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 皇上你也莫要太心急了,哀家听说, 别的孩子学说话挺晚的, 咱们琼华如今就能叫阿玛,已经很了不得了。什么时候她能学会叫其他人,还是顺其自然吧。”太后看着琼华闷闷不乐的样子, 就觉得颇为心疼, 赶忙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为了琼华,太后甚至开始揭康熙的老底:“哀家还记得, 皇上小时候第一次开口, 可比琼华晚了好几个月。咱们琼华啊, 可比她阿玛厉害多了, 你说是不是, 小琼华?”
“啊~”琼华有太后撑腰, 但是来了劲儿。她趴在太后的怀中,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太后,示意太后多说一些。对于康熙小时候的事儿, 她还是蛮好奇的。
康熙听嫡母当着孩子的面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顿时有些不自在:“皇额娘!”
他看了看太后怀中双眼发亮的琼华, 看了看站在一旁目光瞄过来的胤禛和胤禩, 又看了看站在角落里, 看似在交流兄弟感情, 实则悄悄把耳朵竖起来的太子和大阿哥:“您……在孩子们面前, 好歹给儿子留些面子吧。”
康熙记事早,虽然幼年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他多少还是记得自己当年干过的一些蠢事儿的。
要是太后一不留神把这些都告诉了孩子们, 他这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严的阿玛形象可就要塌了。
太后好久没有看到康熙露出这么窘迫的表情了。应该说, 从康熙被太皇太后接到身边,学习为帝之道后,他就很少会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
做帝王的时间渐长,康熙的心机和城府越来越深,已经很少有人能够从他脸上读到真实的表情了。但此时的康熙,是真实的。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终于开始变得像个孩子了。
“皇上,让孩子们多了解一些你的事迹,也是一种增进你们感情的方式,哀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要不然,总不能让孩子们只能从外人的口中得知你曾经的经历吧?这也未免太生疏了些。”
一般太后开了口,康熙便不会反驳她的话。此时他抿着唇,保持沉默,脸上还带着些许不情愿。
太后指了指康熙,又指了指太子和大阿哥:“你们觉得,皇上此时的神色,像不像方才胤褆和胤礽的神色?”
琼华、胤禛与胤禩壮着胆子仔细看了看康熙民成一条直线的嘴,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发现有人在偷看他时,那凌厉的眼神。别说,还真有几分像,就是康熙的气场比太子和大阿哥强太多了,他们不敢一直盯着康熙看。比如胤禛,因为多看了几眼,就挨了康熙一记瞪视,胤禩则乖觉地在康熙瞪他之前收回了目光。至于一直盯着康熙看,不舍得移开眼的琼华……
好吧,康熙舍不得瞪她。怕吓着了琼华,康熙甚至还扯着嘴角,硬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缓和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一些僵硬。这样的康熙,倒是让他们觉得少了距离感,多了几分亲切感。就是,如果他的眼神不要那么吓人,就更好了。
至于一旁以及快要被人遗忘的大阿哥和太子,因为太后的一番话,再一次回到了受人瞩目的位置,并得到了来自康熙的两记眼刀子。无辜躺枪的大阿哥和太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
太后笑了笑,与孙子孙女们说起了康熙当年勤练布库之事:“你们别看皇上现在每天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当年,他可是度过了一段颇为愉快的时光。因权臣鳌拜主掌大权,他希望皇上耽于玩乐,不希望皇上与他争权夺利,因此,那阵子,皇上寻了些人来,每日与他练习布库……”
“皇上虽贵为天子,却没有什么架子,那些被挑选出来与他一道玩布库的大臣之子或是宗室子弟,很快便能与皇上打成一团。有个大臣之子在玩布库的时候,让皇上摔在了地上,脸都给摔肿了,那个人正怕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皇上却笑了笑,让他不要在意,说要继续练习……”太后回忆着往昔,嘴角含笑,神色柔和:“你们肯定想象不到,哀家带人去给皇上送点心的时候,看到皇上肿着半张脸的心情……哀家心疼皇上,又高兴皇上在鳌拜的监控之下,还能够这般活泼,结交到不少同龄朋友。”
太后的政治嗅觉不如太皇太后敏锐,那时候,她自然没有看出尚且年少稚嫩的康熙是为了对付鳌拜,才组建了那样一直布库队。她只是很欣慰,康熙与顺治处于同样的境地,顺治因为被多尔衮监控,养成了敏-感-多疑的性格,康熙却很是活泼,心性没有因为因为鳌拜而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都喜欢听故事,尤其太后讲的还是跟他们的汗阿玛有关的故事,他们自然十分感兴趣。他们虽然从别的渠道听说过康熙擒鳌拜之事,但是他们还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内里的细节,一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很难相信,康熙居然也会有跟人摔跤,然后被人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
