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兵开着拖拉机, 载着刘小红和陈丽丽两个, 要到矿区去看中考成绩, 以及最后刘小红的录取学校。
“你们谁要再跟陈丽娜来往, 就不是我家人, 我算是看透她了, 她一辈子就没看得起我过。”陈丽丽坐在后面, 话其实是说给刘小红听的。
刘小红不说话,掰着车沿,就在拖拉机里坐着呢。
“她打你是她不对, 但你让小红帮杜兰兰考试,就是你的不对。”王红兵回头骂说。
“试都已经考了,焦来娣还答应给我三百块作补偿了, 王红兵, 你一月才五十块的工资,小红这一次就能挣你半年的工资, 你身为个大男人, 她爸爸, 你不羞吗?”
“我跟你没话说。”王红兵说。
这不到了中学, 门外很多人都在等着出成绩呢。陈丽丽拉着刘小红, 挤在红榜最前面, 第一名高高在上,那是人聂卫民,满分600分, 就跟个神话一样, 没人能超得过他。
紧随其后的是贺军强,成绩也高的令人咂舌。
刘小红发挥的不好,考的差了点,全矿区第五,508分。陈丽丽没找到杜兰兰,心里就打开鼓了,扯着刘小红问:“你真给她抄了吧,你要给她抄了,为啥前面都没她。”
刘小红烦的什么一样:“她的分数我知道,402分,不会多也不会少,你看,那不在那儿了嘛。”
402就现在来说,也是高分了啊。
陈丽丽早就瞅准焦来娣了,拉着刘小红上前就笑说:“焦会计,你家杜兰兰上榜了,你欠我的钱,也该给了吧。”
焦来娣也在看榜,回头看陈丽丽,那种眼神就像看一坨狗屎一样:“这女人谁啊,你是条狗啊你当街乱吠,谁欠你钱了,你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咱们不说好的,小红帮你家杜兰兰,你帮我家王红兵提前提地膜,还要给我三百块钱?”
“真是疯了这女人,我家兰兰凭本事上的榜,给你给的什么钱,你要再这么疯咬下去,小心我报到公安局,把你给抓起来。”
“焦来娣,你说话不算话。“
“哎大家快看,这有个疯婆子啊,随便乱咬人啊。”焦来娣极其鄙视的看了陈丽丽一眼,切的一声:“真是遇上疯狗,当街乱咬人了这是。”
陈丽丽仿如给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看看身后的王红兵,再看看刘小红。
他俩也愣住了。
不过,这不还有一桩事儿了嘛,那就是,他们得知道,刘小红有没有给油田中学录取,因为油田中学的录取分数高,录取条件也极为苛刻,一家三口赶忙的,就又往油田中学赶去了。
“有没有小红?”陈丽丽都急傻了。
王红兵是进学校看名单的,回来一摊手,吼说:“没有小红,杜兰兰反而在榜上呢,陈丽丽,你干的好事儿,让自家闺女给人当枪手,啥也没落着,最后杜兰兰还把咱闺女上学的名额给抢了。”
陈丽丽扑楞楞的往后退了两步:“焦来娣,这个不要脸的,她把我给骗了。”
“妈,我当时就说过,焦来娣不是善茬,你说我要不帮你这个忙你就跳白杨河,好了,现在结果是啥你看到了吧。”刘小红摊了摊双手,说:“你让我做的我做了,现在后果出来了,咱俩娘受着吧。”
……
“陈丽娜,你输了,你看好的闺女只能上矿区中学,而我闺女,能上更好的油田中学,怎么样,我比你强吧。”贺兰山一看完榜,就跑到毛纺厂来炫耀来了。
“为什么刘小红只能上矿区中学,我听卫民说她考了508,全矿区第五的高分啊。”陈丽娜说。
贺兰山说:“咱们矿区有两所中学,可油田中学从老师到校长,那可全是高峰这几年慢慢儿的,从四处挖来的,工资给的高,房子分的好,师资力量一流,当然只供咱们石油系统成绩最好的孩子们上。刘小红听说是给人举报了,有人说她抄袭,这事儿虽然没查证,但油田中学因为这个不录她?”
