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赫连珏回暖阁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却刚一步入,便只见颜红叶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趴在桌边,竟就这样靠在圆桌旁睡着了。
毕竟是失血过多,一时间吃再多东西也无法真正补回多少体力媲。
只是难以想像,如此间,她竟也能睡的极香丫。
窗外吹进徐徐暖风,伴随着后园之中这两日时常轻轻鸣响的箫声。
哀婉,凄绝,宛如这世间仅剩下那一只竹箫,缓缓低鸣,旁若无人,另听者不觉烦扰,虽听之心神愈加宁静,却也易让人勾起许多往事。
两日后——
“陛下,这次起程并非回宫之路,而是要行至南海城查处乱党,那部分党羽有大半是江湖人士,结营扎寨,无恶不作,仅千余精兵恐怕也不容易对付,若是真的携康王妃与娘娘同去……这……”
赫连珏募地停驻,转眸淡看了一眼身后的雷御。
雷御忙禁声,低下头恭敬的不再多言。
“继续说下去。”赫连珏却竟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凝眸睨着他的表情:“这两日,雷爱卿时常欲说还休,既有话说,又何必憋在心里?”
“臣不敢妄言。”
“朕准许你说,赦你无罪。”
雷御蹙眉,略沉吟了片刻,才不由感叹:“陛下,臣只是一区区御前侍卫,承蒙陛下多年宽爱,才得这一品带刀之职,仅负责陛下的安全与调度宫中大内侍卫的权利,但皇家之事,甚至于后宫之事,臣许是真的不该妄言。”
“废话连篇。”赫连珏冷睨于他,募地凉薄一笑,不再言语,转身便欲离开。
“只是陛下,关于三月赤箩……”
赫连珏赫然停驻。
眼见赫连珏背对着自己,雷御微微拢眉心,才终于大胆开口:“臣有一事不明。”
“如果颜妃娘娘所中之毒果真为三月赤箩,臣心下有两处疑惑。第一,三月赤箩为西岳国王后所制蛊毒,人言虎毒不食子,又何况,据说西岳王宫子女稀少,不说其他后妃,单单是西岳王后除了仅有一个公主,便再无子嗣。既是唯一,却又这般残忍利用,这种如此对待女儿的阴狠手段,实在叫人无法置信。”
“第二……”
雷御凝眸,声音越发紧涩了些:“若真是三月赤箩,那颜妃娘娘刚刚入宫那前半年或许与这十分符合,双眼无神,所做任何事情毫无理由,确是仿佛在受人支配。可自从娘娘于皇陵玉棺中莫名的死而复生后,便性情大变,虽仍会毒发,但平时娘娘的所作所为,宛如一个活脱脱的正常人,不再像是被蒙蔽了心智……”
“臣想不通,三月赤箩乃为近年来最难对负的蛊毒,可娘娘一个弱女子,怎会脱离三月赤箩的控制?”
“陛下,臣仍觉这事有蹊跷,不得不防。”
雷御抬眸,见赫连珏并未有任何表情,不由拧眉低问:“或许,这一切,陛下在初知娘娘身中三月赤箩时,便已经想过了?”
赫连珏不语,独转身淡看于不远处的暖阁,眸光微敛。
*
颜红叶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度过两日,那日趴在桌边吃着吃着,结果太过虚弱的身体还是承担不了身体的重担,不知究竟是什么时候就那样趴着睡下,更也不知是什么人将自己抱回床.上,然而睡梦中,她再也无法看见那一袭毫无点缀的白衣公子,再也听不见什么琴声。
偶尔还是会陷入昏睡,而朦胧间她总是会感觉到有人在替自己喂药时,正在被人看着,盯着,甚至审视着,那人的手指往往轻抚到她嘴边,将她嘴边残留的药渍擦去。
等到她醒时,那人已经不见。
窗外依然时常彻响着那道凄绝的萧声,那是她没有听过的曲子,缓慢悠扬,而又让人心底最深处的痛被硬生生的翻搅而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真正清醒,直到第三天的下午,颜红叶睁开眼。
没有看见人妖珏,没有看见那个一身药香的人。
只有一个女人坐在床边。
“你?”颜红叶微微皱起秀眉,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倒是多了少许防备。
“很惊讶看到我?”柳曦月淡淡一笑,相比之颜红叶来说,她仅仅是犯了病了,休养了两三日便好,而这个颜妃,却竟整整使赫连珏耽误了十日的行程,独独在康王府内等她养伤,却并无不耐。
“不是惊讶,而是惊恐。”颜红叶仿佛半开着玩笑,而脸上却无半点笑意,眸光星星点点,淡淡落在暖阁间的一切,却并不想去看这个所谓的康王妃。
柳曦月不由浅淡一笑:“颜妃娘娘竟是在怕我?”
“是呢,非常怕。”颜红叶冷笑:“怕到非常不想和你靠近,王妃既然身体不益受风,那便呆在自己的阁楼里多加休息,何苦跑到我这里。”
“再怎样,我现在比起娘娘来说,这身体还算好过些。”柳曦月勾唇,凝眸看进颜红叶眼里的不削和排斥,那并不是惊恐,也并不是害怕。
“是啊,也要多亏王妃给本宫多多助力不是?”颜红叶冷嗤,这又一整夜的休息,仿佛身体终于觉得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昏昏沉沉的不知今日为何日了。
柳曦月见她微微坐起身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顿了一顿,便缓缓起身,倒了杯清水走回来,递给她:“久病之人,我是感同深受,睡了这么久,想必娘娘现在也是极口干舌燥了,这水,你可是要喝?”
颜红叶怔住,淡看向被送到眼前的小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