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麾下的将领,有幽云系,也就是梁山出身,也有杭州系,是赵构的旧部。他虽然一直想一碗水端平,不偏袒谁,也不纵容谁。可实际上,这是理想主义,办不到的。幽云系的将领很早就跟着他东征西讨,而且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是幽云系的将领拼死拥戴他。
而杭州系的将领数得着的也就是韩世忠和岳飞有些战功,其余诸如范道远,张浚等人,都是降将身份,并无尺寸之功。身为武将,没有战功就没有发言权,这是自古以来的金科玉纪律。范道远还好说一些,他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投降的,而且交出了军队,甚至辞官归田。所以,在重新起用他到宁夏都护府任副手的事情上,幽云系的将领并没有表示异议。
可张浚则不同,这是个死硬分子,忠心于赵构,前两年的叛乱之中。此人给南府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几乎将郑成风的江南西大营一举铲平。后来虽然腹背受敌,被逼得窜到湘西深山老林里,仍旧不肯服输。若不是王钰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降,估计这人肯定得竖起反旗,当山大王。
这样的一个人,跟战功卓著的将军们平起平坐,幽云系的将领们自然有意见。滞留京城数月,闷坏了这些平时手握重兵的大将。王上一纸军令,把嫡系将领从全国各地召回来,满以为这次就要打大仗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北伐。谁料,到了京城,好吃好喝供着,大把的银钱花着,可就是不见王上召见。
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日月,这些戎马一生的将军们兴高采烈的赶到靖王府。他们很多从前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袍泽弟兄,可因为军务繁忙,国家多事,大多都分散各地戍边,难得见上一面。
“林大人,哈哈!整整五年没见了吧?想煞愚兄了!”呼延灼年过六旬,英雄不减当年,老远就望见豹子头林冲大步踏入王府。
林冲抬头一看,喜上眉梢,快步上前执住他的双手,紧了又紧:“唉,呼延大哥,你我虽同在河北,却是数年难得一见,此番回京,定要找个机会大醉一场才是。”他二人在梁山时,因为同是朝廷军官出身,较之他人,走得更近一些。
“林大人!呼延大人!”外面传来炸雷似的一声吼。两人扭头一看,这不是大刀关胜么?这家伙现如今可神气了,作了京师卫的最高长官,这可是天子脚下,在京城作官,可比外地好过得多了。
当听到两位故友的调侃时,关胜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唉,两位见笑了,王上以我老迈,不肯见用。又怕伤了我这老头子的心,所以赏了我这京师卫指挥使的职位。听着威风,其实已经没有机会再上沙场了。”在决定宁夏都护长官的人选时,王钰与吴用出现了分歧,吴用比较倾向于关胜,而他本人也对此十分期望,哪知摄政王最后选择了董平,让他好生失望。都护长官,虽然官衔不如京卫指挥使大,可那是在最前线,直接面对金国。一旦北伐开始,最先与金国交兵的,就是宁夏军。
三人正说着,萧充等将领陆续赶到,王钰的嫡系将领们齐聚一堂。在这里的人,掌管着大宋过半的军队,而且全都是齐装满员的头等王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撑起了这个国家的半壁江山。
王钰悄无声息的从后堂转出,没有人发现他。眼见堂上的将领们高谈阔论,气氛热烈,他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老部下,多年征战,喋血疆场,如今难得见面,自然是欣喜不已。
就在此时,一人踏进花厅。这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一张短脸,布满了与其年纪不太相称的皱纹。其他将领,大多身材长大,威武不凡,这人一加入,立刻有一种鸡立鹤群的感觉。
“这位是……”呼延灼不认识他,疑惑的问道。
徐宁一直在王钰身边,所以晓得这人,当即介绍道:“诸位将军,这位就是张浚张大人,新近被王上授以兵部侍郎衔。”
“我当是谁,原来是张侍郎,久仰大名啊。”话虽说得客气,但这其忠的鄙夷之意却是表露得十分露骨。今日王上召集我等议事,可视之为最高作战会议,能踏进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跟着王上身经百战,九死一生之人?你张浚算个什么东西?逆贼赵构的余孽,死硬的反贼,也配与我等并列?
张浚听出来这话中的意思,轻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双鞭将呼延大人吧?下官听说去年宋金之战,蒙古八千骑兵在你的防区里纵横数百里,有这事吗?”
