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厨子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就像火山喷发前的动摇,而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嚎叫了一声“有鬼啊——”就直挺挺倒下,晕了过去。
要知道胖厨子可是膀大腰圆、中气十足的中年壮汉,这一道杀猪般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简直称得上是排山倒海,直冲云霄,加上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这宅子也还没有大到尖叫声传不出去的程度,瞬间,这声音就撕裂了整条胡同的安静,惊骇了所有人的耳。
没过多久,凶宅的大门打开了,两名下人用一辆双轮推车推着昏迷不醒的胖大厨出来,匆匆往位于路口的济世药堂跑去。
“哎哟,苏厨可真够重的,要不是药堂离得近,我可没有力气推过去。”
“有什么办法,就咱们这宅子,哪个大夫敢上门看病?你用力点,别像晚饭没吃似的。”
“我这不是被吓的么?你是不知道,我就住苏厨隔壁,他这么一吼把我吓得直接从床上掉下来,迷迷糊糊之间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外头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飘过去,真的是飘过去的,在半空之中,脚不落地,好像都没有脚的……”
“得了,大半夜的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再说我揍你。”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是不会回来了,要回也是白天再回……”
两人嘀嘀咕咕着来到路口的药堂,用力把门敲开,住在药堂后院的大夫听说苏厨的事情后,也不敢怠慢,赶紧给苏厨看诊。
大夫上下检查了一会儿后,摇着头道:“他没有别的问题,就是生生被吓出心悸,晕过去了,我给他扎几针,下两剂药,他大概就会醒过来了。不过他不能再受到惊吓了,你们多点几根蜡烛,把屋里点得亮亮的,陪他说些熟悉的话,让他感到安全就好。”
两人依大夫所言,在大夫扎针的时候,他们把蜡烛都点亮了,坐在病床边上,佯装轻松的聊苏厨最喜欢的东西,比如什么肉最好吃、又有什么海味上市了,等等。
忙了大半个时辰后,苏厨终于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睛就惊恐的大叫起来:“鬼——有鬼啊,救命——”
他肥大的身体哆嗦得很是厉害,两颗眼睛目光涣散,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啪——”一人重重扇了他一巴掌,骂道,“得了,天亮了,该醒了,你刚才都是在做梦。”
“梦?哦,刚才我是在做梦……”苏厨被打得清醒了一些,身体没那么哆嗦了,眨巴着眼睛道,“我就说呢,我怎么可能会见鬼……”
说到鬼,他的脸色又变得惨白起来,恐惧之色弥漫脸上,感觉又要发疯了。
大夫道:“赶紧把这药给他灌下去。”
两名下人赶紧一人摁住苏厨,一人强行把药灌下去。
苏厨“咕咚咕咚”喝下药后好一会儿没动,只是身体似乎放轻松了不少,目光也慢慢变得平静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后,他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两名下人面面相觑,皆是往后一摊:“累死我了。”
“两位,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大夫看看他们,“你们也住得近,是不是该把病人抬回去了?”
“那可不成。”两名下人赶紧道,“这厨子重得很,咱们俩没力气了,大夫您就让我们在这里坐一夜,我们多付您钱还不成么?”
大夫明白他们的顾忌,摇摇头:“那你们就在这里坐一个晚上吧,先说好,这药堂里住有我的家眷,你们可不能乱跑。”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就待在这屋里,哪里都不敢去。”
大夫出去了,嘴里还低声咕哝:“早说那宅子不干净,邪门得很,你们就是不信……”
两名下人苦笑,他们穷啊,不干活不挣钱,他们吃什么?
当下两人也不敢熄烛,就坐在椅子里,就着亮晃晃的烛火睡到天明。
天明之后,苏厨也醒了,情绪稳定了许多,在两名下人的搀扶下往宅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絮絮叨叨的说起昨天深夜见到的一切,两名下人只能不断安慰他。
同时,街坊们也都听说了昨晚的事情,许多人围过来问个不停,还有些人干脆等在凶宅的门口,就想着听鬼故事。
苏厨大概是憋得慌,不断的重复他见鬼的故事,借此发泄心中的恐惧并拉拢“同伙”:“我真的看见鬼了,披头散发,吊在树上,脸上白的,眼睛是红的,风一吹就飘来飘去,还冲我伸出舌头,牙齿这么长,滴着血……”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却又忍不住继续听,边听边追问细节。
待到凤衔珠闻声出来接苏厨进去时,苏厨已经讲了好几十遍他深夜见鬼的故事,所有的街坊都知道那鬼长什么样了,一个个议论纷纷。
“各位请回去吧,我是不信我家闹鬼的。”凤衔珠的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风度,“昨晚的事情只怕是个误会,我会好好查个清楚,给苏厨一个交待,还请各位莫要张扬,给我家一个清静。”
这世间的人,哪个不喜欢看热闹?
更何况是凶宅闹鬼这等刺激之事。
众街坊叽叽喳喳的热闹得不得了,隐隐透着幸灾乐祸:“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们还不信?啧啧,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看着吧,昨晚的事情只是开始罢了……”
凤衔珠把门关上了。
这一日,乌家大门紧闭,无人外出。
这一夜,乌家也没有发生大的动静,只是有住在较高之处的街坊注意到乌家大宅里点了大量的灯笼,彻夜不熄。
次日天没亮,乌家大门打开了,一名下人急匆匆的跑出来,冲到路口,四处寻车找马。
虽然此时天色还暗着,但做生意的都要赶早,因此街头也汇聚了不少小生意人,他们很快就认出这人是乌家的杂工,当下都问道:“你不是在凶宅里干活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出街了?莫非昨天晚上又出了什么事情?”
这名下人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我有急事要办,这头毛驴就借我用用,这是押金。”
而后他匆匆的骑上毛驴跑了。
傍晚,这名下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名手持各种道具的道士,一行人相当惹眼的穿过整条浅海街,即刻引来了全街的关注,许多人甚至跟在这行人的身后,一路跟到乌家门口。
乌家似乎已经等很久了,那些道士刚刚抵达门口,大门就打开了,凤衔珠走出来,拱手迎接:“各位道长,敝人的宅子有些不干净,就有劳各位道长驱邪除秽了。”
领头的道长显然已经听乌家下人说明了事情的原由,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老道久闻此宅凶名,老道的师父多年前曾来此宅办过法事,此宅因此清静了多年,没想到我师父去世之后,这宅子又开始不干净了,不过你放心,我深得我师父真传,些次定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凤衔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多谢道长,只要道长能解决此事,酬劳好说。”
道长笑了:“我看天色也快暗了,可以准备开始举办法事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明白了,原来是乌家在请道士前来宅中除秽祛邪呢,看来乌家昨日晚上也不太平啊,亏得这乌家装得这般平静淡然,他们还以为这乌家真不怕见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