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索额图的质问, 隆科多皱起了眉:“我当时刚刚抱起八公主,还来不及将太子殿下从地下拉起来, 敌人就杀到眼前了。那两名将太子殿下劫走的人刀数极高, 我实在没法在带着小公主的情况下将太子殿下抢回。”
他并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若是没有琼华,他哪怕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尽全力将太子给抢回来。但琼华在他的怀中, 为了护住琼华, 隆科多难免打得束手束脚的。
当时的情况,哪怕是换了索额图去, 能做得更好么?
隆科多在心中冷笑。他当然看出了索额图心中的想法, 索额图觉得, 太子比琼华重要, 他不该救回琼华, 弄丢了太子。那么换了索额图去, 又能如何呢?难不成索额图还能直接扔掉琼华,一心只顾着救太子?如果索额图敢那样做,不管他的营救行动成不成功, 他本人都是死罪一条!
这并不是二选一的问题, 索额图拿这一点来诘难他, 不过是迁怒罢了。太子是为了救琼华, 才会下马车, 如今琼华好好儿的, 太子却被人给捉走了, 索额图心里头自然不痛快。
隆科多能够体谅他的心情,所以,在索额图开口质问他的时候, 隆科多没有反唇相讥。但是, 倘若索额图还不依不饶,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索额图面色阴沉地盯着隆科多看了片刻,话语中是浓浓的怀疑:“你是真的来不及将太子殿下救回,还是故意拖延了时间?”
隆科多一听这话,也恼了:“你这话从何说起?我若是来得及将太子殿下救回,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被人捉走?要是我能够将太子殿下和八公主一起救回来,那可是大功一件,我难不成是傻子,放着唾手可得的功劳不要!”
纳兰明珠在一旁听着索额图与隆科多争吵,暗自撇了撇嘴,这幸好过去营救八公主和太子的不是他。连隆科多这种与赫舍里氏算是半个盟友的人,弄丢了太子,都会被索额图质疑是不是有意为之,若是换成他纳兰明珠……呵呵,只怕索额图就要给他扣上个蓄意谋害太子的罪名了。
纳兰明珠决定,若是太子能够被救回来,接下来的路途中,他都要离太子远远的。
当然,若是太子福薄些,没能成功被救回来……那也是他命该如此,不是吗?失了太子,赫舍里氏便失了倚仗,再也没有能耐跟他们叫板了!
“都别吵了!”最终,出面组织隆科多和索额图的,是康熙。
随行的一名太医刚刚将刺入他肩头的箭拔了出来,并为他包扎好伤口,此时,康熙的面色还有些苍白。幸而那箭羽上并没有粹毒,且扎得不深,否则,他此时也不能安然坐在这里了。
对于康熙来说,这实在是糟糕透顶的一天,不仅自己遭遇刺杀受了伤,儿子被敌人给捉走了,两大重臣还在自己面前吵闹不休。
康熙的话语中,透着彻骨的寒意,这代表他动了真怒。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索额图和隆科多,也不敢再撸虎须。
“瞧瞧你们,出了事,一个个的,不想着怎么好好解决眼前困局,还有心思在这儿学着妇人拌嘴,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康熙在心情好的时候,通常是很好说话的,当他心情糟糕起来,那张嘴也丝毫不留情:“此番太子被抓走,你们一个都逃不了护卫不利之责!”
索额图与隆科多闻言,齐齐跪下向康熙请罪:“是臣等护驾不力,请皇上责罚!”
一旁的纳兰明珠也跪下了,他一边儿跪,一边儿心中暗暗叫苦,方才他就不该看戏看得那么开心,现在可好了,惹恼了康熙,他自个儿也受到了牵连。
至于最该为此次遇刺负责的河北总督,此时正在东奔西跑地搜集有关行刺者的信息呢。他心知自己在此次事件结束后定然逃不了处罚,眼下也只能亡羊补牢,将最大的力太子给搜救回来,好将功折过。
这时候,琼华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了。
她会陷入昏睡,并不是什么偶然事件,是异能耗尽的结果。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当琼华被太子抱在怀中,敌人渐渐逼近的时候,琼华从随身带着的小荷包中取出了几枚种子并迅速催熟,准备自救——那几枚种子正是这几日河北总督为她搜集来的罂粟种子。
罂粟本身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但又是鸦-片的原材料,可以说,它既是救人的良药,又是杀人的钝刀子。
也不知河北总督是从何处得到了这几枚罂粟的种子,总之,当河北总督将这几枚种子进献给琼华之后,琼华怕有人误用了这些种子,便坚持要自己随身携带。康熙向来宠爱琼华,对于琼华坚持要做的事,通常不会反对。因此,他见琼华这般喜爱(?)这些种子,便命身边儿的宫人缝了个荷包,将这几枚种子放在了荷包中,让琼华贴身携带着。
当敌人靠近的时候,手无寸铁的琼华为了保护自己和太子,终于想到了自己携带的这几枚罂粟种子,立刻调用自己的木系异能,将这些种子迅速催熟。罂粟本身并不含有任何毒素,但花期过后,罂粟会结出蒴果,将蒴果进行切割后,渗出的白色汁液在干涸以后,就会形成鸦-片。1
如果可以,琼华这辈子都不想制作这害人的东西,但危机关头,手头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为了保命,她别无选择。
在催熟罂粟,让罂粟结出蒴果后,琼华迅速地将其中三枚蒴果塞入了太子的怀中。万一他们两个被人给捉走,或许还可以凭着这几枚蒴果翻盘。敌人肯定不会对他们两个小孩子有过多的防备,只要想法子将里头的白色汁液下到他们的食物里,他们就多了几分自救的希望。
为了让太子明白,蒴果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对付敌人的利器,琼华在将蒴果塞给太子之后,利用最后一点异能,划开了其中一颗蒴果,流出了里面的白色汁液。她做势要将这枚被划开的蒴果吃入口中,然而,还没送到嘴边,那枚蒴果就被她丢的老远。
在太子惊愕的表情下,她露出了一个被雷劈过的表情,僵硬的昏了过去。
然后,她被隆科多接到了怀中,异能耗尽,再加上突然失重,天旋地转间,装晕变成了真晕,她自然没有看到后来发生的事。
眼下,琼华醒了,自然就开始担心,愚蠢的哥哥能不能够理解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善加利用那几枚蒴果逃走。
算了,看在蠢哥哥这次是为了她,才被抓走的份儿上,以后她不喊他蠢哥哥了。太子独自一个人被抓走,没有她陪着他,果然让人放心不下呢。不过,琼华转念一想,她如今年纪小,除了操纵之物之外别无所长,俨然就是个累赘。没有她在,太子逃跑的几率还更大一些。
就算太子实在找不到机会逃跑,他们也绝对会努力将他给营救回来的。琼华记得,历史上康熙的太子活了半百呢,才不会就这样折在这种地方!
