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妙音被项禹一路强硬的揽着直到离护国寺足够远的地方,她才敢出声大叫,骤然出抬一掌打开项禹。
她这一掌极狠,幸好项禹利落的躲闪开来,不然恐怕五脏具碎。
紧随而来的泰鸿见状大喝:“妙音!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妙音转头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站在身后静默无声的项禹:“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殿下他在冒险你们知不知道?”
“怎么会?殿下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妙音,是你太紧张了,粉月会回来的,你看你现在这样,自从粉月走了,你就没一天正常过!”
“现在不是粉月的关系!”妙音眉心紧皱:“那个澜丫头的身世你们不是不知道,可你们知道为什么殿下一定要她么?”
项禹远远的看着她:“跟粉月当年的那一卦有关?”
妙音顿了顿,转头冷冷看他一眼,须臾,点了点头。
泰鸿不由的疑惑的看着她:“那卦像说了什么?”
“天下变动,皆由一人,这是粉月的祖师曾经的预言。而那人出生之时,必定紫云遮日,且是皇廷贵胄之身。”妙音淡淡道:“你们可还记得,十四年前银袖国公主出生的那一日?”
“那天,确是紫云遮日,四国皆可看见那阵异像,紫云维持了一天才散去。”项禹眯眸:“原来如此。”
泰鸿微愕了片刻:“叶无澜肩膀上的刺青,难道就是银袖国皇族刚出生之时便刺下的记号?那我便懂了,怪不得粉月会走,他没想到,这命定之人竟是银袖国皇族,这恰恰是他不能动的人。”
“听说当年银袖国公主未满月便已失踪,原来是她。”泰鸿摇了摇头:“真没想到。”
妙音叹笑:“可笑的是,粉月当年卜的那一卦,恰恰卜出了殿下的大劫,因为是大劫之卦,所以没有对外张扬,若不是我时常在粉月身边,这件事我也不会知道。”
“什么大劫?”
妙音闭眼,长叹:“粉月曾说,人从出生至死,共有三劫,而殿下的三劫,全系在一人身上。那人出生之日必定紫云遮日,是皇廷贵胄之身!”
泰鸿与项禹沉默,神色微僵的都在看着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以殿下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放她在身边的,根本就不需要你去苦口婆心的劝,是不是你记错了?”
“我没有记错,离奇就离奇在这里。”妙音拧眉:“在粉月的卦像中所说,此人的生辰八字是己巳年腊月初八隆冬时节,这个己巳年,还是二十个甲子之后的己巳年。”
“不对,银袖国公主出生的那日,也就是紫云遮日异像横生的那日,分明是丁卯年七月,时值盛夏,何况,己巳年……”泰鸿拧眉:“二十个甲子之后的己巳年那都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后了。”
“所以说,奇怪的就在这里。”妙音说道。“殿下挺而走险,只因此女的生辰八字并非己巳年腊月初八,可我总是担心事出有因,粉月的卦像从来不会错,但是粉月也无法解释的清,到今也只是个迷题,从那之后,粉月便不再卜卦,你们不记得了?”
“原来他是因此不再卜卦,当初我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竟原来是这个原因。”泰鸿叹笑,须臾,神色黯然:“可惜,粉月再如何,恐怕也是回不来了。”
“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就这么和咱们断了联系。”妙音顿时红了眼睛:“我们当年为表忠心绝不叛离,让殿下为我们身体里种上的风凤羽牵心,若是不能按时服解药,不出几年必死无疑,凤羽牵心种类不同,粉月他身上的凤羽牵心在每年的八月十五都能让他变成废人一样,如遭天谴,如果熬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难道那么大的痛苦,他都宁愿忍受,也不愿去伤害银袖皇族么?”
“你别忘了粉月当年师从何门?这件事确实为难了他,他不出面也好。”项禹道:“恐怕,那个丫头离开雪谷时,粉月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否则怎么可能会放她活着离开。”
妙音又回头瞪了他一眼,但知道他说的在理,便只是瞪着他不说话。
夜色将歇,黎明初至。
叶无澜在清心阁不知怎能就睡着了,窗外初升的阳光映上她的脸,她骤然睁开双眼,微愕的看着这内室雅然素净的雕木穹顶。
怎么会睡的这么熟?长孙憬焕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迅速翻身而起,下了软榻,转身走了出去,果然不见清心阁内有长孙憬焕的身影,直到走出清心阁外,有几个打扫撒水的小和尚看见她一大清早从长孙憬焕的清心阁里出来,都是满脸震惊。
“看什么看?”叶无澜瞪了他们一眼,同时听见钟楼那边传来敦厚的钟声,不由的又睨了他们一眼:“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施主,今日是五月十六。”小和尚放下手中的扫帚,双后合十的回答。
“五月十六?”叶无澜抬手摸了摸自己长长的马尾辫:“这两天护国寺又对外开放,有不少香客进寺进香,方丈和监寺那边又忙的不可开交了吧?”