顿了顿,贺兰山又说:“陈丽娜,你一直苦心给你姐夫争那个水电厂的名额,现在他闺女出了抄袭的事儿,我可是往上面帮他瞒着呢,否则的话,我估计组织不会任命他。”
说实话,陈丽娜并不是不帮王红兵和陈丽丽一家。
她深知自己姐夫的长项在何处,矿区在白杨河大坝上建立了一所水电厂,陈丽娜就一直在帮王红兵争取,想让他去做厂长。
他要给提拨做厂长,那就是矿区的正式干部了。
他的长项在水电,而水电厂是个稳妥,又有前途的行业,一个人能在自己的专业上有所成就,这不是很好吗。
在考察期陈丽丽出这么大的纰漏,陈丽娜是真的生闷气,要不然,也不会甩她的巴掌。
“咱们可是同志吧,我没追究王革命,贺敏我都用着呢,贺大姐,我姐夫那人真不错的,抄袭的事儿,没查证,你就得给我兜着。”
贺兰山指着陈丽娜的鼻子,一幅你也有今天的样子,笑的那叫一个欢实。
陈丽娜决不认输:“看我闺女漂亮吧,我有,你没有。”
贺兰山一看嘟着小嘴巴的聂卫星,酸了,拂袖离去。
……
“厂长,我有件事儿找您,您不忙吧。”一进办公室,焦来娣就进来了。
陈丽娜把妹妹是放在宿舍的,那不聂卫民兄弟也在,就帮她看着孩子呢。
所以,趁着不带妹妹的时候,她得忙工作,毕竟半年不在毛纺厂,她得看看,贺敏把她的毛纺厂经营的好着没。
不过,焦来娣有事儿,那就得先听她说两句,毕竟,她是厂里的会计嘛。
“啥事儿,说吧。”陈丽娜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凳子,示意焦来娣坐下。
一看焦来娣笑的挺献媚的,她心头就浮起一丝不舒服来。
虽然说活了两辈子,有啥样缺点的人陈丽娜都能接受。
但是这个焦来娣,居然指使着陈丽丽,让刘小红在中考那么重要的考试中,给焦来娣的姑娘杜兰兰搞小抄,耍这种小手段只为考上高中。
陈丽娜对于焦来娣这个妇女,就有点看不上的意味了。
而且有人举报刘小红抄袭,最后她油田中学的名额没了,你说这事儿跟焦来娣没关系,陈丽娜打死也不信。
“你咋把陈甜甜给搞咱们毛纺厂来了呀,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吧,有问题。”
“什么问题?”陈丽娜就问说。
焦来娣以为是女人都爱捣事非了,就悄声的说:“她呀,从小就不安分,你知道不,初一就来月经了,还经常勾着外面的小伙子们干那些不正经的事儿,我听人说,孩子都打过几个了。”
要知道,甜甜和小红,那是陈丽娜眼看着长大的。
小红懂事,泼辣,虽然看着闷哼,但心里有主见。
而甜甜呢,笨一点,但是憨真,就小姑娘当中来说,算不错的了。
真要说她给逼的没法上学,其症结就在于,学校里有些孩子们老是传事非,说她跟男孩们睡,还给人打过胎。
这种事情,要说有吗,真没有。
为啥呢,因为今天一大清早,陈丽娜和陈自立不是怕甜甜在那牧民家吃过亏嘛,两个带着甜甜到卫生院查过了,孩子的□□还好好儿的呢。
当时陈自立那个悔呀,恨恨的就打了自己几巴掌。
为啥,因为他一直以来,也听了些闲言碎语,以为姑娘在矿区没好好学习,真的乱勾搭过男孩子,早跟人睡过了呢。
流言扉语,有时候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来娣,你跟我说说呗,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陈丽娜忍着怒气,还笑呢,但是,气的牙都在咯噔噔的响了。
她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聂卫民和刘小红优秀,她心里喜欢,可甜甜和二蛋这样的傻孩子,因为傻一点儿,她心里才真的疼,更不愿意被这个世界恶意相待。
“你不知道,咱们矿区好多人传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啊。”焦来娣说。
陈丽娜给焦来娣倒了杯茶,放桌子上了:“这种东西吧,以我的经验,事出总有因,有人传这种话,那肯定就是有人看见什么了,你闺女不也和我家卫民他们一个学校读书嘛,她听到些什么没?”
