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衡的办事效率是很快的, 虽然没有明确答应蒋优优要帮忙,但是很快有警察上门来了。
办案警察是穆之衡一个表哥——罗毅, 罗毅三十来岁的样子, 看起来很有正义感。
姐弟两人陪着茶茶做笔录,但是茶茶很少开口说话,她就是默默把自己见过的人, 全都画了出来。
罗毅从穆之衡那里听说这件事时, 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穆之衡是商人,罗毅见识过他的手段, 心想着可能是他的某种营销或者炒作。
但是穆之衡严肃的态度让他正视了起来, 特别是见到那个女孩后, 出于职业的敏感性, 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警局这边并没有查到“辛茶茶”的相关失踪信息, 罗毅怀疑是不是她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 把自己的信息记错了,而且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她被关了那么多年, 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正常生活。
面前的女孩虽然极力保持镇定, 但是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惧怕生人, 需要那两姐弟一直在她身边。
她就用那么一盒颜料, 就迅速将几个人的肖像画了出来, 而且, 那些画逼真得好像连脸上的绒毛都画出来了一样。
任查, 任敏,负责她饮食起居的保姆,还有一个经常在屋内巡逻保镖。
之后她还画了一幅那个小房间, 一张小床, 密封的窗户,满地的纸张,泼洒得到处都是颜料……
罗毅和同事皆为之震惊。
几乎是第一时间,罗毅就通知了局里的同事去任家察看。
之后茶茶被送回了房间,罗毅单独和蒋优优姐弟两人谈话。
深夜里,任家那边的消息传来了。
茶茶住过的那个房间已经被重新装修,所有画具被清空,铺上了昂贵的地毯。
任查和任敏坚决否认囚禁茶茶的事,只说是街上捡到了她,她脑子又不清醒,所以好心一直将她养在了家里,谁知道她忽然跑出去了,还报了警。
保姆和父女两人的说辞一致,甚至任家上下都是这么说的。
蒋优优听到这消息时,只觉得无力和无奈,任家已经做好准备了。
而她除了一个茶茶,就没别的证据了。
罗毅离开之前,为茶茶录入了dna信息和她记得的基本信息,之后便让他们暂时等消息。
本来罗毅是想把茶茶带走的,但是最后在蒋优优的劝说下,总算把茶茶留下了。
“这几个小时里,任查大概早就做好双全准备了。”蒋欢珉皱眉说着,有些懊悔地看了眼还趴在茶几上作画的茶茶。
如果他听到她说报警就马上帮她报警的话,说不定……
“没事,相信警察,任家跑不掉的。”蒋优优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套房子,姐弟两人各一个房间,客厅的角落被收拾出来当做是蒋优优的画室。
夜里茶茶被安排和蒋优优睡。
可是蒋优优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人了。
她吓了一跳。
不过房间门没关,她看到了客厅里传来的光线。
她连忙走出去,便发现画架前坐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因为茶茶坐在小马扎上,所以长发一直披到了光滑的地板上。
蒋欢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此时正蹲在茶茶身后,手里拿着一条黑色数据线,另一手去抓垂地的长发,试图将她的头发绑起来。
不过显然他没有什么经验,所以犯难了。
那模样很傻。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讪讪喊了一声,“姐……”
“她什么时候开始的?”蒋优优比了比嘴型,指着茶茶的背影。
蒋欢珉伸出了两个指头,茶茶已经画两个小时了。
他睡得晚,发现她起来画画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梦游了。
家里很多蚊子,蒋欢珉一开始给她点了蚊香,但是她觉得闷,自己跑去熄灭了。
蒋欢珉没办法,看着她白嫩的手脚上甚至脸上浮现一个个红色小包时,他只能坐在一旁人工给她赶蚊子。
后来怕她头发弄脏了,所以打算用数据线给她扎起来……
蒋优优在一旁蹲下,拿出了自己的发圈给茶茶绑好头发。
随后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地上已经放了几幅画。
“茶茶,你为什么起来画画?”
茶茶猛地被她的声音拉了回来,转头看了她一眼,“……习惯?”
