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后,位于泰安郡西部郊区的一个乡下村子,同样的夜色如墨,同样的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借助着闪电的惨白闪光,村民刘达从床上爬起,摸索着穿好衣服,又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顺手拿起一把铁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他听到自家的土狗一直狂吠不止,拴在后院的老黄牛也一直发出明显惊恐不安的低吽声,这让他感到不安:“是来了小偷还是来了野兽?必须出去看看……”
房门被打开,外面的雷电风雨声和滂沱冰冷的水汽一下子汹涌而入,让刘达打了一个冷战,他心里有些打鼓,他硬着头皮地握着手里的铁锹,缓缓地走进了院子里,打量着四周。
“轰!”一道炸雷在天云间猛然绽放开,震得天地一阵轰鸣。刘达魂不附体地看向天空,闪电的耀眼白光使他看到了一幕让他无法相信的诡异画面:乌云滚滚的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长长的黑影正在由西向东地穿云破雨、飞梭游动而来。
刘达感到浑身的血液在一刹那间一起涌到了自己的头顶,继而在血管中凝固成了冰块。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活物,闪电的夺目白光把它的样子在瞬间照得清清楚楚:牛一样的头、鹿一样的角、蛇一样的身、鱼一样的鳞、凶猛威武、张牙舞爪、鼻下两条银须,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里似乎叼着一样晶晶亮亮的东西。
“龙……”刘达在前所未有的震撼惊骇之下一屁股坐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牙齿剧烈打颤。
那条天龙在乌云间呼啸游梭,一道道闪电以石破天惊之势不断地轰鸣劈打在它的身边。天龙似乎在躲避着那些闪电,它在闪电间一边继续向东飞腾一边左躲右避,但是,没过多久,一道闪电结结实实地劈中了它。“嗷呜……”天龙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浑身燃着妖异的蓝色火焰,翻滚着跌落云端,坠向大地。
“妈呀……”刘达痴痴呆呆地望着这幕壮观至极、诡异至极的画面,裤裆里已经屎尿齐流。
在这个发生好几件大事的雨夜里,孔明正在“鬼混”。
孔明妻子众多,他每个都爱,最宠爱的是樊欣,这天晚上,他在樊欣的住处“百灵闺”。
一番云雨缠绵后,樊欣像猫儿一样偎依在孔明的怀里,轻声地开口道:“夫君,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嗯?”孔明感到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想?”
樊欣捂嘴笑道:“你们男人打仗不是跟这个……一样么,打累了,歇一阵子,然后接着打。”
孔明忍俊不禁:“你的这个比喻还真是形象。”
樊欣露出一个认真思索的表情:“夫君你不打仗,但曹操、刘备、孙将军他们是打仗的,我看,他们已经歇了很长时间了,因此,我估计他们又要打仗了。”
孔明伸个懒腰:“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关我的事,反正他们都没胆子过来招惹我。”
樊欣有些忧虑和不安:“曹操和刘备怎么打,我当然不关心,但我很关心江东啊。夫君,我就是江东人呀!”
孔明不以为然:“江东是很安全的,曹操想要打江东,刘备肯定打他,刘备想要打江东,曹操也肯定打他,所以,曹操顾忌刘备,不敢打江东,刘备顾忌曹操,也不敢打江东。如此,反而维持了江东的安全平衡。”
樊欣睁大眼睛:“万一曹操打江东时,刘备也打江东呢?或者刘备打江东时,曹操也打江东呢?那江东岂不是在劫难逃?”
孔明摸摸下巴:“唔……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呢,曹操打江东时,他不知道刘备是跟他一起打江东还是趁机打他,刘备也一样,他打江东时,他不知道曹操是跟他一起打江东还是趁机打他,两人互相猜疑、互不相信,导致两人都不敢对江东下手。呵,人心就是这么奇妙。”
樊欣仍然感到忧虑和不安:“万一呢?万一曹操和刘备真的联手攻打江东呢?”
“万一?”孔明还真没有想过这个“万一”。
“是啊,万一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办呢?夫君你会帮助孙将军吗?”
“这个么……你不是对这种军国大事不感兴趣的么?今天怎么这么感兴趣了?”