至于当事人……康熙已经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去。嫡母非要在他的孩子们面前说他的黑历史,他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由着她去。
哎,他都可以预料到,此事过后,孩子们的小脑瓜子里不知会多出一堆什么样的脑补来。
不过,回忆起当初那段最为艰难的岁月,康熙的神色也不由柔和了下来。在那段日子中,他虽然过得十分艰难,前朝处处是鳌拜的党羽,后宫之中也有不少鳌拜的耳目,但那时,也有皇祖母和嫡母陪着他、关心着他,有赫舍里皇后为他处理后宫之事,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还有一帮子被他所折服,对他忠心耿耿的少年郎们,与他一起筹谋扳倒鳌拜之事,与他一起奔跑竞相追逐,而后,又在他的安排之下,进入了各个实权部门,逐渐瓦解鳌拜的势力。
那是一段十分不易的岁月,但细细回想起来,却也充满了温情。
“皇上,哀家有个想法,若是你什么时候得了空,不如亲自与阿哥们玩布库吧?”太后眉眼含笑看着康熙:“一则,是为了让他们强身健体,二则,是为了增加父子与兄弟之间的感情,三则,也好让孩子们更了解皇上当初的生活,忆苦思甜、居安思危。”
康熙闻言,点了点头:“就依照皇额娘所言。眼下怕是只有保清和保成能够参与。至于胤祉和胤禛,还得等他们再长大一些才能考虑……”不然,就凭他们现在这个小身板儿,康熙都怕把他们给摔坏了。
太子和大阿哥闻言,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跃跃欲试之意。
能够有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把对方给摔成猪头,实在是太好了!
没错,他们方才听太后说了那么多,关注的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康熙曾经被他的小伙伴给摔成猪头= =。
接着,太后又与几个孩子说了一些别的事儿。比如,康熙第一次当阿玛的时候,激动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看他的孩子那么小一点大,连抱都不敢抱,生怕把孩子给压着了。那段时间,他还成跟人讨教,要怎么做一个好阿玛。比如,赫舍里皇后当初生下嫡长子承祜的时候,康熙十分激动,整天拿着书到小承祜跟前念叨,一心要把承祜培养成好储君。可后来,承祜渐渐长大了,最宠孩子的也是他。赫舍里皇后不允许承祜多吃糖,康熙每次去看望承祜的时候就偷偷给他带几块……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听人说起自己的生母与未曾谋面的兄长曾经经历过的事。自打赫舍里皇后因为生下他难产而亡后,毓庆宫的人就像避讳着什么似的,从不主动在太子跟前提起他的生母。不知怎么的,在接触到这些他所不知道、也无法参与的过去时,太子心中有些淡淡的酸涩。
接着,太后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事儿。她抱了琼华一阵子,觉得自己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残留的那点不舒服似乎也尽数消散了。
待天色渐晚时,太后终于止住了话头,将琼华交到了康熙的手中:“马上要到落钥的时辰了,皇上,你快些把琼华给送回长春宫吧,保清和保成也尽快回自己的住所去。胤禛,既然你把胤禩带了出来,你也得派人把他妥善地送回去。往后,你们这些孩子要是得了空,就多来看看哀家。哀家一见了你们这活泼的样子,就觉得很是欢喜。”
几个孩子乖乖应是。
康熙见太后这般喜欢孩子,道:“皇额娘,待九格格年岁再大一点儿,朕把她抱到寿康宫来,让您养着,您看如何?”
九格格的生母德贵人犯了事儿,养母也只是个嫔。若是她能够被太后养在身边儿,既能稍微提一提她的身份,又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太后的寂寞,康熙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至于九格格现在的养母端嫔董氏答不答应,康熙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说要把孩子抱给太后养,难道董氏还敢反对?
太后想了想:“这倒也好。不过,何必等她再大一些?不如趁早抱来哀家这儿吧,九格格与琼华差不多年纪,待琼华来哀家宫中时,她们俩正好可以做个伴儿。”
康熙蹙眉道:“可九格格如今太小了,不大懂事……那孩子可不像娇娇这般安静乖巧,朕怕那孩子惊扰了皇额娘。”
“不打紧,哀家这宫里头有擅长照顾孩子的嬷嬷帮衬着呢,哪里会惊扰到哀家。再说,哀家宫中这般冷清,有孩子的哭闹声来增添几分热闹之气,哀家求之不得。”
康熙闻言,展眉道:“既如此,朕派人去跟端嫔说一声,让她把九格格平日所用之物收拾一番,过几日,让她亲自把九格格送到皇额娘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