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赫连珏将猛烈的正咳着血的颜妃轻轻揽入怀里,雷御看向颜妃苍白的脸色,不由惊叹。
陛下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只有三月赤箩才能做出的假死状态。
三月赤箩为虫花之蛊,中此蛊毒者会被蒙蔽神智,任下毒者吩咐支配,每隔三个月的月圆之日则会短暂恢复神智,却也同时毒发,若不在毒发之前十日内服下解药,便会心口绞痛,直至鼻见血红,便是毒发之兆丫。
怪不得昨日颜妃捂着鼻子,该就是不想让他们血媲。
三月赤箩还有一点奇妙,可以让一个人心脏全无彻底绝息,意为假死,毫无痛苦的在无知无觉中彻底死去。
若不及时在中毒之人的天宗穴施针将堵在内腑的血逼出,若心肺完全因此而枯竭,便真就是彻底无力回天,必死无疑。
“咳……”颜红叶将那口淤血吐完,口中腥甜难过,无意识的剧烈咳嗽。
见赫连珏若有所思的抬手,以自己的衣袖擦去颜妃嘴边的血,雷御想要上前阻止,却也仅是刚萌生这多此一举的想法,就在心底泯灭。
“咳……咳……”颜红叶咳的一脸痛苦,双眼怎么也睁不开,仿佛身体是一团棉花,没有力气,也没有着力点,软软的靠在一片满是淡淡龙涎香味道的臂弯里,不知道身在何方,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痛……”
隐约的,颜红叶微微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嘴呢喃出声,很轻很轻,轻的让人听不清楚。
好痛……
整个身体好像被千万只虫子啃咬,疼的撕心裂肺。
她是不是快死了?
不行!!!她还要活着呢,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她要活着……
有谁能救救她?
黑暗之中,颜红叶难过的用力呼吸,再用力呼吸,她不要死!
血光之灾?神医?
“……痛……”陡然,颜红叶在赫连珏沾了她不少血的怀里难受的轻轻扭开头,想要睁开眼,在很小很小的眼皮间的缝隙里,看见一丝微弱的亮光。
“楼……楼……”
“陛下,若是没有解药,娘娘一个时辰后还是会被血封住呼吸和脉向……”
忽见赫连珏缓缓抬手示意他闭嘴,雷御忙禁了声。
颜妃似乎嘴里一直在呢喃着什么,微弱的仿佛叹息,根本无法听清。
赫连珏垂眸见她在他怀里浑身轻颤满脸痛苦,直到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手,苍白纤细的手指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用尽全力的揪住他胸前的衣料,闭着双眼试图开口:“……楼……楼……救我……”
“楼什么?”赫连珏眯眸,手臂拥在她背后,见她根本虚弱到足以继续昏迷的地步,竟还在撑着。她这求生的意念,实在强过了许多人。
“……楼……楼……人……”
赫连珏微拢起清俊的眉端,瞪了瞪怀里半死不活的女人。
这女人到了这种地步,也能足够让人头疼欲裂!
直到赫连珏看了她半天,才似是不得不服,若有若无的轻叹,微微低首,侧耳俯至她耳边,许久,微微迷惘的眼神才终于闪过一丝了然。
雷御却在一旁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是没见过陛下对这颜妃娘娘过于夸张的专宠,可眼前那个一臂拥她入怀,一手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放下帝王的尊贵,在那个小女人嘴边俯耳倾听的赫连珏,竟有些陌生。
明明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偏偏就是哪里实在不一样。
雷御有些矛盾的拧了拧剑眉,又见赫连珏将因为太过虚弱而呢喃两句便再次陷入昏迷的颜妃轻轻放平,不由连忙向一旁退开两步,尽量当做是自己多心了。
“这上安城内,可有楼姓之人?”
就在雷御胡思乱想也没个结果时,思绪倏然被打断,先是抬眸看向眼前正平声问话的赫连珏,才若有所思的回道:“楼乃蜀沐国国姓,在蜀沐国倒是比较常见,从皇族到商贾贵胄,不过在缁祁倒是并不多。”
雷御沉吟片刻:“不过几日前,臣确实在几名属下的口中听说过一位姓楼的神医,且那位楼神医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
赫连珏听罢,凝眸淡看了一眼床间依然命在旦夕的颜红叶,声音缓缓:“既是神医,那便将人请来。”
“是。”
*
暖阁内清烟渺渺,赫连珏抬眸,目光所及之处,是一袭毫无修饰装点的素白长袍。
直到对面之人仅仅是站在眼前久未说话,赫连珏不由微挑眉宇,放下手中的茶杯,才终于抬眸看向来人。
“来时可有人告知你此行的目的?”赫连珏起身,缓步走向这位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当,站在这康王府内亦处之泰然的楼神医。
“草民,知道。”那人略微低了低头,并不看向赫连珏的双眼。
赫连珏倒却是笑了,挑眉看着这不怕死的白衣大夫:“草民?”
眯眸再度打量了几眼,倏地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既明知眼前人是当今帝王,却入堂而不拜,若装不知也罢,却反而自称草民故意找死,这人看似倒不是个如厮简单之辈。
“楼大夫可知病人所中何毒?”赫连珏又淡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转身,淡看向暖阁厅堂前的字画。
“三月赤箩。”
募地,赫连珏侧眸而视:“你能解?”
楼大夫抬眸,勾唇浅浅一笑:“若是不能,又怎敢在这缁祁皇朝最尊贵之人前面如此嚣张。”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赫连珏仿佛轻笑,却是似是而非。
*
直到楼大夫被丫鬟引路步入内阁,赫连珏眸光微敛,不达眼底的笑意依然挂在唇边。
这位楼姓之人,实在是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