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下来,喂药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颜红叶常常将被喂进嘴里的药不知不觉的吐出来,赫连珏顺手拿着床边准备的帕子放在她嘴边,每一次都是这样,整碗的药,她勉强能喝进一小半。
所以太医院在熬药时都加大了药量,让她在这一小半的药汁里能吸收到足够的药效。
每一勺放至颜红叶嘴边,都必须强迫着她微微抬起头来,可是每一次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眼下一小圈暗青微凹的地方,赫连珏连叹息的力气都几乎失去了媲。
直到一碗药喂罢,一直在外边等候的太医见听见陛下通传,才敢走进去。
“给陛下请安……”刚一走进内殿,太医与随行而来的药女侍童见皇上坐在床边正轻拥着颜妃的身子,不由的合膝跪下。
“免了,过来施针。”赫连珏未抬眼,仅一直盯着怀里不省人世的女子,深邃的狭长凤眸下,也是几夜未安然入眠的青痕。
“尊旨。”
太医匆匆起身,步至床边,见陛下在亲手替颜妃解衣带,也未敢再上前,仅是立在床边,看着陛下将颜妃的内衫轻轻解下,同时床边的纱帐缓缓而落,随在太医身后的药女侍童便接过太医手中的针包,揭帘而入。
须臾,赫连珏轻拥着颜红叶在这几日的医治中渐渐回暖的身子,看着她赤.裸的背上微微泛红的那一片被连续施针的肌肤,眼见着药女将针再又刺进去,拥在她肩部的手不由微微收紧,垂眸看向正无力的靠在自己怀里,因为疼痛而在梦中微蹙了一下眉心的人儿。
同时,太医在帘外恭敬道:“陛下,颜妃娘娘这两三日有转醒的迹象,故让药女在施针时加重一分力道,更也多深入半分,从而刺激娘娘因为沉睡而渐渐失去的知觉,若娘娘反映剧烈,该是能快醒了。”
眼见着颜红叶眉心越皱越紧,本来正欲叫停的赫连珏暂未开口,仅是看着那些针在她背上与四肢毫不留情的深入,直到半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忽然浑身僵硬,手指微微颤动,整张苍白的小脸渐渐皱成了一团,仿佛极为难过。
“轻一点。”赫连珏忙抓住她仿佛要纂拳的手,抬眸冷倪于正在施针的药女。
“是。”药女陡然听见陛下对自己说话,从未与陛下有过半句交言的药女脸上悄悄一红,低眸小心的放轻了手劲。
可颜红叶还是疼的浑身颤抖,直到已经消汗的额上又冒出一层密汗,趴靠在赫连珏腿边的头微微扭动了一下,嘴边模糊的低吟:“……好痛……”
赫连珏猛然低眸,见她那只没被他握住的手在他腿边的衣摆处微微收拢,不由的出手挡住那药女继续施针的手:“慢!她醒了。”
“啊,皇上……?”药女一愣,还不等她反映过来,便只见陛下将被子轻轻一拉,盖在颜妃赤.裸的背上,转头对帘外的太医开口:“刘太医,速速过来!”
太医在外边抹了抹汗,忙揭帘而入,见娘娘身上已经有被子遮住,这才快步走上前替颜妃诊脉。
片刻后,一直满脸紧张兮兮的刘太医终于若有若无的松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恭敬的单膝跪地。
“恭喜陛下,颜妃娘娘虽脉向虚弱,也亏得娘娘自己坚持着活过来,已终于算是保住了凤体,只需得好好调养半月,该是不会再有大碍了。”
“娘娘现在仅是因体虚而昏睡,这两日多进些清淡的烫时粥药,便可醒来。”
赫连珏看了一眼太医,声音不轻不淡:“可还需要施针?”
“若娘娘两日内能自己清醒过来,便不需再施针了。”
“好,退下去领赏。”多日来,赫连珏嘴边终于隐约露了些难得的弧度。
直到药女将颜红叶背上刚刚施过的针一一拔出,又听从陛下的命令取些消肿药替她涂了上,芳华殿内才又归于安静。
帐内,赫连珏亲手替颜红叶重新穿好内衫,拥着她渐暖的身子,一夜无眠。
“颜红叶,朕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觉不会死。”
*
颜妃很快就能转醒的消息一夜间便在宫内悄然的传了开。
芳华殿外重兵把守,仿佛是在防范任何想对颜妃施以加害的人,这殿外四周,几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没得皇上批准的人,想进芳华殿接触到颜妃,坚持比登天还难。
第二天清晨,梦莲皇后前去太后那里请安,谈及颜妃一事,太后知边关告急,一切事情起因皆在颜妃身上,便随着皇后一同前去芳华殿,可结果也被挡在殿外。
太后怒极,派人斩杀了两名侍卫,见其他侍卫依然驻守芳华殿外不动,太后被气的旧疾复发,被皇宫与一群手忙脚乱的宫女扶回寝宫。
“皇儿他怎么能这么拿着缁祁的江山去换回那个妖女的性命!”太后倒在软榻上,痛心疾首的抹泪。
两个时辰后,赫连珏赶至太后寝宫,受了太后一顿怒斥,终究也是没有改变留住颜妃性命的主意。
太后虽不是他生母,但多年养育之恩胜似生母,太后更也是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出手打了他一耳光,梦莲皇后在一旁第一次乱了分寸,想拉住太后,可见陛下因为颜妃的事太过坚持,而又希望太后能打醒他。
毕竟这是拿着整个缁祁皇朝的安危去换那一个女人,赫连珏什么时候这样不理智过,他这样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帝王,竟然在最后一刻,硬生生的将那个妖女颜妃从鬼门关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