“是的,今日方丈正在大雄宝殿坐禅,监寺师叔让小僧们尽快将寺中各个院落清扫干净,近几日为香客除尘,待半月后太后与皇帝陛下驾临,也好净寺相迎。”
太后是要在六月初一前来,可每年的五月十五到六月初一,护国寺都会对外开放,允许香客进寺进香。护国寺毕竟是皇家寺院,受天朝供奉,平日里除了皇亲国戚,其余人是不允许进入护国寺的。唯有每年的五月十五到六月初一,护国寺山门大开,广收天下香火。
这太后来的也真是巧,这样还不忙疯了这寺中大大小小的和尚们?
叶无澜面带谢意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和尚,须臾正要转身走开,却忽然脚步一顿,转眸看他一眼:“小师父,似乎有些眼生啊。”
“小僧是不久前东禅院的怀空师父新收的弟子,小僧在寺中早已耳闻叶施主的妙事,但叶施主不认识小僧是理所应当的。”那小和尚赶忙低下头去,依旧双手合十,一派恭敬谨慎的模样。
“那你也是悟字辈?”
“小僧悟静。”
“悟净?”叶无澜愣了一下。
“是静言思之的静。”
“哦。”叶无澜点了点头,正想跟眼前这位长的不错,貌若正太的小和尚套套近乎。
忽然,远处奔来另外一名看起来眼生的和尚,恐怕他们都是前阵子一起新进入护国寺的,叶无澜抬眼看去,只见那小和尚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悟静,悟静,快回禅院,师父急召我们!”
“那叶施主,小僧告退。”悟静极有礼貌的双手合十向她俯了俯身,须臾转身随着那个奔来的小和尚一起匆匆离开。
看那小和尚的神色,似乎是东禅院出了什么大事。
能让怀空那臭和尚发怒急召的事,恐怕真的不小啊!
同时,瞥见没有离开的另两个小和尚在那边说悄悄话,以她的内力耳力倒是听的真切。
“听说昨天晚上有女香客在咱们寺院的厢房中了迷药,不知被什么人给玷污了。从昨夜开始,寺里就声传出了采花贼。”
“还听说那个被采花贼玷污的姑娘正是秦侍郎家的二小姐,正在寻死觅活的呢,秦侍郎得知消息后,今天一早赶来护国寺了,现在恐怕正在大殿里闹事呢,你看怀空师叔忽然把自己新收的那批弟子全都叫了去,恐怕是大家猜到,那个采花贼一定藏身在这些新弟子中,毕竟咱们护国寺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丑事,那些新人刚一进寺还不到一个月,居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怀空师叔一定害怕丢了脸面,要第一个究拿那个淫贼!”
叶无澜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个低头窃窃私语的小和尚,见他们是南禅院的,素来听说东南西北四个禅院,东南两禅院的师父平时不怎么往来,手下的弟子更曾经大打出手过,这两院向来是冤家,现在东禅院出了事,南禅院的小和尚就一味儿的四处声张。
这虽是寺庙,却也有江湖啊!
叶无澜不以为然的冷笑,这会儿倒是好奇护国寺里怎么会有采花贼之流?还有那个被玷污了的秦家二小姐,在这当口出了事,究竟是有人故意设计安排,还是真的有什么所谓的采花贼?她倒要去看看究竟。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叶无澜蹲在东禅院墙头的一处暗格旁,低下头在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跪在怀空面前的那二十余名小和尚脸上的表情,便懒洋洋的往那儿一坐,仔细观察着那些小和尚。
其中刚才跟叶无澜说过话的小和尚悟静正跪在那群新弟子中央,依然是安静的双手合十,依师父所言,跪念静心咒。
“悟海,你怎么不念?”
忽然,怀空面无表情的看向跪在那里却一直在滥竽充的乱嘟囔,根本没有念静心咒的悟海。
“师、师父……徒儿资质愚钝,静心咒还未背诵下来……”那悟海吓的连忙双手合十,恭敬的低下头,一脸的慌张。
怀空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悟海。
这悟海虽然平日确实蠢笨了些,但其实为人老实,怀空又仔细看了他许久,见他浑身发颤,像是害怕事情落到他头上一样,便开口:“你过来。”
“是,师父。”
直到悟海站起身缓步走到怀空面前,然后跪了下去,怀空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垂眸见他仍是一脸的忐忑,额头上已经冒了汗,不由冷声问:“悟海,你在怕什么?”
“徒儿、徒儿怕师父以为徒儿不学无术,就误以为徒儿是昨夜那个好色拈花之徒,所以、所以害怕……”悟海连忙俯下身去,重重的对着怀空磕了一个响头,趴俯在地上,一直在发颤。
叶无澜远远的俯视着那个悟海,想都不用想,以这个悟海的胆量,恐怕他也没那个胆子半夜去偷偷玷污了堂堂秦侍郎家的二小姐。
“你是不学无术。”怀空忽然冷声产道:“我禅院中新收这二十余弟子,唯你至今无法念颂出这静心咒,那你来告诉为师,你入寺这段时间以来,都学了些什么,又想了些什么?”
“老和尚,你这种究查的方法是否蠢笨了些?”忽然怀空耳朵一顿,仿佛听见哪里传来的什么声音,不由的视线一僵,抬头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