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她的脚下踩到一截东西,险些滑倒,阿月低头望去,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臂,仿佛是被从身躯上生生撕裂下来,五根手指紧紧抓着一个匕首。
阿月心中痛苦万分,她认出那是大长老的手臂,因为过度炼器而耗损所以青筋纵横,他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献祭,炼成那柄幽光惨淡的匕首。
她扑过去把那截断臂抱在怀中,止不住大声哭泣,而断臂上的手指却突然松开,幽光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阿月怔怔凝视着地上的匕首,这是阿父倾尽性命炼制出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他叮咛嘱咐过一定要献给天州牧的东西。
她搁下那截残臂,然后探身去拾匕首,然而在触及匕首的一瞬间,指尖却仿佛被火烧一般,她忙缩回手,但是却又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在指尖萦绕,她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匕首,静静闪烁着幽光,心中惊惧交织,阿父所炼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从夜半就开始一直下个不停,打在屋檐上淅淅沥沥,明明已经是清晨时分,但是天色却依旧黯淡。
萧夕起身后不见白泽踪影,便知道他定在灶房,自从拔陵大闹客栈后,住在客栈的客人们都惜命,纷纷结账离去,只剩下萧夕一行人,偌大的客栈没生意,空空荡荡,连掌柜都闲得整日在柜台上打瞌睡,伙计不必招呼客人,厨子也不用炒菜,倒是白泽去得勤便,这个时候八成是在灶房熬粥。
萧夕走进灶房,果然白泽正朝小炉里面添柴,炉子上炖的粥正冒着热气,香味飘出来,萧夕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她走到白泽身后,坐在小矮凳子上,就像等着开饭的孩子一样,面带微笑盯着炉子上的粥。
“今天的天气有些凉,你怎么不多加件衣裳,当心着凉。”白泽回身望了萧夕一眼。
萧夕听着外面滴答不停的雨声,笑着答道:“走在外面倒是有点冷,但是屋子里面却很暖和,我现在不想动,待会儿回房间再添衣裳。”
白泽轻轻摇头:“你倒是越发懒了,我去给你拿件衣裳披在外头,你替我看着粥,可别糊了。”说罢他便递与萧夕一根木勺,便走出灶房。
萧夕拿着木勺在锅里慢慢搅动,闻着飘出来的香味,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不一会儿白泽回转,突然听萧夕说道:“白泽,你曾经问过我想要让天州的百姓过怎样的生活,我就在刚才突然想明白了,我希望天州的百姓都过上我此刻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有香喷喷的粥可以喝,冷了有衣裳可以穿,有房檐可以遮雨,有家人可以陪伴,你说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白泽为萧夕披上衣裳,与她并肩而坐,眼眸中露出向往:“这样的生活试问有谁不喜欢呢,就连阿娘尚在人世的时候,也时常会向往俗世最平凡安宁的生活。阿父也曾经教导过我,百姓安身立命,不过是寻求吃饱穿暖,当他们衣食无忧的时候,就不会发生纷争战乱,这样天下就可以太平。”
萧夕笑道:“看来我与你阿父的治民之法真是不谋而合呀,我自从来到扶桑,终日只顾着跟这个打架同那个斗法,关于治民的详细事宜我还真是摸不着头脑,你这个军师可要尽心尽力辅佐我,别让我这个州牧刚上任就闹出大笑话,被别人瞧不起。”
白泽为萧夕盛好粥,神情温柔:“我对你有哪件事不是尽心尽力,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特殊,别说我,就是付月猎祜他们,谁对你不是恭让照拂?”
话音刚落,门外便发出笑声:“还是你小子眼睛雪亮,不像萧夕这个没心没肺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你最好,把我们这些人对她的照顾都抛在脑后。”
付月推门走进来,看来他已经全部听到萧夕二人方才的对话,他笑道:“我还正想着你要怎么安抚天州的这些刁民,没想到你还挺有主意,虽然我是妖魔从不在乎这些俗世的治理之道,但是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听得还是很舒服,看来将来天州百姓跟着你会有好日子过的。”
“没想到你也会关心这种事,要不要我将来也给你授个官职,让你也到这俗世来历练一番?”萧夕歪着脑袋打趣说道。
付月自顾去摸了个碗过来盛粥:“你可莫要小看我,我可不是那种一般的妖魔,当初跟着庚辰征战四方,我也是明白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好与坏我还是分得清的。只不过授官就免谈了,我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还不都是为了保护你,说起来我终究是妖魔,等到将来你安定了天州,生下天帝,我还是会离开,找个好地方过我自己潇洒快活的日子。”
他端着粥便径直走出灶房,没留意萧夕已经变了神情,似有怅然失落之色。
“他原来是想要离开的,可是他曾经说过把我当成亲人,为什么却还想要走呢……”
白泽柔声安抚说道:“付月也好,白狐也罢,他们终究是妖魔,与我们到底是不同的,他们要过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也是理所当然。”
萧夕微微垂下头:“我明白了。”她把脑袋轻轻倚靠在白泽的肩膀上,静静听着屋外的雨声。
付月端着粥正走到楼上,忽抬眼瞧见白狐正摇摇晃晃坐在窗沿上,撅着屁股朝外探望。
付月有心戏弄,蹑手蹑脚走到白狐身后,在它的屁股旁边伸指一戳,白狐差点栽倒下去,跳转回身张口便骂道:“别惹我,我正看要紧的事呢。”
付月探头朝楼下望去,便见客栈门外街路上,雨中有两个人面对而立,一个是猎祜,另外一个赫然却是当日在客栈见过的长得与猎祜未婚妻颇像的阿月。
“今天一大早我就发现这个小姑娘在客栈外头站着,也不进来也不打伞,我还以为她有毛病,正琢磨着好端端的无缘无故来客栈干嘛,结果猎祜就走过去了,这俩人之间肯定有戏。”白狐一脸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