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门山大队的这个冬天比以往跟罗科长合作的时候还要更辛苦。
因了赵专家搭上了了县城的木材厂, 老门山大队修水库圈出来这片地的这批木材已经被县城的木材厂给订下了, 大队长特意进城找上了木材厂拿回来供货合同, 白纸黑字的合同标注了木材厂收木材的各种尺寸的价格。
木材越宽越长价格就越高, 为着多赚一点, 砍树的壮劳力不得不在砍树的时候想方设法的将树根往下再往下的贴着地面, 一部分用铁锯子锯树的还好, 大不了或是弯腰或是下蹲或是扒地上来回拉锯也就行了,但大队里的铁锯并不多,还有许多的壮劳力要靠斧头砍树的就更辛苦了。
砍下来的树也不是说砍下来了就可以了, 还要把这些树上的枝枝叉叉也给砍下来,又要把树上结疤的地方好歹处理一下。
枝枝叉叉的也不轻还要搬出来给副业队收整走,这份辛苦可不轻, 于是砍树的壮劳力们就不得不经常跟扛树下山的壮劳力经常换一换缓劲。
从修水库的地点把木材扛到停车坪附近堆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木材从山上倒是可以滚到山下,但是从山下到停车坪一路上有好长一段都是弯弯绕绕的路, 还要过河, 如果没有那座新砌没多久的水泥桥他们还要绕老远去过河。
就算是现在有这座新水泥桥大家也不大敢使大劲, 总担心撑不起这个重量, 因而大家过河都是一个一个的过。
等木材堆放到停车坪附近就要分派人手看守, 大队部安排白天守看的都是娃娃队伍, 也不必他们如何如何,只要盯着没有人扛着树跑了就行,要是有不听劝的, 他们直接把竹哨子吹响, 只要听到这竹哨声,一村的壮劳力都能跑过来。
这个活对于娃娃队伍还算是轻松,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厚着脸皮来偷树的在这个年头还真的没有。
晚上安排的守夜就是白天那批那些铁锯的壮劳力轮流来,这个就得费点精力了,黑灯瞎火的,别说没有那种偷鸡摸狗的人不敢摸进来。
总之这一次算是把村子里除了学校的老师之外的每一个社员都用上了,谁也不给空闲。
县城里的木材厂约好了一个星期进村拉一次木材,那边开着大卡车进来拉货,还需要村里的壮劳力帮忙把木材往卡车里装货。
每次大队长都会派了大队部的大会计过来算账,运满一车货就结一次账。
这么一通大动静下来,哪怕村里天天给大家吃猪肉,还是一人能分几块大猪肉的那种,但是眼见着的大家都瘦了下来,就连娃娃队伍也是一个比一个精瘦了。
可即便如此,哪怕都下雪了大家还不敢停工,这一批木材他们老门山大队现在能卖,一是因为上头只批了修水库的申请书,圈了地能砍的,不然平时是不能轻易砍的。
二是上头还没有相关的工程文件下来,没有对这批木材下发相关的安排,所以他们村现在还能痛快的卖木材。
据说楚南县也有比他们大队先修水库的生产大队,那些生产大队有些拿到申请书之后自己没有先行动,而是等到上头的工程文件下来了,生产大队里的那些木材啦山珍啦还有些别的什么直接就被征用了。
也有些生产大队一收到申请书圈了地了就先处理了一些,结果上头也只征用了剩余的那些东西,没有追究之前大队收获的东西。
所以,大家憋着劲想着要把整个圈出来的地面给收整了,能归到大队的就是能分给他们的,分了钱哪怕是在结亲的时候多给一些聘礼或者是嫁妆也是跟亲家打好了关系,为什么不使劲呢?
