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头足,方芍药决定留下来歇晌。
雅间的光照太充足,刺得人睁不开眼。方糕来到窗边,放下窗纱,光线才暗了些。
“夫人,您看,高夫人留下了东西。”
方糕侧身,见到高夫人坐过的椅子上有东西,不晓得是不是走前忘记带了。
“什么?”
方芍药用手捂嘴,打了个呵欠。
茶馆的雅间里有小榻,还有盖腿的丝被,方芍药躺下,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一个木头的盒子。”
方糕没直接拆开盒子,而是递给自家夫人。
方芍药起身,顺着窗纱往楼下看,高夫人主仆,早已不见踪影。
要是东西没带,周嬷嬷肯定找回来,方芍药想起,临出门以前,高夫人意有所指地看了自己的椅子一眼。
难不成,这东西是给她的?
方芍药摸摸下巴,越想越是,于是,她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个小庄子的房契和地契。地址在京郊,位置偏远,是一个小型的果园。
那块地是山地,种粮食没出产,但是种果子却还不错。
房契和地契上的名字变更,写的是方芍药。
方糕瞪着圆圆的眼睛,想不通高夫人的意图。
刚刚在门外,周嬷嬷还和她闲聊,问的都是一些生活的琐事,方糕接受过训练,别人想在她这套话不可能,她挑着不重要的琐事说了。
“夫人,高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想求您办事吧?”
无功不受禄,求人之前,先给好处。
这处庄子不算多值钱,在京都来说,却也很难得。
方糕重新给茶杯续水,没想通高夫人的来意。
“与其说想求我办事,还不如说她在交代遗言。”
这正是方芍药疑惑不解的地方,高夫人请她来,只有一个请求,必要的时候,能站出来,为高雪晴辩驳两句,让高小姐沉冤得雪。
人死了,凶手还未曾伏法,日子过得好着呢,多么不公平。
这件事,就是高夫人不说,方芍药也会办,因为,她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好歹是一条人命。
杀人者都找别人顶罪而逍遥法外,这个世道,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高夫人不会因为高小姐的死,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想到刚刚高嬷嬷说的话,方糕觉得很有可能,因为高嬷嬷眼底,只剩下平静,仿佛无欲无求。
难怪,她刚刚发现主仆二人奇怪,原来真相在这里。
“高夫人这么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方糕很不理解,非常的想不通。高雪晴没了,高夫人丧女,但是对于她高门夫人的位置,没有太大影响,她仍旧是御史夫人。
只要娘家夏家不倒,高御史就不敢休妻。
高门之间,利益错综复杂,说来说去,就那么点事而已。
“方糕,高夫人虽然是有品级的高门夫人,可她是一位普通的母亲。”
方芍药摇摇头,女儿惨死,一个母亲在绝望中,非常可能走极端。
假设,她自己是高夫人,怕是下手更狠,一定要让凶手偿命,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世间没有公理,那么自己给自己一个!
方糕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娘亲,理解不了这些情感。
“夫人,您说我娘活着,一定会很心疼我的吧?”
夫人说,没有娘不疼自己的子女。方糕很小就被带到组织培训,一个小姑娘,在男子中间生存,尤为不易,一切靠实力说话,她有今日的地位,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当然,你爹娘,都会很疼你。”
明明方糕和自己没差多少,可就和小姑娘一样,方芍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方糕眼底有了神采,很快又消失下去,她不知道爹娘的名字,只知道,自己没有爹娘了。
很快,午时已过。
方芍药从茶馆离开,带着高夫人留下的东西,直奔庞家村啤酒作坊。
马车上,她把自己买的桃花美人系列,挨个打开试用,发现用了后,皮肤水润了些许,不那么干,很好用。
一个时辰以后,马车终于停在庞家村村口。
方芍药下了马车,远远望去,早已过了农忙时分,村人们正在挑着水桶,从山里清泉往下运。
啤酒作坊,占据村里一大片地,而且周围修建高高的围墙,看上去很有气势。
因为与何家合作,村人知道啤酒作坊是官老爷的产业,根本不敢偷奸耍滑,人手不够,全靠村人帮忙做工,方芍药这边,给按照市场价给工钱。
在人群中,方芍药看到个熟人,她不但认识,还打过交道。
“侄女儿,你来的正好。”
赵大叔出门,看到方芍药,很是惊喜,赶紧把人请进门。
他现在带着毛娃子,住在啤酒作坊的一处小院里,地方宽敞,平日除了研究酿酒,就是教授毛娃子厨艺。
“赵大叔,看你心情不错啊!”
方芍药跟着赵大叔进门,毛娃子乖巧地和她打招呼。
乡下水土好,赵大叔住了一段日子,偶尔和村人进山,采蘑菇,采野果,干果和药材。
时间上,他自有利用,比当大厨的时候快活得多。
“我怎么看到了马老大,他……”
毛娃子去端水,方芍药见小娃不在,这才低声地问,“他怎么跑庞家村来做工了?”
问题是,啤酒作坊还用了马老大,这很让方芍药惊讶。
赵大叔拍拍头,这事儿,上次他准备和方芍药说,因为琐事给岔过去,就给忘记了。
今儿若不是方芍药提起,他还是想不起来。
如果不是庞家村后山的山泉水甘甜,清澈,酿酒作坊也不会留在这个地方。
这里对毛娃子来说,有很多不好的回忆。赵大叔不想让小娃总想过去。
“我带着毛娃子来村里之前,曾经征求过他的意见。”
赵大叔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如果毛娃子不肯来,他不会强求,就把小娃托付给方武夫妻俩照顾。
谁料,毛娃子坚持,要和他在一起。
赵大叔,毕竟是过去之事,庞家人和小寡妇都已经伏法,人总不能永远不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