蒋优优摸了摸她脑袋,“现在该睡觉了,明天起来再画?”
蒋欢珉往身后的沙发一靠,疲惫地说了句,“我刚才已经叫了她很多次了,她都不肯,姐,你也被白费功夫劝她了。”这就是一个小夜猫子。
茶茶却道:“好。”
蒋优优:“……”
蒋欢珉:“……”要不要这样打他脸?
茶茶被蒋优优牵着回了房,蒋欢珉还有些怀疑人生,所以她就只听姐姐的话咯!
“等一下,这些画要放哪儿?”蒋欢珉指着地上的画,问了一句。
茶茶转过身,摇了摇头,“不要了。”
原主有时候24小时都在画画,画完就扔,任敏所有画作都是从那里面挑出来的。
任敏珍之如命的画作,在茶茶这里,不过是画完就能扔的坏情绪。
蒋欢珉像是想起了什么,嘀咕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幅画少说也能拍到十万块……”
蒋优优点头,“差不多吧。”之前有一幅画,因为被任家反复宣传和营销,所以拍卖价格在五百三十万,让任敏知名度再次提升。
茶茶听了,脚步顿了一下,遂又转身回来,将地上的画纸收了起来,小心翼翼抱着进了房间。
蒋欢珉:“……”她怎么可能傻,她精明着呢!
蒋优优笑了出来。
————
第二天,茶茶和任家的事正式被立案调查。
茶茶被带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还有心理咨询。
严重的胃病,身体各项指标不达标,而且她还有抑郁和自闭。
结果出来后,连医生看了都沉默。
二十岁的女生,但是因为各种营养跟不上,而且还常年受凉,所以连月经都没来。
这情况放在一个正常家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
任家是富裕之家,但凡有心养着她,也不至于让她身体受损成这样。
而且女孩虽然自闭,但是却不傻,她的智商甚至比同龄人要高很多。
很快任家父女,保姆以及那个保镖都被传唤到了警局。
“那孩子挺可怜的,现在也不知道被什么人蛊惑了,不过没关系,我当初把她捡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把她养大,我希望她能回家,我们好好谈一谈,我是怕她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任查如是说。
之后不管罗毅怎么问,对方都不开口了,就是在等律师。
罗毅改从任敏身上下手。
“我跟她是一起长大的,她性子单纯得很……优优和我是多年的同学,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任敏说着,眼睛都有些红了,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茶茶自小就很怕人的,一直躲在房间里,也不爱说话,所以身体也越来越差,还不愿意去医院。”
罗毅却不吃这一套,父女两人一直在暗示的是茶茶是个傻子,蒋优优是利用了茶茶来对付任家。
可是蒋优优和蒋欢珉姐弟,从头到尾都是在乎茶茶能不能平安从任家脱身。
“为什么捡回来就养了,你们不知道要去备案?如果她家人找她怎么办?而且她现在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罗毅问。
“是我一定要养的,我很喜欢茶茶……”任敏低着头承认,“我爸爸也是拗不过我,后来就忘了这件事。”
“忘了?人口普查的时候也忘了?”罗毅继续质问。
“你们这是把我当犯人了?那还是法庭上讲吧。”任敏心知自己说多了,所以也不再开口。
罗毅心中的疑惑和质疑却如同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任家上下都有问题。
——————
茶茶不愿意住院,又跟着蒋家姐弟回了家。
对于她的信任,蒋优优心里很感动。
蒋欢珉没有念大学,高中开始就在附近一个游乐场里打工,他也请了假,所以这两天都有空。
三人回到家,发现有人在门口堵着。
姐弟两人一看到,面色就变了。
“二舅……”
“优优,小珉,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打电话打不通,我们只能上门来找你们了,那五十万到底什么时候能还,你二舅我是真的缺钱用,你们总不能一直拖着不还吧?如今你这房子也还算值钱,卖出去不就有钱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吧!”