“也不是感兴趣,我只是担心我的家人和我的家乡。孙将军人还是很好的,在他治下,江东的老百姓还是可以吃饱穿暖的,我不想我的家乡会落入曹操或者刘备之手,况且,一旦爆发战事,家乡被战火打烂了,还可以重建,但家乡的人假如死于战乱,还怎么再活过来呢?”
孔明笑着捏了捏樊欣的鼻子:“那你希望你的家乡落入我的手里么?”
樊欣吃了一惊:“那自然是最好的,夫君,难道……你也想打江东?”
孔明笑道:“怎么可能嘛!我除了打境外的异族胡人,什么时候在汉地境内挑起过战争?曹操、刘备、孙坚,跟我关系最好的就是孙坚,我怎么可能会打他呢?”
樊欣轻轻地松口气,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夫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说跟你关系最好的就是孙将军,万一孙将军陷入危难,你到底帮不帮他呢?”
“肯定帮啊,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的岳父呢!岳父有难,我这个做女婿的岂能见死不救?只是,我是不可能出兵马出钱粮帮他保住他的江东基业的,我只会保全他一家人平安无事,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了,我最希望他直接归顺我,但是,强扭的瓜不甜,顺其自然吧。”
“哦……”樊欣若有所思。
孔明已经“歇好了”,身体里的某个原始冲动让他再次“蠢蠢欲动”起来,就在他打算对樊欣再次“做坏事”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在房间里响起。
因为被迫悬崖勒马所以好不难受的孔明一骨碌地翻身起床,樊欣也急忙起身,她手脚温柔而麻利地给孔明穿衣服。
铃声来自一个铃铛,铃铛被拴在一根细细的长线上,长线横悬在房间里,一端就系在床头,另一端通过墙上一个小窟窿被拉扯到外面。这样,一旦外面的人有什么事想要叫孔明,一拉扯细线,铃铛就响起来了。
孔明向来爱惜自己的生命,他确实怕死,一来,惧怕死亡是人的天性,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二来,孔明很清楚,自己一旦“挂了”,汉东肯定完蛋,因为他根本没有一个理想的继承者,他有三长两短,汉东根本无人能够代替他、继承他。因此,为了自己,为了汉东的三千多万子民,孔明必须好好地活着,于是,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不带卫兵,包括“这种情况”。当然,这事毕竟属于“个人隐私”,孔明不可能自己和樊欣在房间里做没羞没臊的事情,却让自己的卫兵就在门外站岗,声音什么的传出去未免太尴尬了,所以,他的卫兵们都在院子里、院墙外,靠着细线拉扯铃铛进行通讯。
孔明的虎贲卫在此时已经扩建为两个营的编制,合计一千多名虎贲卫,分为两班执勤,一个营负责在白天保护他,一个营负责在夜里保护他。虎贲卫的指挥官自然是典韦,但设立多个副指挥官,从而进行轮番值班。
快步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后,孔明看到虎贲卫副指挥官之一赵炎正在客厅门口,刚才拉扯细线的就是赵炎。赵炎是赵云兄长赵风的独子,曾在讲武堂里学习多年,武艺非常高强,并且为人忠诚勤恳,被孔明提升为虎贲卫的副指挥官之一。
“子烈(赵炎表字),发生什么事了?”孔明问道。
赵炎回道:“殿下,州牧找你。”
“我爹?有没有搞错,深更半夜的,又下着大雨,他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有!州牧说有重大事情需要即刻通知你!吩咐你立刻赶去!”
“好吧,准备马车。”孔明吩咐道,他如释重负地返回卧室里,跟樊欣告个别,临走前特地吻了吻樊欣的额头。
看着孔明急匆匆地离去,樊欣取出床边抽屉里的一卷薄帛和一副笔墨,提笔在薄帛上写了上百个细细密密的小字,然后缓缓地卷起来。
“娟儿。”樊欣对外轻声地呼唤道。
一名婢女快步地走进来:“夫人。”
樊欣把手里的帛卷递给这个名叫娟儿的婢女。
娟儿心领神会,立刻收起帛卷离开了。
卧室里,樊欣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她摸了摸还温暖着的被窝,轻轻地、幽幽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