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真是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啊!少公子的仁义是为了保汉民,刘皇叔的仁义是为了保汉室。”徐庶感慨不已,“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少公子如此大费周章,让我前去帮助刘备度过难关,又是为何?”
滕超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少公子料事如神、高深莫测,他这么做自有他的深谋远虑,我们按照他吩咐的去做就可以了。”
徐庶点点头:“说得对,身为臣属,只需尽忠职守即可,无需揣度猜测主公的心思用意。”
说话间,船即将进入徐州沿江水段,江北是汉东,江南是江东。远远的,徐庶看到孔明本人已经在广陵郡港口码头边等着自己了,他连忙高声地道:“少公子……”
孔明笑眯眯地看着圆满完成任务回来的汉东后军师徐庶。
徐庶跟典韦、高顺一样,都是“非常可惜的失落的人才”,对于他,孔明肯定是要挖的。根据书上记载,徐庶在出山后投效了刘备并且迅速地崭露头角,帮助刘备打赢了几场漂亮仗,然而,没多久,他就被想要得到他、更加不想让刘备得到他的曹操玩弄了卑鄙手段,扣留了他的母亲,强迫他离开刘备,被迫改投曹魏阵营,但是,从那以后,他在曹营里“一言不发”,终生不为曹操出一谋、献一策,他的满腹才华从此埋没湮灭。徐庶的遭遇令人为之扼腕长叹。
毫无疑问,徐庶符合孔明的“次要人才”标准,完全可以挖,反正,徐庶为刘备效力的时间很短,没了他,刘备不受太大影响,徐庶为曹操效力的时间很长,但他根本就是“身在曹营心在刘”,没了他,曹操完全不受影响。孔明挖了徐庶,能让徐庶彻底地一展平生所学,如此,孔明麾下就多了一位人才,帮助他更好地为国为民出力。不过,孔明挖徐庶非常需要讲究时机、尺寸、火候。
如果孔明在徐庶还未投效刘备前就挖了他,那么,刘备在新野还如何抵抗曹仁的大军?没了徐庶,刘备很有可能战败甚至身死,如此,历史大势就被彻底地改变了,显然是不行的;
如果孔明在徐庶投效了刘备、但被曹操强行挖走的中间时期挖了徐庶,那么,他是不会得到徐庶的真心效力的。因为,第一,徐庶已经投效了刘备,接下来,他无论是入曹营还是入孔营,都会“一言不发”,他在心里仍然把刘备当成他的真正主公;第二,那时候,徐庶母亲已经被曹操逼死了,徐庶为人极孝,母亲被逼死会导致他心灰意冷,从此无心当官做事;
如果孔明在徐庶投效了刘备、但被曹操强行挖走之后又从曹操手里挖了徐庶,毫无疑问,他还是不会得到徐庶的真心效力。
徐庶这样的人,跟田丰、沮授一样,一旦认定了主公,就会对主公忠贞不二、坚定尽忠,极难被改变志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道理在他们身上是行不通的,跟他们相比,贾诩则“灵活得多”,至于陈宫,介于两者之间,陈宫当初对吕布确实是忠心耿耿的,他如今对孔明也确实是忠心耿耿的,他既没有田丰、沮授、徐庶那么“死板”,也没有贾诩那么“灵活”。
显然,孔明想要得到徐庶的真心投效,他只能在徐庶刚刚出山后还处于“无主状态”时就招纳他,同时,照顾好他的母亲和他的弟弟,让他心情愉快轻松、死心塌地地给孔明效力。可是,刘备没有徐庶,在新野是很难打得过曹仁的,于是,孔明便大费周章,让徐庶临时地客串一把“细作”——实际上,徐庶不算是孔明安插到刘备身边的卧底,一来,徐庶对刘备主动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二来,孔明对刘备的情报不感兴趣,刘备很弱小,孔明知不知道他的情报都无所谓,徐庶的任务里没有刺探刘备情报这一项,他就是为了帮助刘备击退曹仁。
完成这项任务后,徐庶返回了汉东,开始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后军师”,与中军师贾诩、左军师田丰、右军师沮授、前军师陈宫合为“汉东五大军师”。