中年男人一来就开始喊,旁边还有两个妇女,比他的态度还要委婉一些。
“我家那十万也该还了,你二舅说的没错,房子卖了,你们回乡下找个地方住也行啊,那儿多得是空房子。”
“对啊对啊,一直欠着也不是办法不是吗?我们也要用钱的呀,优优啊你看看能不能先还一部分也好啊。”
蒋优优没想到亲戚会一起上门要债,压力一下子更重了。
蒋欢珉面色沉郁,却也无可奈何。
他现在能赚的钱不多,而且年前刚还了三分之一,说好年底再还三分之一的,没想到他们找上门了。
这套房子是爸妈留下的,他们是不想卖出去,否则他们以后可能就真的没有家了。
蒋优优将门打开,让弟弟和茶茶先进去。
这时候二舅忽然拉住了蒋优优,带到一边说了句,“优优啊,你就别多管闲事了,这样钱也不用你还,行不行?”
蒋优优迅速领悟了什么,蓦地看着二舅,“任家找过你了?”
“嗐,你别管那么多,如果你别管那个女孩的事,自然有人帮你还债了。”二舅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
“对啊对啊,优优你干嘛多管闲事啊?趁着这机会,你们把债给清了,不就一身轻松了吗?”
虽然隔着门,但是客厅里茶茶还是隐约听到了什么。
蒋欢珉将音乐打开,看到她表情,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她问,“你们不管我了吗?”
茶茶现在哪儿都不想去,谁都不相信。
对着她那双眼睛,蒋欢珉连声音都大不起来。
“没有。”
姐姐不会答应的,他也不会。
茶茶过了十几年失去自由的人生,他们怎们忍心看着她继续那样下去?
茶茶点头,放心了。
但是外债还是要解决。
这时候蒋优优也走了回来,将门关上,脸上并无异样,也不提刚才被催债的事。
他们刚才在市场买了很多炖汤的材料,准备给茶茶好好补一补。
蒋优优在做饭的时候,茶茶又坐在了画架前的小马扎上。
蒋欢珉正要去厨房帮忙,却听到女孩抬头看着他,拿着空的颜料盘,画笔在上面敲了敲,小声说,“没颜料了。”
蒋欢珉被她看得心底柔软了几分,这……谁能抵挡得住这么乖巧安静的女孩子?
她要什么还不给她马上买?
蒋优优平时在一家教育机构美术班教油画,同时在网上兼职当素描老师,但是赚的钱还是不够多,所以她储存的颜料用得差不多了,还一直没补货。
蒋欢珉是知道那个颜料牌子的,所以翻了一下放颜料的柜子后,就准备出去买。
“我出去给你买,很快回来。”
茶茶点头,看着他离开后,继续用剩下的颜料画画。
半个小时后,蒋欢珉才满头大汗地回来,手里拎了一袋子的颜料,还有一整套新的画刷,茶茶专属。
他走到茶茶背后,发现在刚才那半个小时里,她又画完了一幅画。
此时她蹲在小马扎旁边,数着地上一字铺开的六幅画,“……30万,40万,50万,60万……”
“……”蒋欢珉抚额,敢情还真是个小财迷?
“吃饭了。”蒋优优从厨房出来喊了一声。
茶茶站起身,来到了餐桌边。
蒋欢珉将颜料放好在柜子里,随后又熟门熟路将摆在地上的画夹了起来。
等他在餐桌前坐下,他看到对面的女孩小手往那几幅画的方向一指,说:“六十万,还债。”
蒋优优:“?”
蒋欢珉轻咳,提醒了一句,“我昨晚不是说……十万块一幅画么。”
说完,他感到一阵心酸,所以她还是怕被他们赶走,所以主动把画给他们?
蒋优优听了弟弟的话才明白过来,茶茶这是画画给他们还债。
她昨天心事重重,没有仔细看茶茶的话,现在看去,才发现眼熟。
任敏昨天给他们看过了画展的宣传画册,上面就有这几幅画。
“茶茶……”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把任敏当做是刺激自己前进的动力,可是后来才发现,任敏只是用卑鄙的手段让自己名誉加身。
茶茶拿起了勺子,看着姐弟两人似乎都有些呆呆的,抿了抿干涩的唇,又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我可以赚钱。”
超级会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