呼延灼脸色突变!去年云内州惨案,震惊全国,王上大怒,自己还受到王上的明令申斥,罚俸半年。可这事其实怪不得自己,当自己收到消息,派朱武前去支援的时候,那蒙古骑兵早就不见了踪影。此事,自己一直耿耿于怀,不想这厮当面提出来。
“张浚!你……”呼延灼大怒。
还是徐宁眼尖,突然瞥见摄政王站在门帘处,急咳一声,提醒众将道:“诸位将军,王上驾到。”众将一惊,发现王钰在场,急忙转身排好,齐声参拜在地:“臣等叩见王上,摄政王千岁!”
“好好好!都起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这些个俗套就免了罢。”王钰笑道。众将起身,各按官衔高低落座,张浚坐于最后,神情肃穆。
“多年不见诸位将军,本王甚是想念,每当思及当年我等东征西讨的戎马岁月,不胜怀念。岁月如梭,一转眼,过去这么些年了。呼延灼,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呀。”王钰不轻不重的点道。
呼延灼一听王上话中有责备之意,慌忙起身道:“臣惶恐,请王上恕罪。”
“言重了,坐吧。”王钰点头笑道,一一巡视众将,发现多年不见,自己这些老部下们都苍老了许多。自己何尝不是,想当年穿越到汴京时,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而如今,已是年过而立的青壮年了。
十几年过去了,可想作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做到。金国,蒙古仍旧在威胁着国家的北部,跑到越南去的柴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打回国内。万里之外的西辽国东进中原之心从来不曾死过,还有那乱成一团吐蕃诸部……
“唉……”一声轻叹,英雄落寞之情顿显。
“王上何故长叹?”林冲与王钰是布衣之交,于公于私都要亲近一些。别人不方便说的话,常常由他代劳。而王钰似乎也没有忘记自己还曾经与这个豹子头有过结义之情,所有将领中,林冲的升迁是最快的。如今已是二品大员,封爵开国公,并且是大宋最高军衔的拥有者。
“本王已过三十,十几年宦海沉浮,南征北战,可到了如今,大宋四面,仍旧是强敌环侍,国家一日不得安宁啊。”王钰语重心长,由衷的说道。想起从前自己读中学那个时候,总认为古代那些帝王将军们太容易了,想打谁派个几十万上百万大军去打就是了,想灭谁就灭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可真正等到自己掌权,统治一个国家时才发现,原来给一个国家当家作主是这么的难,更何况是一个像宋朝这样积弱百年之邦。
众将闻之,不免有些不敢苟同。且不说王上以二十少年封王拜相,单说以金国之强大,灭亡辽国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可他们十几年来却未曾踏过长城一步!反而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国家接连几次叛乱,都被迅速扑灭,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作到的。虽不说与汉武唐宗比肩,也可算是大有为之主。
为何王上还出此感慨之言?未免对自己要求太过苛刻了。
“王上,恕臣直言。圣人云,三十而立,人到了三十岁才算是开始。如今我大宋雄兵百万,良将千员,国力昌盛,四海升平。我等皆愿在王上统帅之下,开疆拓边,立盖世之功业!”
听完林冲的话,王钰大笑:“哈哈!林大人,你怎么也学会这套文官的把戏?什么国力昌盛,四海升平,这些歌功颂德的话,不说也罢。好听的话听久了,会让人滋生骄傲的情绪,本王可不希望这样。行了,言归正传吧,这次把诸位召回京城,为的就是一件事情。”
众将一听,心头阵阵蠢动,肯定是要马上北伐了!作为一个军人,有什么比听到开战的消息更让人兴奋的呢?
迎着众将渴望的目光,王钰不急不徐的说道:“那就是与诸位将军商议,北伐大计!”
正当众将欢欣鼓舞之时,王钰又添上了一句:“本王准备在三年之后,举师北伐,荡平草原,一统中华。”
什么?三年之后?没听错吧?众将大感意外!满以为,这次召我等回来,肯定是共商大计,一旦我等回到防区,立即调动兵马,大军直扑金国而去。可没想到,王上竟然是想在三年之后才动兵。
既然如此,那这么早把我们召回来又是何意?军不可一日无帅,长江以北七大卫戍区的最高长官都在这里坐着,这岂是儿戏?以王上的英明,难道不理解这其中的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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