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岳把话说到这里,吴逸志就没办法继续往下讲了。但是他心里却明白,这一切,还是源于薛冲的那个外号。
对于犯忌这种事情,吴逸志虽然觉得荒唐,却也无力改变。几千年来形成的意识,他一个人怎么去改?
薛冲呀薛冲,你怎么就不换个别的外号呢?叫什么不好,你偏偏叫薛老虎。唉。兰封城收复了,你作为头号功臣,却不能接受表彰,还要率部出城继续追击敌人。这才真是为他人做嫁衣呀。
命令虽然不是吴逸志下的,他却总是觉得对不起薛冲。
吴逸志手头有一份报告,来源就不说了。这份报告上的内容,是说暂六十七师的特务营长白守仁,在战争期间违反军规,侵犯了一名县府的女干部。女干部的名字、职务都没有提。
吴参谋长如果追问,那边自然会给出答案。但是吴逸志却并没有这么做,他把这份报告给撕了。这也算是保护了薛冲一回,他心里愧疚感,因此也减轻了一些。
龙慕韩带着八十八师进驻了兰封县府大楼。不久,就有人来问他,有没有见到金鱼池里的几个木头箱子?
龙慕韩还纳闷呢,什么木头箱子?他派人下去打捞。箱子早让薛冲给拿走了,现在哪里还有?把金鱼池里的水都抽干了,也没见到木头箱子。
这时候,就有人怀疑是龙慕韩自己把箱子给藏起来了。这批云土的幕后所有人,手眼通天。眼见自己的巨额财物莫名消失,心疼之余,也是大恨。
正好,因为兰封会战失利、土肥原师团意外逃走,而大为光火的委员长要严惩作战不力者。这位顺水推舟,小小的用了一下力,龙慕韩就被推到了前面。
作战不力,轻易丢失兰封,导致委员长寄予很大希望的兰封会战整个失利。龙慕韩,其罪难逃!
这罪过就大了!当天,从军委会直接下了一道命令,把作战不力,擅自逃跑的八十八师师长龙慕韩,撤职查办!
八十八师的师长,暂时由七十一军军长宋希濂兼任。龙慕韩被押解去武汉,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消息传到第一军团部,薛岳和吴逸志二人相对无语。把薛冲从兰封城里调出来,看似是摘了他的桃子,没想到却是无意间保护了他!
做官做到薛岳这个级别的,只要他想知道,基本上就没有他打听不出来的秘密。龙慕韩遭逮捕,内幕是几箱鸦片。而薛冲,因为接到他薛总司令的命令率部出城追敌了,因此而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吗?”原本不相信鬼神的吴逸志,竟然也说出了天意这两个字。
“什么天意?你不要乱说。”薛岳一瞪眼。他也觉得薛冲这个人有点儿邪门。但是,一想起薛老虎这个外号,薛岳心里还是不痛快。
薛冲能打仗,运气也吓人。这种人,薛岳也不想和他闹翻了。见是不想见、收拾他还没理由,干脆把人远远的打发了吧。
薛岳在地图上寻找适合薛冲的地方。
然而,日军却并不打算给薛岳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日军发现第十四师团陷入被动之后,立刻调集大军前来解围。土肥原贤二也重新挥师杀过来,要复夺兰封!
委员长一看,他手下这些所谓的嫡系部队,连一个土肥原师团都收拾不了。鬼子又来好几个师团,这仗怎么打?还是赶紧撤吧,再不撤,他的嫡系部队就全得扔到这里!他可不愿意再看到第二个南京!
兰封周围各路大军纷纷撤离。薛冲也接到了命令,他也要率部往下撤。
薛冲的暂六十七师经过连续作战,原来有上万人的部队,现在全师所有人加到一起,也不过四五千人。损失了一半还多。超过五千将士血洒疆场,把宝贵的生命,献给了崇高的抗战大业。
在兰封城外内黄集,暂六十七师举行了祭奠及出征仪式。两个大大的花圈,左边写着祭、右边写着奠。花圈前面,一团篝火在燃烧。薛冲手持酒杯,把酒撒到了地下。连洒三杯。
“弟兄们,你们永远都是我们的战友!你们的精神,由我们继承;你们的遗志,由我们来完成!不除日寇,誓不罢休!请你们安息吧。”
上去八名士兵,四个人一组,把花圈抬到篝火上,就着火焰点燃。
“敬礼!”薛冲高喊口令,全师四千余官兵,同时举手敬礼,向牺牲的战友致敬,告别!
周围有观礼的老百姓,都悄悄地抹眼泪呀。军队都走了,他们怎么办呢?
“长官,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呢?日本人来了,我们怎么办?”有嗓门大的,大声问。
薛冲闻声转过身,向观礼的百姓们敬礼,“乡亲们,我们还会回来的!你们要保重呀。到乡下、到山上去。日本鬼子是豺狼,你们不要对他们有什么幻想,能躲就先躲躲吧。”
说完,薛冲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面对这些百姓,他觉得有愧,但是不走也不行。已经接到了军令,作为一名军人,是不能违抗军令的。撤吧。
薛冲抹了把眼泪,翻身上了战马,把手一挥,出发!部队浩浩荡荡,离开了内黄集,一路向南而去。
才走了半天,军队周围忽然出现了大量的难民!老百姓们扶老携幼,拼命狂奔。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他们一样。薛冲赶紧让贾贵去打听。
贾贵离开队伍,连拉了几个人问了之后,转身跑回来,脸都黄了。
黄河,决口了!
黄河决口!薛冲后背一凉。老蒋还是炸了花园口。不评价炸开花园口的得失,目前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困难局面,才是薛冲所要考虑的。
但是,面对着汹涌的逃难人群、以及紧追而至的滔天洪水,薛冲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保住他的部队,别让洪水给冲没了。
撤,抓紧时间向南撤退。一路向南,再向南。当天晚上,洪水就来了。部队刚刚吃过晚饭,突然来了水。也没有什么波浪翻滚、浊浪滔天的大响动。只是静悄悄地,突然之间,脚底下就有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