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害了你,对不起,我害了你……”望着绝名渐渐在雾气中模糊的身影,柔柯眶中泪水汹涌而下,恨不能跳下眼前这万丈悬崖,以一死来赎回自己的罪恶。
“柔柯丫头,我不想杀你,你最好乖乖的听话。待我飞升之后,移魂门门主之位便是你的,你可尽传我衣钵,他日必可如我一般炼制法鼎,白日飞升。”水玉娘见绝名已经走远,不虞担心被柔柯听到,遂在柔柯边轻声说道,语气中有掩饰不住放纵而出的得意之情。
可是,见到柔柯一双泪水蒙蒙的眼里透出的那种既是绝望又是痛恨的目光,她心中不禁有些颤栗。
“真是女生外向,该死的丫头,如果不是看在你将绝名骗来的份儿上,当初你偷逃下山我便应亲手杀了你以防你坏我好事。”水玉娘咬牙切齿地说道,举手便打。
可是手举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毕竟,柔柯是她亲手养大胜逾亲女的小徒儿,一想起她小时在自己膝头缠着自己讲故事的历历往事,心中顿时一软,潜在的母性被勾起,这一掌无论如何也是打不下去了。
“唉,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为了成全师傅多年的心愿,你便忍痛割爱这一回吧,全当做是对我养你这么多年的回报。柯儿,世间男子无数,好男儿也是数不胜数,你何苦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水玉娘沉沉叹了口气,缓缓放下了举起的右手。
柔柯终于彻底的绝望了,水玉娘这样一说,无疑是残酷地打碎了她心底仅存的一丝幻想,这不啻于间接地告诉她,以前自己说的都是谎言,用绝名来炼制法鼎,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绝名落得个凄惨无比的结局。
她出奇地不再流泪了,泪已流干,自己至亲之人最残忍地骗了自己,还有好说的?心底冰凉,浑身软脱脱如同失去的植株。望着水玉娘,她感觉那样曾经那样可亲可敬可任她随意撒娇的尤如慈母一般的脸如此是那样陌生、那样恐怖、那样狰狞。她静静地看着昔日的师傅,如今的仇人,心如槁木,在一瞬间彻底死去。
绝名一步步走向山峰上的那座石室,身后,蒙蒙的雾气已经遮挡住了所有的一切,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走来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此刻,纵然天塌地陷他也要进去那石室,看一眼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爱人。
绳桥已尽,高大的石室清清楚楚地终于显现在眼前。两扇宽大的厚重的石门此刻便横亘在那里,像某种巨大的不知名的野兽那两张紧闭的嘴唇。一旦这张巨口张开,可怕的吞噬便会随之而来。
绝名整理了一衣衫,调顺了情绪与呼吸,强压心中的狂涌而出的喜悦,走到近前,轻轻叩响了那扇石门上两只粗大的石环。
“砰砰砰”,三声沉闷的击石声响起,声音颤抖着,也代表了绝名此刻紧张而激动的心绪。只是,没人回应,耳畔并没有响起凤天香那如出谷黄莺般绝妙的声线。绝名心中疑惑,不知为何天香在里面没有回应。
举手再叩,石环碰门声久久回荡在峰顶,可就是没人开门。“天香,我是绝名,我来接你了。你在吗?”绝名忍不住提气轻喝道。
没人,依旧没人回应。空山深处翁翁做响,到处是“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了……”这样的回音,显得寂廖空旷。声音消失在沉默的山谷中时,依然一片寂静,空余绝名一人在这万丈峰顶。
绝名疑惑地回头望去,透过浓重的雾气,依稀见得绳桥那端水玉娘与柔柯师徒两个站在那里,望向自己,似乎也期待着自己早些接凤天香出关。
他定定心神,再三叩击石门,依然无人回应。心急之下,再顾不得其它,功聚双掌,轻轻按在石门之上,运力推去。
随着令人牙根泛酸的移动声,沉重的石门渐渐被推开,露出了里面似乎无尽的黑暗。绝名心下一阵疼痛,不禁暗怪水玉娘如此心狠,竟然如此苛责自己的徒弟。
“天香,我是绝名,我来接你了。”绝名现在只剩下这一句话了,一边向内搜寻,一边浑然不觉地渐渐走进了石门之中。
他这边刚走进石门,猛然间听得外面惊天动地一声轰隆大响,刚才那两扇被推开的厚重石门已经迅急无比地关上,关门的响声之大,震得屋宇瑟瑟发抖,周遭墙壁均都籁籁落下灰尘来。
绝名心中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步跨去门前想要推开石门,可这一次,任他怎么使力却也推不开石门了。他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经历了短暂的黑暗之后,凭着已入化境的修为,他的眼前逐渐明亮起来,定定心神,开始审视周遭的环境。
石室并不是如想像中那般宽大,室中空间极其狭小,四壁均是触手坚硬的花岗岩石,摸上去冰凉一片,轻轻敲击之下,连半点回响都欠奉,很显然,外表看上去宽敞的石室其实是用最厚的岩石砌成,所以造成了内外感觉不一致的假象。
很显然,这是专门用来囚禁高手的坚固牢笼。即使是绝名这样的绝世高手如果入得石室之中如果没人解救,恐怕也要被困死在这里。
所幸石室顶端有一线阳光斜斜射入,看来上面另有通气孔道,使得身处石室之中的人不致气闷而死。不过,这个小孔倒底是不是用来透气所用,却是不得而知了。
室内空空荡荡,除了绝名之外,别说人影,连张木几都欠奉,哪里又能找得到凤天香呢?
