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上,伤者的心率和血压,嗖的就上去了。
夏沫忍无可忍了:“家属,你要是再影响我们急救,我就要请你下车了。”
车主的妻子怏怏,嘴里嘟嘟囔囔:“你要做什么就做,我怎么影响你了?我也没拦着你,我也没挡着你。”
“他的伤,不至于有生命危险,现在交代后事有点早,请你坐到车尾去,伤者身边需要空气流通。”夏沫冷着脸,半点情面也不给。
周小乾打起圆场,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车主的妻子给让到救护车后部的空座上了。
夏沫一直站在车上,用身体挡住了伤者和他妻子之间。
她严肃的对伤者说:“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医院很快就能到达,你不会有事,但一定要配合我们才能尽快的脱离危险,知道吗?”
黑车车主轻轻的应了声。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路程,还算是顺利。
到达医院时,直接有人帮忙,把伤者抬了下去。
夏沫也跟过去了,她还得跟急救医生做一个交接,有的忙了。
周小乾跟着把车上的东西全送过去后,又快步的跑了回来,他接下来还有别的任务要执行,仍是得跟着0703号车子走。
等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周小乾才说:“夏医生今天好严肃噢,好像是心情不太好。”
其实钟景洲也看出来夏沫的情绪不太对,不过,他现在是她哥,当然得不动声色的为她解释几句。
“做医生的,冷静沉着是最起码的专业素养,她及时制止了伤者家属说的那些话,也是在为了挽救病人,没什么大不了。”
“我的意思可不是说夏医生做错了,我只是想要表达,夏医生好像是心情不好啊,平时她总是笑吟吟的,是个温柔的好女孩,难得能见到她心情差到,自己都控制不住情绪外泄了。”
钟景洲回:“谁家还没点糟心事呢,偶尔心情差,很正常的。”
周小乾觉得也对,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些事了。
钟景洲倒是心里也在疑惑,想着等会没那么忙了,还是要给夏沫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夏大旺那边的病情有反复了?还是家里有了什么事?
可这一上午是相当的忙,钟景洲有这个想法,但却真的没能凑出时间来去过问。
又连续出了三次车,他返回医院。
救护车才停回到了车位,就看见张冬一脸气急败坏,朝着救护车的方向跑了过来。
到了跟前,还不见钟景洲下车,他竟然抡起了拳头,使劲的砸驾驶室的车窗。
“钟景洲!你下来,你快点给我滚下来!”
钟景洲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顺手把保温杯的盖子给拧上了。
之后,他才推开了车门,跳下了车子。
“救护车招你惹你了,用那么大劲儿做什么?砸坏了,你来赔偿吗?”
这部车,就是钟景洲最忠诚的战友,看着它被张冬这么粗暴的 对待,钟景洲是真的心疼。
张冬冲了上来,朝着钟景洲怒目而视:“是你去举报了我?”
“什么?”
“你做个人吧,同事出了点小问题,你居然就跑去举报?钟景洲,你做出这种行为,你不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吗?”
不容分说,张冬破口大骂了起来。
其实不用仔细说,大家也都知道,他讲的是关于自己醉酒出车的那件事。
“我没有举报你。”钟景洲冷冰冰的开口。
脑子里,念头一闪,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问:“你是不是也去找夏医生发疯质问了?”
“我去找她了又怎么样,她也是嫌弃人之一,我必须得当面问清楚。当然,还有你——周小乾,以及那天上班的两个担架员,肯定是你们之一做的这件事。但是,最大的嫌疑人仍是你钟景洲,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抓不到我把柄,你们也没办法,现在好了,总算是堵到我犯了个小错,你们用得着这样子吗?把我工作弄丢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这根本就是损人不利己!”
钟景洲立时明白,为什么夏沫的情绪不太好了。
瞧着张冬咆哮发疯的模样,还真是不想搭理他。
可是,牵扯到了夏沫,钟景洲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一米八七的身高,揪住一米七不到的张冬的衣领子时,视觉上很像是一个大人在制服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轻轻松松的制服。
“你醉酒上车,连续两次,工作时间喝的醉醺醺的,还在救护车上撒酒疯,跟患者家属对峙叫嚣……这些事,在你眼里还都算是小事了?”
“你放开我。”张冬听了,心里不自觉的发虚。
他使劲的挣扎,想要从钟景洲的钳制下,脱离开来。
“张冬,我想问问你,如果这些是小事,全都是你的同事在陷害你、报复你,那在你心里边,什么才是大事?非要造成严重不可挽回的后果,那才算是吗?”
口口声声的质问,张冬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心虚,迅速的占据了所有思维的主峰,整个人的情绪也快要崩溃了。
“我最后重复一遍,没有人报复你,也没有人举报你,医院内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每天晚上还有那么多人同时在值班工作,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没人刻意针对你,但大家也绝对不会为你这种严重违规的行为做出隐瞒,你所信奉人际关系那一套并不是时时的管用。这件事,你怨不得任何人。”
钟景洲轻轻一用力,就把张冬给推开了老远。
见他还发了疯似得想要往上冲,钟景洲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再这样,就对他不客气了。
钟景洲所带来的压迫感,仍是比较大的。
当他面露不耐,随时可能会发火的时候,即使是张冬,也得掂量掂量,他能不能扛得住钟景洲的怒气。
“你真的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入行时,应该背诵了南丁格尔誓言了吧?扪心自问,你配得上自己身上穿着的护士服吗?”
张冬此刻感觉自己已经是有点灰溜溜了。
他想大声的呵斥钟景洲住口,因为他无权这么说自己。
可钟景洲的所有话,准确的击中了他最心虚的部分,哪怕是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张冬发现自己也是做不到的了。
“钟师傅,又有任务,我们要出发了。”周小乾催促的喊了一声。
接着,他也有些不耐烦的对张冬说:“你这儿差不多就行了,自己的事自己去想办法,耽误了这边正常的工作,我可真的要去投诉你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别上了车。
当救护车顶端的彩灯旋转亮起时,整量救护车竟升起了一种极其庄严的感觉。
张冬忽的想到,自己曾经也是这个团队的一部分。
是的,也只是曾经罢了。
他对于自己的未来,相当之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