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曾国荃是以为,就算这里真的是天堂,但就目前来看,还远不是属于他们的天堂。
就算大家降低期望值,不想再如同在满清那会那样,做个养尊处优的地主老财,就想一家子分上几十亩地,过上那自给自足的日子,只怕也是不行的。
若只是需要一群普通的自耕农民,那些大佬们又岂会花那么大的精力来训练他们?
想要进工厂做工?只怕也是不行的。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工厂女人,许多根本就是以前在大清的泥腿杆子,虽然多数不是裹脚女人,也是从田间地头过来的,在工厂里做着最简单的工作,只要稍加训练就学会了,也犯不上用他们这些人去干。
倒是让他们奇怪的是,那些黑人和印第安人,看似那么简单的活儿,可就是怎么都教不好,这也难怪共和国的领导们要大力从满清移民了。这人和人,还是不一样啊。
让他们当兵?这里够得上青壮的,也不过不到两千人吧,其它人呢。另外,貌似共和国的军队中还有不少蠢笨的黑人,也犯不上让他们这群有文化有素质的人去当傻大兵吧。
虽然大家都开始有了期待,既然满清那里的好日子已经回不支了,倒不如开始梦想着在共和国的新生活,等待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总归让大家的内心愉悦起来。
“姓名?”
“康小虎”
“年龄?”
“25”
“籍贯?”
“长沙。”
…
“好了,下一个。”
…
“姓名?”
“曾国荃”。
“年龄”?
“28”。
“籍贯”?
“湘阴”。
“文化背景?”
曾国荃不解的望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后生,看他那刚长不久的前额的头发,估计也是从满清过来不久的吧,可是,这个最多不过17岁的青年,如今已经是共和国的一员了。听着他的问话,曾国荃一时没明白过来。
在这段整训的时间里,他们也集体去共和国的第一小学参观学习过。他发现,那些最多不过十二岁的小男孩女孩们正在解的方程式,听说是五年级的孩子,他居然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这就是说,他的文化程度,最多也就小学五年级。
可是,在大清,他可是有着举人功名的读书人,赶上运气好的时候,再舍得送上点钱,还能直接受个官员的。难道真的承认自己连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问你呢,你读了多少书?”那年轻的小伙子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后面还有许多人在等着呢。”
“举…举人吧。”曾国荃有些心虚的答道。
“哦,”那个年轻人倒是波澜不惊,头也没头,只是在表格后面添了几个字,便又继续叫道,“下一个。”
曾国荃心情忐忑地步入了人群中,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陈志成的临时办公室里,陈志成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按道理说,这些人员的资料,早在整训的时候他便应该收集好了的。这就是经验的不足了,虽然身为官二代,无论是斗争艺术,还是把握大局,他都是曾经见过。以前在半岛的时候,他也只是掌控全局,但象在这样,把一摊子事情全扔在他身上,立即就见得他经验不足的毛病来了。
“快,快点,几位大佬都在等着我们的资料,你们可得给我抓紧了。”陈志成一目十行的查看着这些人员的资料,一边不耐烦的催促着自己的助手们。
这些年轻的助手们,一两年前,他们甚至还只是满清的一个学童,或者是满清某个山庄、鱼村的毛孩子,如今却能帮助他处理这么多的事情了,也确实难要求人家做得更好了。因此,这些人员的资料,都必须得他一一过了目,然后再送上去,交给上面的大佬们分派其去向的。
当然,通过这段时间的考察,他的建议也将起很大的作用。
这些名字,都是带有浓郁的满清特色的姓名和资料,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字眼呈现他的眼前,本来不以为意,目光已经看出十几行开外的,可是想想不对,不得不将目光又回过来。
“曾国荃”?
又仔细地看了后面的资料,年龄,性别,籍贯,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么的相似。
早在学生时代,他就不止一遍地看过电视剧《太平天国》,对于那个曾经残忍的杀害了无数正义的起义勇士,扑灭了满清末年风起云涌的革命战争的曾国藩、曾国荃兄弟,尤其是对曾国藩的那句‘屡败屡战’记忆犹新。
莫不是,这就是历史上那个双手沾满了革命烈士鲜血的刽子手?
