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何玉蝶抱着铁蛋已经回到厢房,小多余是个有眼色的娃子,得到新名字,他很欣喜,不过,见到何姨母难受,欣喜感淡了几分。
“娘,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小多余知道娘和何姨母有话要说,自觉地退出门去。
“去吧,回来就在厢房的门口,不要走远。”
佛门重地,要的是清净,等晌午之前,香客差不多都离开了。
护国寺分前山和后山,前山有众多的院子和殿宇,后山为深山老林,据说还有野兽出没。
方芍药把自家儿子送到厢房门口,又给了他一块碎银子,嘱咐道:“若是渴了饿了,找小沙弥要点东西吃,知道吗?”
“娘,我晓得。”
小多余点点头,风一般地跑出院子。
方芍药摇摇头,关上门,就见何玉蝶正在拿着帕子擦眼泪。
了然大师所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不是有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铁蛋小娃是个有后福的人。
“芍药,即便是如此,我敢赌吗?”
何玉蝶勾勾嘴角,冷静下来,她不敢,真的不敢。
铁蛋在她身边养着,若是不发生意外,平安快乐地长大,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若真如了然大师所说,因为她的妇人之见,舍不得铁蛋,从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那么,她会自责一辈子,甚至活不下去。
铁蛋还小,现在找她,依赖她,如果放在了然大师身边,铁蛋记事了,很可能记不得她这个娘亲。
何玉蝶必然要做出选择,只是想到铁蛋不认识自己,心里就难受。
方芍药没说话,也有点后悔,早知道今日玉蝶会因此伤心,当初她就该把铁蛋找个领养的好人家。
只是多亏了玉蝶的坚持,不然小儿惊风,已经要了铁蛋的性命。
因为铁蛋,她流的眼泪,太多,但同样收获巨大的喜悦。
该如何做,何玉蝶心中,早有决断。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想和儿子分开,即便非亲生,感情都是一样的。
方芍药只得尽可能地开解,道:“铁蛋放在了然大师这,却没说不准探望,初一十五,一个月来两次。”
何玉蝶作为铁蛋的娘,将来,还要包揽他的亲事。
十多年后,铁蛋健健康康地下山,总要做点什么维持生计。
将来娶亲生子,拿得出一份聘礼,铁蛋就能找个好人家的清白姑娘,并不是说,把人交给了然大师,何玉蝶就无事一身轻了。
“护国寺又不是慈善堂,想来每个月得捐一笔香火银子。”
何玉蝶抱了抱好姐妹,看看自己的钱袋子,发现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加紧赚钱的步伐了。
“芍药,多亏有你。”
何玉蝶紧紧地握住方芍药的手,泪光盈盈,她虽然一直在黑暗里,黑暗中却打开一道天窗,而方芍药就是照进来的光亮。
如果没有好姐妹的扶持,她就算无奈接受,也不可能马上振作起来。
是啊,她得赚钱,何玉蝶亲了亲小铁蛋的脸颊,赚钱,给铁蛋买院子,准备聘礼,将来聘个好姑娘。
方芍药松一口气,心放下一半。
她能理解何玉蝶的绝望,人如果没有一点希望,渐渐地灰暗下去,也离死不远了。
现代,很多人患上抑郁症,正是没有追求,如果有心愿未了,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芍药,你是个男子多好。”
何玉蝶抹了一把眼泪,噗嗤笑出声。如此善解人意的男子,怕是没女子不喜欢吧?
男子的品性比相貌重要,好比白牡丹,能看的就一张脸,那性子难以言说,所以只能继续打光棍。
“你要是男子,会喜欢怎样的女子啊?”
何玉蝶很好奇,真心地发觉,方芍药是她遇见最仗义,有担当的人,难得的是,心地纯善。
“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
方芍药摸了摸下巴,她对妹子的品味一向很杂,高冷范的,有小任性的,善解人意的,冰雪聪明的……
她要是男子,非常可能找小妾,后宫凑够几桌麻将,总结,多亏她不是男子,否则一定是个大猪蹄子。
“那你看我还合格吗?”
何玉蝶转变语气,言语间多了丝丝媚态。
“你可别……”
方芍药笑闹几句,她发现,何玉蝶在学她的表妹谢欣兰,估计也有提醒她的含义在其中。
“找了两年的人,会甘心放弃?”
何玉蝶沉下脸,提醒方芍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女子若是豁出去,很多时候都能心想事成。
方芍药点头,的确如此。
在碧水村,她如果晚上不出门捡柴禾,没看到兰花和于癞子私通,很可能被算计了。
那只是一个村的邻居,而谢欣兰,是方芍药的表妹,二人有亲戚关系,弄出点什么,就太尴尬了。
二人正说起谢欣兰,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欣兰在大殿抽签求姻缘,得了一根下下签。
她和方芍药年岁差不多,二人从小就被拿出来比对,因为方芍药长得好看,方家家世显赫,总是更胜一筹。
好不容易,方家灭门,两家也没来往了,和她哥谢文昊的亲事就此作罢,谢欣兰简直不要太高兴。
几年了,再次相见,方芍药的夫君,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恩人,谢欣兰怒极,只觉得造化弄人。
她活了十几年,处处被方芍药压制,方家被灭门,方芍药没了爹娘,谢欣兰终于占领上风,却被告知,自己的心上人,是她表姐的夫君,再没有更加讽刺的了。
下下签,既然找谁的姻缘都不好,她就去把本该属于自己的缘分抢回来,是她和萧铁山先相识的!
想到此,谢欣兰直奔后院的厢房。
“表姐,我来看你了。”
谢欣兰带着个小丫鬟,在厢房门口探头探脑。
何玉蝶心里正烦着,见到来人,她朝着方芍药努努嘴,用口型道:“看吧,不要脸的来了。”
“表妹,没成想,分开几年,你我竟然能在京都相见。”
方芍药假笑,客气地说起场面话,她自己想起了一首应景的歌词,“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是啊,我也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没当我的嫂子。”
谢欣兰进门以后,左顾右盼,差点把厢房内的摆件盯出来一个窟窿,见萧铁山不在,她眼神里透出浓重的失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