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惨叫声中昏迷。
昏迷了不知道多久。
醒来时,我人已经在我的住处。
又回到了这栋大房子里……
过了多久?发生了什么?我的脑子有些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最后怒气冲昏了头脑,我好像看到了黑暗面的自己,看到了浑身赤红色,枯瘦如骷髅,疯狂杀戮的我自己。
然后一切就静止了。
模糊了。
“对,冷藏柜……苏雅,我的承诺!”我想起来了,翻身从柔软的大床上爬起。
刚起身,就见一女人,一身白衣走进我的卧室,端着水,似乎还有食物,惊喜的看着我:“你醒了?”
那人是老杜。
可表情,很奇怪。
“苏雅呢?”
她一脸茫然。
“杜姐,还有救吗?苏雅现在的样子,还……”
“我不是……你说的杜姐。”女人尴尬一笑。
不是?
那你是谁?我问。
白茶。
她淡淡的回答了我这两个字。嗡!我脑子好像被铁块重重的砸了一下,然后回荡着一阵让我痛苦的嗡鸣。
白茶?那不是由门烈的老婆么?
杜幽兰真的恢复了她。
她就好像神一样。
若我能够完整的保存苏雅的身体,现在,是否也会被老杜恢复?
“你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最好吃点东西。”
“我不是太清楚你们的事情,这里我也刚刚来……嗯,希望你能振作一点。”
说完,她转身离开。
貌似性格很好,温柔,善良,倒是正好填补了猥琐的由门烈。
可是我呢……
这个世界不该很悲哀吗?
我怎么看到了阳光?
我明明,心里很难过。
哦对,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义务陪着你难过。难过永远是一个人的事。也最好是一个人。
当一切还有希望,我会对这个希望进行无限的幻象,我也会拼了命的走向那个希望。可当希望真的一瞬间被炸成了血水,我又该如何呢?
原本,我想起床发疯。
不管做什么,打砸,咒骂,发誓将司徒涵挫骨扬灰……
可看到白茶的那一刻,我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她就像一个从未出现在我世界中的旁人,以纯粹旁人的角度安慰着我。突然让我明白,我的愤怒,发泄,到头来都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她,回不来了。
我下床,平静的走向窗前,多余的棺材已经被撤走,只留下一口,那一口正是那天晚上,我和苏雅去酒吧之前,她取皮囊的棺材。
“现在她就在那里面。”老杜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
“杜姐……”
“嗯?”
“我以为愿望一定会实现呢。我以为,我是主角。”
老杜走到我身边,也看着那口棺材,淡淡的说:“这样的痛苦你承受过。那个叫唐婉的女孩,死掉的时候,你也无法让她回来。”
“可如今的你,依旧活在这世上。还会笑。”
老杜拍拍我肩膀:“这场旅行,只有一个人能陪你到终点。”
“谁?”
“于越。”
老杜离开。
我又躺下,进入无限回忆画面。
可却越来越模糊,甚至这么快,我居然有些要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不仅是苏雅,还有唐婉。都记不清了。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一觉醒来,已经天黑。
下楼,老杜在餐厅,没有吃饭,而是在餐桌上摆着拼图……
拼图?
她爱好变的真快。
我悄悄走过去,发现那只是一副很普通的卡通拼图,并没有蕴藏什么玄机,也就放下心来。坐到餐桌对面,“杜姐,由门烈呢?”
“恢复了?”
我点头。
恢复了。
“还真冷血,所以说,这男人呢都那么无情。”
“嘶,不是……大姐,你之前不是劝我么?我这恢复了还不对?”
“我劝你了么,官话不懂?刚我还为你对小雅的痴情,稍微感动了那么一点,啧啧,果然是我这人感情丰富呢。”
你特么感情丰富,这世上就没冷血变态。
我心里嘀咕,但这话,没敢说出口。
“杜姐,恢复归恢复,有个事想请你帮我一下。”
这事,睡觉的时候我一直在想。
“我知道,我也在找,异化之眼只得到了半颗。”
看来我们说的是一件事,找到司徒涵。虽然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或者更恶毒的报复,苏雅都不会回来。但我是个人,内心就是这么底端。即便他死了,我也不会很舒服,可我依旧希望他死。并且死得越痛苦,越好。
我要找到他,后半生,我为亲手干掉他而活。
“那拜托你了,杜姐。”
“本来就是我的事。”
“哦对,由门烈呢?怎么一直没见他?”我看了眼四周,房子这么大肯定看不全,但理论上,他只要在这,只要老杜也在,他就会出现在以老杜为中心,十平方米以内的空间才对。
“这又不是他家,他在这做什么?”
“可他之前……”
老杜摆摆手,“不一样了,我把白茶介绍给他。可能太高兴了,所以呢,这几天一直没来。”
白茶!
对,我差点忘了这个事。
我赶紧问老杜:“那真的是白茶?”
“你说呢?”
我摇头:“不是,你不会骗我,没有死而复生,她是谁?”
“她是白茶,但只是名字叫白茶。”
“那脸?”
