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朝幽竹居走去。
墨韵走在前面带路,每走到一处,便给若云介绍一番。
若云从后面仔细打量墨韵,突然发现她腰身似乎有点不对劲,心中便是一凛。
道路两旁正好有些五颜六色的野花盛开着,若云突然道:“墨韵姑娘留步,你看我第一次来府上,去瞧沈小姐也是临时起意,没带什么东西。我瞧着此处野花甚好,想采几朵去送给沈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墨韵自是回答好,若云便俯身去摘,谁知刚摘了一朵,便“哎呦”一声捂住手指道:“我的手指上扎了根刺,没办法摘了,能麻烦墨韵姑娘帮我摘一下吗?”
墨韵咬了咬牙:“若云小姐,我家公子平日里都不会让奴婢做那些粗活计,怕弄粗了奴婢的手掌呢,公子他就喜欢奴婢柔嫩的双手,这摘花的活,奴婢真是做不了!”
若云一听,登时脸就沉了下去,但是也不好意思发作,只得转过头继续去摘花。
等摘好花,若云笑着将花举到墨韵面前,脚下却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中的鲜花却是散落一地。
“哎呀不好!墨韵姑娘快帮我捡一下花儿……真是可惜!”
墨韵见这事确实不大好推辞,只得不情不愿俯下身子帮她去捡拾掉在地上的花。
却不知若云正在眯眼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只见墨韵腰身似乎弯不了太多,而且每次俯身腰身都好像极为不方便。
甚至有几次,她还用手去扶腰,一派孕妇才有的动作。
再结合之前魏长卿的举动,若云心中便有了数,这是公子和通房丫鬟暗度陈仓啊。
但她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这魏家好歹也是京城有名望的家族,为何会任由一个小小的通房在主母进门前怀孕生子?
这事不合常理啊!
她哪里知道,正是因为李氏出了事,所以冯姨娘不知道其中端倪,才让那墨韵钻了空子。
既然自己有心要进这个门,自是不能让那墨韵生在前头。
别的不说,她若是将来生个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生个儿子,那便是长孙,将来长大了算怎么回事?
那便是一根永久的刺扎在自己心里啊!
想到这里,若云心便沉下几分,但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依旧对墨韵笑脸相对。
两人继续往前走,墨韵带着若云抄近路,走了那荷花池旁边的小路。
她顺便还有意无意透露道:“我们公子平日里最爱来这里看荷花,公子还替奴婢去那荷塘中间取过莲蓬呢,只为了让奴婢吃上一口最新鲜的莲子!”
若云面上依旧淡淡笑着,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
这个死丫头,还真敢卖弄!
若云走到荷花池边上站住,见粉红的荷花含苞待放,点缀于碧绿的荷叶中间,煞是好看。
她便笑道:“这荷花真是好看,若是我能采一朵一起送给沈小姐,一定会更好!”
说罢,她指着靠近岸边的一枝含苞欲放的荷花:“这朵不错,离岸边也近,我去试试看?”
她走到那荷花所在的位置,小心挪动着身子想摘到那朵花,可是就总差着那一点点距离够不着。
若云面上露出难过之意,又看看自己脚下,因在岸边踩了许久,鞋底已经沾上了湿泥。
她退回到干燥些的地方,指着那朵荷花对墨韵道:“墨韵姑娘,你可愿意帮我将那朵荷花摘下来?”
她见墨韵有拒绝之意,忙将耳朵上一对赤金缠珍珠的耳环取下来道:“你若是能帮我将那朵荷花摘下来,这付耳坠便送给你!”
墨韵便犹豫起来,一方面自己怀着身孕,身子不方便,另一方面自己不会凫水,若是掉下去岂不是要被淹死了去。
但又瞧一眼若云手中的耳环 ,那样式正是今年京城中流行的款式,再加上又是赤金的,看起来能值不少银子。
自己若是能戴上这样一副耳坠,定能让墨纹、珠玉她们羡慕死去。
想到这里,她便顾不了这么多了,又看一眼荷花的位置,便走过去站在若云之前站立的位置,想了想又道:“若云姑娘,麻烦你拉着奴婢这只手,以免我掉进水里。”
若云忙道好,走过去拉住她的一边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向岸边扯,而墨韵则重心向着荷花的方向偏过去。
两人协作果然容易些,墨韵手指尖已经碰到了荷花,她一点点往前探去,眼看就要握住荷花的花杆了。
此时墨韵的身子已经偏向了水面,如果若云松开手,她必定就会摔进水中。
若云似乎快要拉不住她了,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突然只听“噗哧”一声,若云重重坐在了地上,而抓住墨韵的手,已然是松开了。
“哗啦”一声,墨韵便掉进了水中。
墨韵忙伸手扑腾着水想要站起身来。
那荷花池的水本来也不深,但是因为十几年未曾清理,底下的淤泥却是十分厚重。
墨韵掉下去后,直接陷入了淤泥中,想要站起身子已是十分困难。
她上半身只有肩膀露在外面,惊慌之下拍打着水面道:“快救我!”
可此时正值晌午,魏府众下人都去膳房了,哪里还有人到这偏僻的荷花池边来。
若云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站在岸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才道:“墨韵姑娘等我,我去喊人!”
她慌忙朝来时的路跑去,等跑出一段,回头去看,见已经看不见荷花池了,才停下来,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自言自语道:“就凭你个小小的丫鬟,也敢跟我斗?”
就算一会子来人救了她,也没人会知道是自己害了她。
因为她制造了一个几乎完美的事故现场:墨韵是为了帮她摘荷花,自己掉下荷花池的,她若云不会凫水,自然不能去救她,只能跑出来喊人。
然后自己不熟悉魏府的路径,会迷路,等找到人去帮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到那时,墨韵如果活着,那就是她福大命大,若是死了,也怪不到她头上。
若云垂眼冷笑,眸中泛着点点寒光,她缓缓走着,时不时还在岔路口停下来思索一番,感觉哪条路陌生便走哪条。
这样磨蹭了许久,等发现人时,已经过去了大概半个时辰。
众人慌慌张张跑到荷花池边上时,见墨韵只有头露在外面,双目紧闭,已经一动不动了。
众人忙将她捞起来,又去禀报了老爷和大公子。
魏老爷听完下人禀报,连声吩咐快去找大夫,然后亲自去荷花池边看。
虽说墨韵只是个丫鬟,但却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丝毫马虎不得。
彼时墨韵似乎有了点生气,并没有死掉,但是人却昏迷不醒。
若云蹲坐在她身边,哭得声嘶力竭,说都怪自己让她帮忙摘花,才导致了此番事情的发生。
魏长卿也已经赶到荷花池边,见墨韵这样的情况,也急得跟什么似的。
但魏家父子俩见若云痛哭失声,也不好意思去怪她,反而还安慰她。
毕竟,再怎么说,墨韵也只是个奴婢罢了。
好不容易盼来大夫,看过后才道:“这位夫人虽然性命是保住了,但她腹中的孩子却没了!”
至此,魏淳才知道魏长卿竟让自己的通房丫鬟怀了身孕。
这本也是件极为丢脸的事情,还恰好被若云撞上了,魏淳当下沉了脸色,扭头便走了,走出几步后,头也未回瓮声瓮气道:“一会儿来我院里!”
魏长卿自然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深深叹息一声,语调低沉道:“儿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