲对象对我印象糟糕透顶,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很显然你也不是乖乖听话答应联姻的人,我们是不是很合适?”
坦白来说,我对自己有人追求这件事,多少还抱着些任其发展的态度,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心理,我觉得大约是宋楚晨对我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的缘故。
女孩子总要有人喜欢有人疼,才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更何况这种情况发生在我身上,还有逼着宋楚晨失态的作用,那简直是太完美了。
就追求者的素质来说,我虽然并不讨厌程一琛,可他从开始到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诡异,好好一个理科生非要去文科班上课,刚跟我认识就跑去叫嚣宋楚晨,跑到我家里威胁我必须赴宴吃他家餐厅的肉,还逼我吃到进医院的地步,这个人喜欢步步紧逼,我不喜欢这种压迫的感觉。
这样一对比,祝易山就显得好多了,首先他并没有以各种阴暗的角度去揣摩宋楚晨,也只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试图让我接受“我们其实很合适”这个观点,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很好,很对我的口味。
我抬起头看他:“这么看来――好像是挺合适。”
“也就是说,你接受我的追求了?”
“你先追着,我接不接受那就到时候看情况了。”
他笑起来,并不是宋楚晨那样高深莫测的笑,也不是程一琛那样,极度想表明自己大了,可笑来笑去还是十分小孩子的那种笑,而是……让人怦然心动的那种笑。
此刻他就这样笑着,我看得有些心猿意马,只好扭开头,借咳嗽来掩饰。
他笑着点头:“好,我先追着。”
我成功地赶上了第四节课,阿呆很惊讶的看着我:“你不是在医务室吗?”
“又没断骨头,哪儿需要休息那么久啊,”我在她身边坐下来,“老师点名了吗?”
梅子回答我:“为保安全,我们上课前就跟他说了,你还能走吗?要不然去跟他说说,你回来了。”
“算了,”我把书从挎包里拿出来,“既然已经请假了,他知不知道我回来就无所谓了,别说话了,听课吧。”
接下来几天倒是风平浪静,这天晚上我洗澡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对着镜子看了看宋楚晨给我的这条项链。
这次他出差回来,公司事情很多,我也正好要回学校,因此相处的时间就没多少,他把礼物给我也很仓促,我到了学校才拆开,原来是一条项链。
倒并不是十分华贵,难得的是真的很合我心意。
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还记得。
宋楚晨曾经撕烂过我的一本童话故事,他用非常极端的方式教会我,不要沉迷于虚妄的幻想,仙度瑞拉之所以能得到王子的垂青,那是因为她并不是真的灰姑娘,而是伯爵的女儿,南瓜车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
我那时非常反感他这种说法,我认为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心中的南瓜车一定会带你找到幸福。
他当时十分不屑。
但时隔多年,他居然真的送了我一个南瓜车项链。
不过我现在对镜自视才发现,这个吊坠的设计,中间车身的部分用的是粉水晶。
据说粉水晶招桃花?
那就难怪最近桃花朵朵开了。
阿呆拧衣服的时候水溅到了我腿上,我被冰凉的触感拉回现实,回头冲她眯起眼睛笑:“公子,奴家身子已湿,这该如何是好?”
阿呆直接呆掉了。
我满意,扭头对正折衣服的梅子说:“人如其名吧?果然呆。”
“对了,明天就星期五了,周末聚会你报名了没?”阿呆问。
我帮她一起拧衣服,还没来得及开口,梅子就替我回答了:“她哪愿意参加这种活动,我们寝室大概是全班唯一不去的了。”
“你们也不去?”
梅子说:“我和阿呆对这种活动本来就不感兴趣。”
我朝她眨眼:“可是我想去哎!”
“你想去?”
我想到洗澡前收到的那条短信,笑意更深了:“听说班委会还邀请了任课老师。”
她们俩一起看着我,我补充道:“长得帅的任课老师。”
梅子长长的“哦”了一声,“送你去医务室的那个毛概老师也去?”
我笑着点头。
阿呆保持着呆萌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打电?话给组织委员报名,我笑嘻嘻的看着她,梅子转过身去继续折衣服:“你笑得可真荡漾。”
我向天发誓,我笑得绝不是荡漾,而是――
期待。
跟着宋楚晨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竟然头一次对别的男人产生了期待。
虽然是期待他的追求能够刺激刺激宋楚晨,但总的来说,也是期待。
星期五就在这样的期待下平稳度过。
星期六一大早宋楚晨就打电?话来了:“这星期为什么不回来?”
“学校里有活动。”
“我记得你最讨厌参加这些所谓活动。”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过恰好在这里遇见个熟人,那就一起去了。”
他有片刻的沉默。
“不问问我遇见的是哪个熟人?”
他冷冷地回答我:“是祝易山。”
我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你知道?”
“关于你的事,我向来都很清楚。”
看来我的愿望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