在把徐庶迎接回泰安后,一位来自洛阳的客人也来到了泰安。
“杨公你怎么来了?”孔明单独地接见了客人,客人正是当朝太尉、杨修和杨青的父亲杨彪。前任太尉是袁绍,袁绍成为“逆贼”并被剿灭后,其太尉之职自然被剥夺了,由杨彪接任。说起来,袁氏号称“四世三公”,杨氏其实也不遑多让,杨彪本人、杨彪的父亲杨赐、杨彪的祖父杨秉、杨彪的曾祖父杨震都官至太尉,杨家四代人都位列三公,同样“四世三公”。
可以说,在袁氏覆灭后,杨氏就是天下第一名门望族,影响力极大。袁氏和杨氏都是“四世三公”,两大家族的区别在于:袁氏热衷于在外占地割据、成为诸侯,杨氏只是在朝为官。
“孔明啊,我此次离开洛阳、来到泰安,是借着看望修儿、青儿的名义的。”杨彪显得风尘仆仆,“你懂我的意思吧?”他目光微微闪亮地看着孔明。
孔明点点头:“我懂。”
杨彪叹息一声:“曹操在你的帮助下灭了袁绍,坐拥北方六州,权势滔天啊!他的走狗爪牙越来越多,他对洛阳、对公卿大臣、对百官、对天子的监控力度更是一日严密胜似一日。洛阳,已是曹操控制的一个囚笼。像我这样的京官,想要离开洛阳,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孔明听得出杨彪的那句“曹操在你的帮助下灭了袁绍”带有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复杂含义,他笑了笑:“曹操可以威势凌压任何人,唯独不敢凌压两人,一个是天子,另一个就是杨公,否则,杨公也不会如此轻松地从洛阳来到泰安。”
杨彪苦笑着道:“我的儿子、女儿、杨家的几个子侄晚辈都在你这里,我完全没有什么身家性命的后顾之忧,剩下的,就是这条老命了,就算丢了,又有何惧?身为汉臣,我只能为天子、为满朝汉官时不时地仗义执言几句,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已经是我力所能及做的了,谁叫我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呢。”
孔明听得暗暗想笑。曹操自从“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大权独揽、把持朝政、威势凌帝,敢于当面怼他的,先后只有两人,一是王允,一是杨彪。王允敢于当面怼曹操,一是他仗着手握吕布、徐荣、段煨的一支精兵,二是他骄横自大,看不清形势,所以有些“无知者无畏”;杨彪敢于当面怼曹操,一是他早把子女晚辈安顿好了,没有后顾之忧,并且他已经视死如归,决心用性命维护汉室、维护天子,他什么都没有,自然什么都不怕失去,二是他与孔明关系很好,杨家和孔家关系亲密,孔明的强大让曹操十分忌惮,所以他不敢“动”杨彪。自王允死后,在洛阳的汉室百官里的“反曹势力”逐渐地形成以杨彪为“精神领袖”的局势。杨彪虽然没有公开地反曹,但他“后台瓷实”,曹操不敢动他,加上他对汉室、对天子忠心耿耿,常常“肆无忌惮”地当面斥责曹操,维护汉室和天子,因此,汉室百官都把杨彪当成主心骨。
可以说,自王允死后,曹操在洛阳作威作福、欺辱汉官、慢待天子时,只有两个人能够让他收敛收敛,一个是杨彪,一个是荀彧。杨彪和荀彧都是忠于汉室和天子的,荀彧对曹操采取“合作”态度,杨彪对曹操采取“非暴力、不合作、不反抗”态度,当汉官被曹操欺辱、当天子被曹操慢待时,为汉官、为天子挺身而出说话以此保护汉官、维护天子的,就是杨彪、荀彧。杨彪对曹操是“当面斥责”,荀彧对曹操是“委婉劝解”。但由于荀彧与曹操毕竟是“合作关系”,因此,众汉官更信赖杨彪。洛阳城被曹操控制得就像铁桶,能自由出入洛阳城的京官,只有杨彪一人,所以,杨彪已经成为“洛阳城内的朝堂汉官反曹势力”与“外面反曹势力”的位置十分微妙的联系人。
“杨公啊,你出洛阳、来泰安一趟确实不容易,敢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孔明问道。
杨彪叹口气:“我此次前来,是做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