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将歇,不戒赫然奔进护国寺,一路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孩子朝佛堂后厢房快步走去。
正听方丈讲经的长孙憬焕回眸看了一眼,见不戒师叔怀里的小无澜整张脸惨无人色,先是一顿,随即转头对方丈略略施了个佛礼,便起身,缓步走向后厢房。
“怎么回事?”不出片刻,长孙憬焕步入厢房,见不戒师叔脱下小无澜身上湿透的衣服,瞥见她腹部本已经愈合的伤口竟像是被水泡烂,活活的又裂了开,皮肉向外翻起,惨不忍睹。
“昨夜她偷偷离寺后应该是直接去了岳府,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九原城中的雨都没有停过,她就这么冒着雨跪在岳府门前一天一夜。”不戒手下快速的擦去眼下这孩子身上的雨水。
长孙憬焕缓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小无澜脸颊两边高高肿起的掌痕,又扫了一眼她身上各处的淤青。
“她撞见岳夫人了?”
“他`娘`的!上官惠仪那女人显然是想打死她!”不戒骤然爆喝一声,转身从柜子里拿出金创药:“我要是晚去一步,这丫头活活就被打死了!她居然连手都不还!”
“在雨里淋了一天一夜,以她现在的身子,哪有还手的力气?”长孙憬焕淡看他一眼,从他手中轻轻取过金创药:“我来。”
不戒任由手里的药瓶被他拿过去,转头呸了一声:“要不是看在老岳枉死的份儿上,和尚我必然坎了那个毒妇!”
长孙憬焕坐到床边,眸光瞥见她肩膀处那块指甲大小的青蛇刺青,默然凝视了许久。须臾,抬手轻轻抚了抚叶无澜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热,仅仅是浑身冰凉的吓人,将药粉轻轻撒在她惨不忍睹的伤口处,另一手握住她无意识摊开的手心,将掌心的热力源源不断的送入她体内。
就这样以他体内真气护她仅存的真气,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直到叶无澜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暖,他才收回手,坐在床边,淡淡看着双眼紧闭全无意识的孩子。
叶无澜自此次之后,一心想着去找李太后报仇,却结果莫名奇妙的被关了禁闭,四处都有人监视她。
醒来的第七天,她打算再次偷溜出护国寺寺,却被寺门前两个光头小和尚轻轻松松的就给她一路架了回去。
一个月后,某女趁着半夜无人之时施展轻功,却刚一飞起来就“咚”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孤疑的试着运功,陡然发现真气被锁!无法动武!她慌忙的去找不戒师叔哭诉,不戒师叔说她再不养好伤照这么折腾下去小命小没了,为了她的小命,她必须老实在寺里养伤。
于是她悲催的乖乖的整日躺在床`上一边听着外边不断的颂经,一边喝着苦到要死的药整日以泪洗面,某一日,她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药罐子林妹妹,于是坐在房中抱着一盆菊花哀唱了一首葬花词,惹的不戒师叔连续三天没敢来见她。
两个月后,某女终于摆脱了终日吃药静养的苦日子,活蹦乱跳的跑去找不戒师叔要他给她解开被锁的真气,结果不戒师叔闭关了!
“靠!他早不闭关,晚不闭关!等到答应放我走的时候闭关!当姑奶奶我好欺负啊!”叶姑奶奶双手叉腰的站在不戒的禅院外大吼,几次要冲进禅院把那个说话不算数的老头子抓出来,却屡屡失败而归。
她真气被封,武功用不出来,再加上她身材矮小力气不大,现下连这护国寺里随便一个小和尚都能把她一巴掌拍倒在地。
此日,距离不戒师叔闭关已经足有一个月了。
叶无澜经过几次惨败后,干脆整天坐在不戒的禅院外干等,时已入冬,她自己裹着个跟寺里小和尚那里骗来的棉衣,蹲坐在雪地里,像只小哈巴狗一样整日蹲坐在禅院外,抬头望天,一望就是一整天,直到天色渐暗,她整个人冻成了冰棍,最终被三五个小和尚抬回了她自己的厢房。
如此日复一日,叶无澜想要报仇的心只增不减,她不知道不戒师叔为什么要锁住她真气,刚开始以为他真的只是想让她静下心养好伤。
可她现在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连小肚肚上的疤痕都神奇的快要消失了,也不知道不戒师叔那个金创药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那么重的刀疤都可能渐渐消失,难不成他是这玄州大地美容界里的一朵神一样的奇葩?
这种奇葩就这样沦落进寺里当个和尚,真是可惜啊可惜。
又是两个月后。
不戒师叔当初说他闭关百天,现如今已满百天了,叶无澜一大清早就屁颠屁颠的跑去了不戒的禅院,结果刚进禅院,脚下骤然一个踉跄,顿时警戒的要起身躲开,哪知脚腕上一紧,骤然整个人被倒挂了起来。
叶无澜低咒一声,猛地抬眼,就看见不戒那个黑和尚笑的一脸猥`琐的在下面看着她:“小丫头,你怎么跑上边去了?”
“靠!”
叶无澜咬牙切齿的瞪他:“死和尚,你到底什么意思?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放你下来做什么?”
“你把真气给我放开!我伤都已经养好了,我有我的事要做!我都在这护国寺里住了半年了,你还想怎么样?快把我放了!”