“我有白骨生肉之法,你信?”
我僵硬的点头。
“这你也信?蠢不蠢?反正你只要知道,她长得和我一样,但不是我,是个普通人就够了。”
“杜姐,透露点吧,我真好奇。”
“还记得我为苏雅做的皮囊么?我可以按照我的相貌,再做一次。”
这么说,我就懂了。
但哪里找一个人,愿意拨了自己的皮,换上那皮囊呢?
“那你就别管了。”老杜摆摆手,悠闲的看着拼图,说道:“有了她,由门烈不来烦我,这点最重要。”
“那她之前是做什么的?”我问。
“不知道,那天随便在外面捡的,正被人追杀,她走投无路,我刚好需要。我问她,为了活下去可不可以牺牲点东西。她说只要能救她,任何东西,她都可以牺牲。”
这段对白,听着,为何那么奇怪?
老杜继续说:“那,牺牲你的过去呢?”
“她说,她的过去没多少快乐,牺牲就牺牲吧。”
“所以呢?”我问。
“所以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过去。从成为白茶的那一天开始,是她第一天的记忆。”
话音落下,白茶端着茶与茶点到餐桌前,对我与老杜露出温柔的微笑。
“谢谢。”
“您客气了。”说完,白茶退下。
……
深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心里总是有事,总是想着老杜白天对我叙述的白茶的来历。
我给由门烈打了个电话,这家伙也没睡。
我约他,出去喝杯东西。
在酒吧,我俩找了个单独的位子,虽然是出来喝酒,可是谁也喝不下去被子里的液体。
他看着我,问:“兄弟, 过来了?”
“嗯?嗯。”
“那既然如此,劝你的虚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知道,你得找那王八蛋,不管到哪,兄弟跟你一起。”
“谢谢。”
“我媳妇怎么样?”由门烈话锋一转,问起了……
嗯……
“你问哪个?”
“放屁,就一个!”
“白茶?”
“不是你们家的那个白茶,是你们家的那个杜幽兰。她怎么样?我觉得她好像疯了,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的……从脸蛋儿到身材。”
我好奇的看着由门烈:“那你就确定,那个不是你的白茶?”
“绝对不是。”
“因为性格不同?”
由门烈摇头:“不是,你还别说,那温柔的感觉和白茶真的有七分相似。可是骗不了我,你知道,有一个人在心里挂念二三十年,是什么感受?她的味道,她的气息,她整个人出现时候的感觉……都牢牢刻在我心里,那个女人,真的不是白茶。”
我知道不是。
但由门烈的形容,也让我着实感到愧疚。
也许,我真的没有过这样的情感。
“行了,喝一杯吧,多一个老婆还不乐意?何况,老杜本来就不是你媳妇。要不你凑合一下现在的白茶?”
“我砍你,你信么?”由门烈瞪我一眼。
“得,当我没说。”
“接下来什么打算?”由门烈问。
“不知道呢,杜姐查,我也想查,可惜没什么人脉。”说起来,人脉我也有,从前于越手下的那个钱军。但是,我总觉得想司徒涵这种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查到的。
起码钱军还不够资格。
似乎真的只能够等待老杜的消息。
“那得,等消息吧,反正我媳妇我了解,她自己也着急那眼珠子,肯定上心。”老杜给我倒酒,“喝!”
酒杯刚刚送到嘴边,我的动作却僵住了。
由门烈的余光也注意到了我,酒吞了一半,问我:“怎么了?”
“别动,你继续喝,我发现有个奇怪的人,好像正在看着我们。”
“嗯?”由门烈要转头。
“你喝,我看就够了。他藏得挺深,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先不要打草惊蛇。”我提个醒了一下由门烈。
喝完这杯酒,由门烈装作东张西望,倒酒的时候凑近我,问:“哪呢,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从前的话,或许吧,那时候我没有这么敏锐的感觉。
现在不同,“玄武”还在我后腰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离开我身体。刚睡的早,这事儿也忘记了去问老杜。
“玄武”还在,它的生物本能就在。
有威胁的东西,强大的东西在附近,我是可以感受到的。
而那东西的注意力如果也在我的身上,那么我的感觉将更加明显。
就像此刻。
坐在吧台前,穿着白色西装,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他虽然一直没有看我,但我感受得到,他的精神一直集中在我身上。
从背影来看,这个人我从未见过。
会是谁呢?
狗爷的人?他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可不代表不存在。
那家伙阴魂不散的程度,与老杜对相柳的眼睛的执着,有的一拼。
“得想个办法,试他一下,你等会儿,咱俩过去喝。但是注意,你别乱说话。”我提醒由门烈。
“放心吧,老子也不傻!我就怀疑,你后背那王八盖子的感应能力,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一会儿就知道了。”
于是,我们二人端着酒杯,走向吧台,很随意自然的坐下。我装作醉醺醺的模样,问吧台前擦拭被子的小哥:“兄弟!你们这不行啊,怎么一好看女的都没有呢?白来一趟啊!给退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