“我家兰兰说,那陈甜甜呀,一开始到学校,最先巴着的就是你家卫民,俩人天天传纸条儿递情话,可热络了。但后来卫民不是升了嘛,她就巴着你家卫国,跟你家卫国两个关系那叫一个好。然后,后来就巴上校外的小混混们了,经常跟那些小混混们出去,逛小树林子,说不定就是在小树林子里,把身子给那些小混混们糟蹋了。”
事实上,甜甜和卫民,还有二蛋几个关系好,那是因为,他们从小玩到大的缘故。
而所谓的小混混,是甜甜的表哥王大武和王小武两个。
他们来找甜甜,甜甜总不能不见吧,毕竟表哥呢,小时候一块儿玩的。但一见,女同学们就给她把舌根嚼上了。
“这些事儿,是你家兰兰亲眼所见的?”陈丽娜问说。
焦来娣一看,以为陈丽娜是在关心自家俩儿子,要确定陈甜甜是不是真的跟人睡过,就说:“那是当然,我闺女和她们班几个女同学都见过,都能出面作证。”
陈丽娜于是说:“那行,焦姐,真要有这样的事儿,那是必须严肃处理的,这样,咱们下午不是有个会嘛,你一会儿把那几个见过陈甜甜跟人睡的女同学给我叫来,我当面问她们一下,落实一下情况,你看咋样?”
“行啊。”焦来娣说。
接着,她又说:“油田中学这回录的巧,只有俩姑娘,一个高小冰,一个就是我家杜兰兰,以后呀,咱们可不止是上下级,孩子也是最铁的同学了。”
她家杜兰兰能考上油田中学,是刘小红给的小抄,这女的还舔不知耻的,好四处夸?
“那个陈甜甜,把她从咱们厂赶走吧,才十四岁的姑娘,啥活也不会干,品行还败坏的不行,我觉得这样的姑娘,真的不能留在咱们厂里。”
“下午确定了再说。”陈丽娜都快忍不住了,真怕自己不小心,一杯茶就得泼在焦来娣的脸上。
这不中午该吃饭了嘛,聂卫民正在忙着洗菜呢,见二蛋不写字,老在那儿逗妹妹,就气的说:“聂卫国,你要再读一年初一,你就真是老校长了,赶紧给我写字。”
“妹妹不让我写,我不写。”二蛋说着,鼻子一压,装个猪给妹妹看,妹妹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你要不写,你就等着变成陈甜甜吧你。”聂卫民正在一片片的搓油菜,气的直跺脚呢,就见陈丽娜进来了。
“蛋蛋呢?”陈丽娜说。
聂卫民说:“那不供销社今天要上奶粉嘛,他早早儿的排队,给妹妹抢奶粉去了。”
陈丽娜接过菜盆子洗开菜了,聂卫民就揪着二蛋的脑袋,押着他去写字儿去了。
“聂卫民,我得问你一句,当时你和刘小红是一起考试的,她给杜兰兰递答案的事,你知道的吧,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陈丽娜问说。
聂卫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冤枉啊妈妈,等我知道的时候,刘小红已经替考完了。”要他知道,肯定不会让刘小红办这事儿。
“去,给我到开水间接开水去。”
“聂卫国,快去给妈到开水间接水去。”聂卫民转头,任务分配给了二蛋。
但二蛋边做作业,边逗妹妹玩呢,逗的妹妹笑的快缺氧了:“妹妹不让我去,我不去。”
“大懒使小懒,你俩给我一起去。”要叫他们兄弟偷奸耍猾,那叫一个没完没了,陈丽娜这儿等开水呢,也知道他们要赖皮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就说:“赶紧,聂卫民,揪上二蛋的耳朵,然后一起去。”
二蛋舍不得离开妹妹,一只揉的烂兮兮的作业本就铺开了:“我在认真写作业,提开水的事儿让聂卫民去。”
“我不去,那些小女工总是笑话我。”聂卫民是真的不想去。
开水间那地方,总有些小姑娘在洗脚啊,洗袜子啊,或者洗衣服啥的。
只要他去了,她们就要开玩笑,故意问你几年级啦,考了多少分啊。今天就更夸张了,他中考满分,估计又得给她们取笑。
对了,还有那些成了家的,直接就会问:“你和贺军强,你俩在学校,谁更受小女生的欢迎啊。”
聂卫生简直是,羞死了。
所以,打死他也不去提水。
陈丽娜这儿劈哩啪啦的炒着青菜呢,炒出锅了还要烧个西红柿鸡蛋汤,这西红柿都炒锅里出汁儿了,一提壶,没水。
她也无奈了:“聂卫星,喊你哥哥去打水。”
妹妹在床上坐的稳着呢,俩哥哥一看,指上二蛋了:“去!”
