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横准备去绣楼前, 苏绵绵生病了。
本来换季的时候就容易得流感, 这小姑娘还贪凉, 晚上睡觉的时候空调没关, 一到早上起来走路就东倒西歪的跟要厥过去了一样。
陆横跟苏绵绵不一样, 他从小身体就很好, 基本没得过什么病, 就连感冒都少有。
所以家里根本就没有常备药这种东西。
“冷?”少年坐在床边,看着蜷缩在被窝里的苏绵绵,伸手试了试她额头。
少年掌心蕴热, 小姑娘的额头也是烫烫的,试不出来。
陆横想了想,双手撑在她面颊两侧, 然后俯身, 慢吞吞的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她的。
两人离得极近。
睫毛几乎都交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的苏绵绵还有心思想别的,她觉得陆横的眼睫好长, 就像是扇子一样。
小姑娘漆黑清澈的瞳仁中印出他的面容, 陆横呼吸一窒。
因为感冒, 所以苏绵绵的呼吸温热绵长不少, 软软乎乎的打在陆横鼻息间, 濡湿一片, 气息交缠,格外暧昧。
少年猛地起身,耳尖微红。
他僵着身体动了动手, 替苏绵绵把被子塞好, 正准备出去给她买药,就感觉自己下摆一紧。
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衣服又被扯住了。
明明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还是扯着他不肯放他走。
“苏绵绵,我们去医院吧。给你打个针,挂个水。”
苏绵绵脑袋昏沉沉的,只能迷迷糊糊听到陆横的话。
陆横把人打横抱起来,随便裹了件外套,就开车去了医院。
北市最好的私人医院。
苏绵绵躺在病床上,身上明明烫的厉害,她却冷得浑身直哆嗦。
“嚷嚷,嚷嚷……”
“找猫?没带过来。”
“呜呜呜,嚷嚷,嚷嚷……”
小姑娘闭着眼睛,眼角含泪,纤细眼睫紧颤。
陆横突然就明白了。
她在叫那个野男人。
“苏绵绵,闭嘴。”陆横伸手,直接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
小姑娘终于安静下来,也醒了。
她红着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蜷缩在纯白色的被褥里,那边有护士进来给苏绵绵量体温。
“三十八点六度,发烧了。”
医生也过来了,“建议住院挂吊瓶,好的快一点。如果还觉得不舒服的话,也可以用冰块或者温水擦浴,进行物理降温。”
陆横同意了。
护士拿来了留置针。
苏绵绵一脸惊恐的盯着那根粗长粗长的针,使劲揪着陆横的胳膊不放。
“陆横,陆横,她要干什么?”
“给你打针。”
陆横伸手掐着她的细腰,把人往被窝里按。
打针的意思是要把那个针戳进自己的身体里吗?
“我不要,我不要!”
小姑娘突然疯狂挣扎起来,甚至赤着脚就往外面跑。
她想起来自己前几天看的电视,那个女人就是被针戳死的!
陆横疾步追过去,从后面双手圈住她的腰,直接把人给抬了起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苏绵绵蹬着一双白生生的腿儿,使劲张嘴嚎。
病房的门没有关上,走廊上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好好好,不打针了,不打针了。”陆横把苏绵绵抱回病床上,一边安抚,一边跟站在旁边被吓傻了的医生和护士道:“来片退烧药先看看情况吧。”
回过神来的医生和护士皆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小姑娘哭红的小脸,眼泪鼻涕都糊了出来,软绵绵一团被强压在被子里,还在使劲挣扎。
那张憋红了的小脸和倔强又可怜的表情,活生生把陆横给衬托成了一个强抢小仙女的恶霸混蛋。
“温度不是太高,用退烧药也可以。”说完,医生和护士笑着出去了。
苏绵绵立刻一把揪住陆横的胳膊,“我们快点回去吧,这里的人太可怕了。”
居然要用针戳她!
小姑娘瞪圆了一双眼,像只警惕的软白兔子。
难道这里是什么行刑的暗室吗?