他心中甚至生出一股想要好好的代表革命战士和起义勇士,好好宣判一下这个刽子手的冲动了。
又担心只是雷同,他又在助手的指点下,偷偷观察了那个脸色有些惨白的瘦弱的青年,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虽然连日来的整训让他显得有些疲惫,但他眉角,却似乎总有一股淡淡的思绪,而他那冷峻的目光,和安静的姿态,更让他在人群在有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这种早已经过历史证明的大咖,放在人群中,只要稍加关注,便会发现出他的与众不同来。
这可是共和国建国以来,从满清那边移民过来的,在历史上最有名气的大人物之一了。陈志成知道,象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他这个正在接受组织考验的新手所能决定的事了。扔下其它事务,立即就匆匆赶到了赵文礼的办公室里。
“你确信,真的是那个人?”赵文礼也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份资料。
“我看过了,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他那种气质,太象历史上的那个人了。”陈志成坚定地说。
“好吧,你马上过去把他叫过来,我要亲自和他谈谈。不了,我还是自己亲自过去一趟吧。”对于这种曾经经历过历史考验的人物,而且是建国以来,除了还没有证明过的杏贞姑娘之外,来自满清的最有名的人物,赵文礼也是感到十分的想要知道。
共和国在北美,立足将近十年了,如今可以说正处于发展的瓶颈之中。
无他,人才,太缺乏了。
虽然他们这群人在穿越前,可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屌丝小人物。虽然有着对历史预先的预判,但从能力来说,就有着自己十分的局限性了。
赵文礼也不会无知的以为,就凭自己这些人因为预先知道了历史,成功的在北美立国了,就能无视唐宗宋祖对中国历史的贡献,就要把人家踩在脚下了。
历史英雄人物,永远是我们应该尊崇和爱戴的。因为牛顿敢说“如果说我比笛卡尔站得更远一点的话,那是因为我站在他肩上的缘故。”所以,他才能走得更远。
而共和国要想走得更远,同样需要尊重历史的发展规律,正视自己这群人的不足。而曾国荃这一类早在原本的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物,无疑将会给自己提供不一样的思维。
至于曾国荃可能是革命战士的刽子手的事情,赵文礼又不是徐永全,真的会天真的以为领导们说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真的较真的话,到底谁才算是历史的刽子手,谁给这个民族这个国家伤害最大,你们懂的。
安静、平和、严谨,这便是曾国荃给赵文礼的第一印象。
无需开口,赵文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就算这个人物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曾国荃,就以他这份淡定和从容,都值得自己来这一趟了。
“好了,没你的事了,去忙你的吧。”赵文礼把陈志成的办公室无理的就占用了,也不管陈志成那苦丧的脸,有多不愿意。
“阁下就是曾国荃,来自湘阴的曾国荃,不知阁下和湘乡的曾国藩如何称呼?”
“这个…正是家兄。”曾国荃有些吃惊了,就算兄长贵为大清的兵部右侍郎,可现在也只是居母丧在家的孝子一名,连大清都有无数百姓不知其名,这位远在这数万里之外的大人物,又是怎么会知道家兄的名字的。所以,听到赵文礼提到兄长的名字,本来从容的曾国荃也不禁有了些紧张,结巴起来。
“别介意,我也只是偶尔听从那边的人提起过令兄的名讳罢了,还听许多人说起,曾氏一族家风甚严,名下子弟,绝无胡作非为之辈,可是真假?”赵文礼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轻言解释道。
至于曾氏家训,可是曾经影响湖南百年,甚至影响许多传统的中国家庭教育的大事件,赵文礼不会天真的以为,就算曾国藩很彪悍,但如此良好的家风,不可能成长于他一人之手的。一个大的家族,可是需要无数代的沉淀和积累的。不过,曾氏家族之所以能为大部分国人所熟知,曾国藩的名声和地位,确实起了不可忽视的推广和传播作用罢了。
“不敢当,我曾氏确实律门子弟子甚严,不敢说绝无胡作非为之辈,但曾家子弟,若有敢为非作歹的,祖宗家法绝不轻饶。”说起自己的家风,曾国荃的脸上也不禁浮现一些自豪之色。
公正地说,中国的家族统治,确实对于统治阶级推广自己的价值观和统治力,十分的不利,但从另外一方面说,中国的传统家族,对于传播和延续中华的传统文化,却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虽然其间或许有许多糟粕的,需要我们扬弃的东西,但中华文明之所以能绵延下来,绝对不是庙堂之上的几句政令所能决定的。若不然,秦汉隋唐如今又在哪里?但中华民族的那些传统和习俗,千百年来,仍在影响着一代代的国人。
可有的人就是看不惯这些,因为这不利于他们把自己抬上神台,把祖宗的牌位都要拆掉了。结果呢,中国的宗族倒是不会影响他们一再的粗暴的执法了,可是,中华的传统价值观呢,又去哪里了,连让孩子回家看个父母都需要立法来强制执行了,何其的可悲。
“曾兄弟在我共和国呆了也有三个月了,也不知有何感想。”赵文礼微笑着望向曾国荃,看到曾国荃有些无措地样子,又鼓励地望着他,“曾兄但说无妨,说错了也没有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再说,我们共和国绝不会因言获罪的。
没想到,曾国荃说出来的句话却让赵文礼大吃一惊。
因为他说:“我来到这共和国也有三个多月了,真实的说,这共和国,既不是你们的人所说的那样,是为天堂,也不是我们刚来的时候的感受那样,是人间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