这下二蛋没得皮了,提起壶就跑:“我妹让我打水我就打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从来都算话的。”
聂卫民趁机抓过他几乎从来不给人看的作业本儿,一道道题的批下去,拿给陈丽娜看呢:“妈,二蛋今天这作业做的还可以,这一页,就错了三道题。”
“平常能错几道?”
“平常一页二十道题,顶多就能对三道。”
“粗心大意,还有,从来不把学习当会事儿,是不是?”陈丽娜说。
聂卫民点头:“再对没有,他不是不会,他就是心不放学习上放。”
陈丽娜觉得吧,这回二蛋收心学习,应该跟甜甜有很大的关系,要不是看甜甜跑出去以后那么惨,长教训,二蛋的心应该还收不到学习上。
但是聂卫国这孩子就跟架机器似的,所谓警钟长鸣,三天不给他拎螺丝,他就会滑丝,所以,给他治病,没法跟聂卫民似的治根。
永远都只能是,治个本。
陈丽娜就想着,怎么才能给二蛋这孩子,一次性把那不爱学习的病给取了呢?
“妈,妈,我可算回来啦。”三蛋背着只布袋子,进门就扑陈丽娜怀里了:“今天抢奶粉的人真的好多啊。”
“给我看看,你抢到了几罐啊?”
现在矿区的抢奶粉,就只有抢的确凉可以媲美。为啥,就因为奶粉产的少,要吃奶粉的孩子多嘛。
而陈丽娜要抢的拿藏区的耗牛奶炼成的耗牛奶粉,虽说味儿腥,但是营养特别好,这种奶粉又是只属于边疆专供,别的地方都抢不到了。
她生了妹妹之后,抢奶粉都是三蛋和聂博钊的活儿,小蛋蛋虽说小,但身子灵活,回回都能给她把奶粉抢回来,就这点,聂工都比不上。
一看这下足足抢了四罐,够妹妹吃一个月的,可以说全家人,都为蛋蛋而骄傲。
这不转眼到了下午,陈丽娜上班处理了些事情,准备要给纺织女工们开个动员大会呢,焦来娣来了。
她还带着三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
这几个小女孩,一个是焦兰兰,还有一个叫刘碎娃,另有一个叫巩小霞,正是一直在初中时,跟聂卫民同班的女同学,而现在,她们初中毕业了,其中两个因为没考上高中,只能考红专,然后到毛纺厂来工作。
而杜兰兰,则因为焦来娣手段耍的好,凭着刘小红,考上高中了,只看那样子,就挺得意的呢。
“陈厂长好。”杜兰兰领头,几个小姑娘说。
就在办公大楼的前面,一字排开的小马扎,毛纺厂的姑娘们正陆陆续续的,从车间往这儿赶呢。
陈甜甜是负责帮大家搬凳子的,她很勤快,这不因为毛纺厂的职工干部们都看着嘛,跑来跑去,满头大汗的,帮职工们搬凳子呢。
“跟我说说,你们谁亲眼见过陈甜甜跟我家卫民传纸条子的?”陈丽娜请这仨小姑娘坐了,就问说。
杜兰兰因为考上高中了嘛,得意着呢,就说:“刘碎娃,你来说吧。”
事实上,捣事非,说闲话,给陈甜甜泼脏水的,就是她们三个。
而杜兰兰是为了能让刘碎娃和巩小霞两个进毛纺厂,这是故意给她俩表现的机会呢。
刘碎娃呢,没发现陈厂长虽然在笑,但是皮肤下面那层肉,已经狰狞到一起了,当然也是为了在厂长面前表现嘛,就说:“我见过她厚着脸皮给聂卫民传纸条,有人还见过她跟人扎小树林子。”
龚小霞觉得这猛料是不是还不够,赶紧又加了一句:“有人说她打过胎,亲眼看见的,从县卫生院出来,捂着肚子呢。”
陈丽娜挺了挺腰,啪一声,手里一直在玩的笔掉桌子了。
焦来娣干的漂亮,把传闲话的人全给她找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