因而就连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大家都还在忙乎,忙完一个上午才收工了,吃中饭的时候大家都还说过完初五继续接着干。
今年大队部安排全部都在大食堂过年,年夜饭跟初一至初五都是吃大食堂,故而大家都没有采购年货。
就是大队长也没有安排人出去采购,今年准备用生产大队的产出来招待所有社员们一起过年,社员们各家若是来客人上门也是来大食堂一起吃饭。
就是过年的年货也全部都是生产大队里的出产,花生、瓜子、板栗、甘蔗、脐橙、柑桔,全部都是大队部提供,从初一到初五每天都往大礼堂的礼台上的桌上堆放,不论谁想吃自己去拿就是,就是要给客人回礼都可以跟大队部申请。
每家每户都有一定定量的花生、瓜子、板栗、甘蔗、脐橙、柑桔可以做回礼,有需要的就可以去大队部提货。
往年一般到二十四小年的时候都会结算一年的工分,但是今年大家有志一同决定了不耽搁劳动时间等到除夕的时候再结算。
中午吃完饭社员们回家收拾,就算是不回家过年也还要大扫除一下迎接客人上门。
其他的生产队的干部们都留在大队部核算今年的工分。
朱娇娇家留下叶有华在大队部,其他人都回了家,要说现在大扫除,大型的洗洗刷刷那是不行的了,外头的雪都快两尺厚了,什么东西晾出去都得结成冰块。
朱娇娇让母亲于敏乔领着几个娃娃把屋子都打扫了一番,屋顶的蜘蛛网,床顶、柜顶、桌面、地面的灰尘,窗户玻璃、窗户棱子。
自己跟父亲朱立勤从阁楼上了屋顶检查屋顶的瓦片。
当初砌房的时候就在屋顶留了位置可以上屋顶,这比从屋外搭着长梯子爬上屋顶要安全多了,冬天扫屋顶的雪也是从这里上屋顶,倒是用的比较多。
从留出来的地方爬上屋顶,才扫过雪的屋顶很干净,而且最近几天没有下雪,气候也算干燥,屋顶结的冰不厚,小心点就不怕打滑,父女两个一溜一溜的淘着瓦片。
一边淘着瓦片一边小声的说着话,“修水库这事的时间变了?”
“嗯,之前是六三年了上头才下发的通知。”最近这段时间忙得快疯掉,朱娇娇一直没有时间跟父亲说话,修水库这件事情也没来得及详聊。
六三年?“那就是大/饥/荒之后了,想来是干旱催发的。”朱立勤对这件事情倒是抱有好想法,“提前修还是有好处的。今年再怎么难,比以前还是好很多,趁着这时机,要是明年能完工,好歹能储点水吧。”
“咱们这里还是比别的地方好多了,虽然也干旱,但是也不像别的地方连地都裂开了,咱们这里山多,地下水储的也多,村里几口井也只是水位低得快见底,到底还是有水的。”那几年日子虽然困苦,但是还是比别的地方好一点,这一点朱娇娇还是知道的,有些地方干旱那是连地面都全部裂开了。
只是从这几年开始,后来的日子越发的艰难起来了,是什么原因她也说不出来,但是日子确实是不好过,家里甚至有时候没米下锅,要说那个时候也不是干旱时期。
朱立勤叹了口气,“没事,咱们做了那么多准备,蘑菇干都晒了快一千斤了。今年大队里卖了那么多木材,收益不会少了。”
“嗯。”想想自己准备好的那么些东西,今年还换了新粮,粮食怎么也能撑个三四年了,以后年年换点新粮,一年一年的,慢慢累积,再想想办法,总不至于会比曾经更艰难。
父女两个边闲聊边淘瓦片到也快,新砌的房子,瓦片还没有出现问题,很快便完工了。
下了楼又用长竹竿绑着稻草清理通往楼上的长烟道,才用了一两年而已,烟道里的烟尘不算多。
家里大略收拾好了,朱娇娇又给孩子们洗澡,为着卫生干净着想,朱娇娇极少带着孩子们去大澡堂里洗澡。
那么多人挤一个澡堂子,也不知道谁有没有什么病灶,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的,朱娇娇是不放心的。
给孩子们洗完澡换了新衣裳,朱娇娇把家里的事交给父母,看着时间差不多,朱娇娇才去了大食堂做饭菜。
为了这个年好好过,大队部特意挑了两头最肥的猪给宰杀了,今天晚上把所有的下脚料给全部用了,另外还有板油熬的油渣也留到今天晚上用。
再有好些从小水库里捕的鱼,还有鸡鸭鹅也可以在过年用的。
这天晚上连同大礼堂的两个礼堂,学校里的食堂,教室也给借用了,这样就能够把桌子用上了。
平时大家都能够接受坐在凳子上端着碗吃饭,过年了,大家还是更喜欢一桌一桌的坐着吃饭。
厨房里也没有搞什么盘子装个十全十美的摆席,还是用的盆子装菜。
除夕夜的年夜饭菜单是朱立节跟大队部确认过的,骨头、猪肺熬萝卜汤,猪肝、猪肾等混一起辣炒,几条红烧鱼,油渣炒大白菜,就这样一桌四盆菜。
就连用餐的座次也有一一安排。
摆桌吃饭之前还得先在大礼堂结算一年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