苏绵绵越想越害怕,恨不能把自己塞进陆横身体里。
温香软玉在怀,少年身体僵硬的坐在病床上,把被子往苏绵绵身上一裹,“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针,嗯?”
“不要,不要戳我!”苏绵绵立刻伸出小手使劲的摇,“我会很听话的。”
小姑娘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说话。
看向陆横的视线中充斥着小心翼翼的害怕。
陆横心头一软,按了呼叫铃,让护士把药替他收拾好,准备出院。
陆横一手拎着药,一手托抱着苏绵绵出了医院。
苏绵绵被婴儿托抱一样的坐在陆横的胳膊上,进电梯的时候跟一个三岁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妈妈,姐姐这么大了还要哥哥抱。”
那位妈妈捂嘴偷笑,“姐姐是生病了。”
“哦。”小女孩点头,继续跟苏绵绵大眼瞪小眼。
陆横默默的用兜帽把自己遮了起来,然后疾步走到停车场。
回了家,苏绵绵重新窝进自己的小被被里,总算是安心了。
她朝陆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眼泪鼻涕还粘在那张白瓷小脸上。
真丑。
陆横嫌弃的用毛巾给她擦了一遍脸。
“肚子饿吗?你想吃什么?”
“可乐,巧克力……”
“你生病了,只能喝粥。”
陆横给苏绵绵点了一份粥。
小姑娘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点就不要吃了。
陆横给她喂退烧药。
苏绵绵一放进嘴里就苦的不行,立刻吐了出来。
被陆横眼疾手快的接住后,掐着她的小鼻子硬生生又塞了回去。
“咽下去。”
苏绵绵皱巴着小脸,梗着小脖子,咽了下去。
陆横又拿出感冒冲剂,苏绵绵捂着鼻子不要喝,直接就把自己蜷缩成球,躲进了被子里。
小姑娘正在生病,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
甚至她只需要用她那双水漾漾的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看过来时,陆横就心软了。
操,真他妈在养祖宗!还是个活祖宗!
“苏绵绵,起来喝可乐了。”
那团小被子蠕动了一下,从里面冒出一颗小脑袋,双眸红通通,头发乱糟糟。
“可乐。”苏绵绵看到熟悉的可乐罐子。
“对,可乐。”陆横点头,把可乐罐子递过去。
上面插着吸管,已经打开了。
苏绵绵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然后皱巴起小脸。
她吸了吸小鼻子,声音嗡嗡的喉咙有点涩,“味道好怪哦。”
“新口味。”少年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还是喜欢喝原来的。”虽然这样说,但苏绵绵还是诚实的把这罐苦苦的“可乐”喝完了。
“陆横,你下次要给我买原来的。”
吃了退烧药,又喝了感冒冲剂,小姑娘眼皮搭拢下来,昏昏欲睡,嘴里却还心心念念阔乐不放。
“嗯。”陆横点头。
苏绵绵终于安心睡过去。
盯着小姑娘那张坨红小脸,陆横用毛巾沾了温水,替她擦了擦额头和小手。
他蹲在床边,从里面摸出那一双小脚脚,把那双小脚脚也仔仔细细得擦了一遍。
温水温度会比体温低,有点凉,本来睡得还挺安稳的苏绵绵突然缩了缩小腿,粉嫩脚趾蜷缩起来,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撒娇,“别动我……嚷嚷……”
陆横攥着毛巾的手霍然一紧。
他沉静半刻,站起来,替她把脚放回去,然后走到苏绵绵身边,俯身道:“喂,苏绵绵。”
“嗯?”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居然还知道回应。
“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没有动静。
苏绵绵已经睡过去了,当然不可能回答。
陆横坐在床边,捏着手里的毛巾,然后突然转身,狠狠掐了一把苏绵绵的小脸。
最后觉得不解气,趁着那小脸蛋软绵绵红彤彤的时候,又上嘴咬了一口。
真他妈香。
……
第二天,苏绵绵已经清醒不少。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鼻子还没通气。
陆横端着粥走过来。
“喝粥了。”
苏绵绵乖乖吃完粥,突然一把抓住陆横的胳膊,然后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的手指。
“你,你在干什么……”陆横端着粥碗的手一顿,差点把里面还剩下的一半粥打翻。
他红着耳朵往后退一步,低头时正对上苏绵绵那双纯洁无垢的大眼睛。
“这样舔舔,你就不会被我传染生病啦。”小姑娘一派天真可爱,歪头笑时露出甜甜的梨涡。
“……谁跟你说的?又是你嬷嬷?”陆横把胳膊抽回来,指尖酥麻麻,软绵绵,温热热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小舌头……真他妈软。
苏绵绵摇头。
陆横陡然面色一变,“男的?”