绝名此刻才感到事情不同寻常,但他仍然抱有一线希望,期待这是个误会,外面的柔柯与水玉娘见到不对会来救自己的。
只是他不敢细想,生怕这个可怜的希望会变成某种可怕的现实。现在,他宁可相信渺芒而不切实际的一切,也不愿相信这是一个处心积虑、引自己入瓮的骗局。
“水门主,柯儿,天香他并不在里面。我不小心被关在石室之内,请你们开门。”绝名掠到石门之前,提气冲着那条细不可察的门缝张口向外呼道。
石室之内的空间何等狭小,巨石砌成的石室又何等严密,他这一喝,声线没有传出去多少,几乎悉数被碰了回来了,来回的鼓荡,反将自己震得气血翻腾,耳鼓欲裂。
喊声刚止,只听石室之上有人得意地娇笑道,“绝名,不要再喊了,省些力气做我的法鼎吧,你最多还有半日可活。今日黄昏,便是你丧命之时。”
声音透过石室之上的小孔遥遥传来,仿佛是石壁之上缓缓渗透滴落的一粒水珠,听在绝名的耳中那样的缓慢而不真切,真像是一个欲语还休的可怕的梦。
那是水玉娘的声音。绝名心下无数雷霆滚过,炸得他脑中嗡嗡做响,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上面可是水门主?”他毕竟是腥风血雨里闯过来的英雄,知道此刻再怎样狂躁惊暴怒也无济于事,索性定下心来,沉声问道。“正是我,水玉娘。”移魂门主水玉娘负手站在屋顶,凝音成束向小孔内传音道。
“水门主,你这是何意?天香到哪里去?柔柯现在何处?我自问没得罪于你,你关着我又是何道理?”绝名连串发问,显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思维极其清晰。
“真不愧是当世英雄,身处逆境而不乱,依然处变不惊,看来我法眼无差,选你做法鼎真是选对了。”水玉娘讶然赞道。
“水门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你先明确回答我的问题。现在我身处你的牢笼之中,想必你处心积虑已久,根本不虞我绝名逃脱。”绝名继续沉声问道。现在,他最关心的不是自己,却是自己深爱的凤天香和柔柯。
“你倒真是个多情种子,也不枉我的两个徒弟爱你一场呢。”水玉娘娇笑说道,语气中却带有一丝惋惜,一丝苍凉。她现的心境其实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倒底是不是过于自私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要这么多的人付出代价。不过转过头来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自己真能借法鼎飞升,那日后再来补偿他们吧。
“我的两个好徒儿一心助我将你诱来炼制法鼎,所以你放心,我怎么舍得动她们一根毫毛呢?爱他还来不及呢。倒是你现在要自谋多福了,赶快向上天祈祷,待我将你炼成法鼎白日飞升之后,你还能留得命在。到那时,你再出去与她们再续前缘也不迟呢。”水玉娘依旧娇笑说道。
“法鼎?什么是法鼎?你说要我将炼制成法鼎是什么意思?”绝名又惊又怒地问道。
“法鼎,本来是我们魔门大秘,根本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但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便让你做个糊涂鬼吧,啊,你,好,……”
水玉娘忽然嘶声惊叫,紧接着掌风响起,打斗之声甚烈。再过一会,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传来,不过,听声音竟然是越去越远,好像坠入了底下的万丈悬崖一般。声音摇曳向下坠落,听起来,即是迷蒙,又是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