在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后,琼华冲着身边儿的人比了个姿势,嘴里念叨着“啊么”,示意宫人们,她想要去康熙那儿。宫人们知道,康熙眼下正为了太子之事心情烦躁,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如琼华所愿,将她抱到康熙跟前。
琼华见这些宫人不理会自己,嘴巴一扁:“呜~哇~”
宫人们见琼华都要嚎嚎大哭了,不敢怠慢,负责侍奉琼华的宫女立刻抱着她来到了康熙的眼前,恰好撞上了康熙教训索额图和隆科多的一幕。这名宫女在康熙充满压迫力的眼神之下,将琼华举到了康熙跟前,哆哆嗦嗦地道:“皇上,八公主醒了,她想见您。”
索额图垂下头,嘴上不说,心中却暗道,这群下人们着实没有眼力劲儿,在这种紧要关头,带着八公主过来凑什么热闹。他们这会子还要想办法营救太子,可没工夫哄小孩子!
尽管知道琼华是无辜的,但在太子平安脱险之前,索额图不想看到她。
琼华对情绪的感知颇为敏锐,自打她进入这房间起,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恶意,这股恶意……是从索额图的身上传来的。她想起被抓走的太子,眼神一黯,也没心思与索额图计较什么了。
此时此刻,她强烈要求来见康熙,当然不是为了来添乱的——她虽然眼下手无缚鸡之力,但有些事情,是只有她能够做到的。
康熙在见到琼华之后,想起正是因为琼华给自己的示警,自己才能够成功躲过第一波最致命的攻击,冷肃的眉眼间不由软化了些许。然而,因为他方才吼过隆科多和索额图,声音中仍然残留着些许冷意。
“娇娇,朕现如今手受了伤,暂时没法抱你,你乖一些可好?”康熙倒是没有嫌弃自家小闺女碍事。在康熙心中,自家小闺女永远是不会有碍事一说的。
琼华静静地与康熙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向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找康熙要抱抱。
她只是歪了歪头,冲着康熙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小小的手上覆盖了一层莹绿色的光芒,那微弱但充满了生机勃勃的能量,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虽然早就听说过,在宫中为小公主举办满月宴时,曾经出现过所为的神迹,但索额图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此刻,他们才不得不正视这则传言。
“啊么~”琼华娇娇软软地冲着康熙唤了一声。
康熙叹了口气,对抱着琼华木愣愣看着这一切的宫女道:“还不把公主抱到朕的跟前来!”
那团绿光渐渐凑近了康熙,滋润着康熙的伤口,慢慢儿的,康熙的伤口不再继续往外渗血,且比方才好了很多。
这时,琼华像是倦极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呵欠,窝在宫女的怀中,睡眼怔忪。
先前催生那几枚蒴果,已经耗费了她大多数的能量,如果为康熙小小的治疗了一下,她的异能所剩无几,且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作为一个婴儿来说,琼华的体力已经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之所以强撑着没睡,是因为她还想等太子的消息。
纳兰明珠、索额图等人因为琼华方才露的那一手,集体失了声。往日他们还可以把琼华当做一个特别受宠的普通公主来看待,可从刚才那一刻起,他们就不能再怎么做了。隆科多倒是通过家族的渠道,提前得知了一些内幕,因此,他对此事的接受度比纳兰明珠和索额图要高一些,但他到底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家小外甥女出手,半晌回不过神来。
康熙没有理会他手底下的这三个臣子,此时他一颗心都扑在琼华的身上。
他见琼华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还硬撑着不肯睡过去,眼睛时不时地朝门口瞄的小模样,就知道琼华还在等河北总督的调查结果。
他一颗老父亲的心不由软了软,想着太子为了幼妹而涉险,幼妹也为太子而担忧,他何其有幸,拥有这样好的一双儿女。
但愿太子此番能安然无恙。
不,太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若是那些人敢动太子一根手指,他定要将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灭他们满门!
“娇娇,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吧。”康熙柔声哄道:“朕知道,你记挂着太子的消息。朕保证,等你一觉醒来,朕会及时把最新消息告诉你。”
琼华闻言,揪着康熙的袖子,摇了摇头。
她的一双大眼睛雾蒙蒙的,看着有些可怜。
至少,她要先弄清楚,抓走太子的,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
正在这时,紧急调派人手前来护驾,并着手调查袭击圣驾之人有关信息的河北总督,终于回来了。
眼下,他步伐凌乱,满脸焦灼,早已不复初见时的满脸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