“嗯。”
“呵,”少年面色一沉,手掌用力,粥碗被压得颤动起来,“渣男!”
“什么叫渣男?”苏绵绵不耻下问。
“就是卑鄙,下流,阴险的垃圾。”
苏绵绵:“……哦。”
原来那只暴君是卑鄙,下流,阴险的垃圾啊。
卑鄙,下流,阴险她懂。
辣鸡是什么鸡?
辣辣的鸡吗?好吃吗?为什么一只鸡会卑鄙,下流,阴险呢?
……
苏绵绵这一病就病了半个多月。
天气已经入秋,北中正在筹备秋游。
陆横看着身边使劲吸着小鼻子,在喝“可乐”的苏绵绵,黑笔一转,扬眉道:“好喝吗?”
苏绵绵摇头,“陆横,你又买错了。这个可乐是苦的。”
“嗯。”少年不上心道:“下次再给你买甜的。”
说完,陆横盯住苏绵绵,一动不动的就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苏绵绵感冒还没好,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李大鹏和张鑫走过来。
正好听到陆横眯着眼睛,一脸阴鸷的念出两个字,“嚷嚷……”
而陆横面前的数学试卷上也都是各式各样的“rang”字。
上面都被画了一个大大的“x”。
李大鹏和张鑫互看一眼,李大鹏把手里的饮料递给陆横。
“嘿嘿嘿,陆哥,干了这杯柠檬水。”
“找死呢。”陆横瞬时反应过来,居然敢调侃起他来了。
陆横直接就把那杯柠檬水灌进了李大鹏嘴里。
他妈的,到底那个嚷嚷是谁!要让老子知道了,老子非扒了那个垃圾的皮!
“喂,李大鹏,跟你爸说一声。秋游的地点改到临市的那个园林里。”
“就是我舅舅现在呆的那个,有周朝绣楼的园林?”
“对。”
“行嘞,一句话的事,陆哥你就放心吧。”
……
秋游那天,天气不错。
北中租了好几辆大巴公交车。
陆横他们这几个学校里有名的嚣张跋扈的校园霸王,难得的随大流,一起坐上了大巴。
“陆横居然也去?”
“听说这次秋游的地点就是他选的……”
同学们窸窸窣窣的压着声音说话,都对这个少年充满了敬畏和羡慕。
陆横在北中极其有名,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家世,更因为他的做派和风格。
有些男生甚至还刻意模仿陆横。
自从陆横剃了鬓角,扎了个小揪揪以后,北中一大半的男生都争相效仿。
北中环境还算宽松,学校也由着学生们自由发展。
一到上课,老师就能看到一大堆小揪揪,不管男女。
一路上,身穿白衣的少年搭着腿,戴着耳机,脑袋上的小揪揪压在兜帽里,微抬下颚,露出白皙优美的下巴,姿态闲适而随意。
秋日的阳光从车窗处笼罩进来,将少年那张本就完美的脸更加衬托的俊美无俦。
小女生们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苏绵绵一路靠着陆横的肩膀昏昏欲睡,直到了地方,才被拍醒。
“苏绵绵,到了。”
苏绵绵睁开那双迷蒙睡眼,原本迷迷糊糊的神色在看到面前的那扇朱红色大门时,瞬时睁大。
苏,苏府……她又回来了?
“同学们准备下车,拿好票啊,没有票不能进去的。”
票?
苏绵绵低头,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票。
她回家,还要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