“你要做什么事?”不戒抬手摸了一把自己黑亮黑亮的脑袋,笑的愈加猥`琐。
“废话!你明知故问!”叶无澜拼命的挣扎着,却是怎么蹬也蹬不开脚上那栓着她的绳索,最终没了力气,一脸愤慨的抬眼,恨不得用眼珠子戳死这说话不算数一天一变卦的死和尚。
“哦?”不戒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歪头笑道:“你还想着去报仇?”
“你知道还不放开我?!”
“就因为知道,所以不能放!”
“你——”叶无澜倒抽一口气,眼见他坐到一旁一脸惬意的喝酒,以前只记得他喝酒时身边没有寺里的其他和尚,可这附近一群小和尚在看着,他竟然旁若无人的喝酒,不由的大叫:“臭不要脸的老和尚,你喝酒吃肉!你不怕我告诉你老大!”
“我老大?我老大是谁?”不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了她一眼,满脸不解。
“就是方丈!”
“哦,他啊!”不戒笑嘿嘿的:“他管不了我这个!”
“你!你……”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叶无澜气的哇哇大叫,因为挣扎的太用力,栓在她脚上的绳子忽然一断,顿时她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某女趴在地上不动,死一般的沉默。
不戒瞅了她一眼:“既然你自己下来了,那就走吧,和尚我可没拦你。”
“……”依然死一般的沉默。
长孙憬焕过来时,正好看见叶无澜趴在地上不动,只有双手狠狠握着手边的沙子,浑身气的发颤。
“丫头?你咋了?”见她还是不动,不戒扭头看看走进的长孙憬焕,又看看死赖在地上不走的叶无澜,满脸错愕。
“我的腰……断了……”某女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瞬间泪流满面。
长孙憬焕无声的笑了笑。
“呀?怎么就断了?”不戒依然一脸“懵懂”。
“死和尚!你故意耍我是不是?!”叶无澜骤然抬起脑袋,却因为她这一动,被扭到的腰顿时疼的她龇牙咧嘴,这才看见长孙憬焕在旁边,不由的用力挤出数滴英雄泪:“殿下救我,呜呜……”
又是n天后——
叶无澜被麻绳绑的像条虫子一样被吊在房梁上,一脸悲愤的咒骂:“疯和尚!有本事你放姑奶奶我下去!咱俩大战三百回合!!!”
不戒坐在门边拿着一根细竹棍剔牙,斜眼瞟了她一眼,不削的斥笑:“小丫头,大言不惭。”
“什么大言不惭!明明是你趁我受伤昏迷的时封我真气!我既不能动武!你就是胜之不武!你天天这么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好意思吗你?快放我下去!!!把我的真气还给我!看你叶姑奶奶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行啊!”不戒站起身,走到她身下,抬头看着被吊在房梁下边手脚都无法动弹的叶无澜,转头在四周看了看,拿起一只小棍子,在她肩膀上轻轻敲了敲。
“你干吗?”叶无澜一脸见鬼似的瞪他。
不戒挑眉,用棍子在她身上敲了好几下,一下比一下重,直到叶无澜疼的哇哇乱叫,他才罢手。
“疯和尚!你是不是变`态!你欺负未`成`年少`女,你这个王`八`蛋——”叶无澜悲愤的尖叫。
“想打得我满地找牙是吧?”不戒笑的一脸十足的恶意,抬手在她身上轻轻一拍,顿时叶无澜整个人在房梁下边一阵晃荡,她被晃的头晕,咬牙切齿无比憎恨的恨不得一口咬下这贼和尚的耳朵。
“想跟我打也可以。”不戒忽然转身,走到门边,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被吊的很难受却咬牙硬撑的她:“凭你现在的实力,想进宫杀太后?”
他不削的看着她眼中的火光:“就这么轻易被锁了真气,只等着旁人来帮你解开,如果现在我是李太后的人,你认为我会帮你解开么?”
叶无澜怔住。
“空有绝世武功又如何?这一点难关都无法自己闯过去,所幸现在这里是护国寺,如果这里是皇宫大牢,你就不仅仅是被吊在这里,恐怕你现在早已经人头落地!谁还给你机会让你开口叫骂挑衅?”
“想去报仇是么?”不戒忽然冷笑:“除非你有一日能打败我,否则永远别想离开护国寺!”
“你——”叶无澜急忙要叫住他,不戒却已然大笑着走远。
除非你有一日能打败我,否则永远别想离开护国寺……
叶无澜垂下头,呆呆的看着距离自己忽然很遥远的地面。
是啊,她只一心想着报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却忘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她,年龄身高力气内力等等的限制,她在其他地方胡做非为还不算难,但是皇宫大内那种地方,高手如云,那时能进宫还是因为岳家的关系,可现在,以她现在的实力,别说是杀太后,恐怕就是想闯进宫里都难如登天!
她太小看皇宫那个禁地了,也太高看自己了。
她如今连真气都破不开,在皇宫里一但落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她不够理智,是她莽撞了!
不由的,她闭上眼,开始试图冲破被不戒师叔锁住的真气,试了十几次,还是一点都冲不破。
她不知道不戒这人究竟有多么的高深莫测,但她清楚,如果她能冲破他上的这道真气锁,那这世上就再也没几人能锁得住她!
这是一道难关,恐怕以她现在的功力还有些困难,可这一瞬间她却想清楚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需要让自己更强大,需要让自己强大到有能力去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才有资格去提“报仇”二字!
她闭上眼,不再挣扎,这绳子系的很巧妙,她越挣扎,这绳子就系的越紧,她现在已经快无法呼吸了,要是再挣扎,恐怕一会儿就能被自己给折腾死!
叶无澜,耐心一点,你需要时间。
你需要,真正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