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悄地回到何府，方芍药又压抑了。
睡不着，她索性又回到大厨房，找赵大叔说话。
大厨房内，没有赵大叔的影子，有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坐在小板凳上，低垂着头。
“这位大哥，今儿厨房没剩下什么，你想吃啥？”
方芍药进了灶间，净手后，在锅底抹了一层油。
在何府，任何人都不能得罪了，因为你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别人。
“原来是方小娘子啊。”
家丁抬头，方芍药一看，昨晚见过。
何大头因为腊肉，对方芍药印象很好。
晚上做的太素了，府上的主子都没什么胃口。刚刚前院书房，何老太爷叫了一碗阳春面，赵大叔跑腿，让他帮忙看着大厨房。
“无妨，赵大叔不在，我手艺也不差。”
方芍药先烧了点热水，打算泡茶提神。
自从来何府，就开始过黑白颠倒的日子，她已做好了准备。
“方小娘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何大头心不在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一块碎银子，“我想要一点枣泥糕，不晓得麻烦不。”
这些东西，超出下人的规制，一般都是要掏钱的。
何大头说完，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过你得稍等一下。”
方芍药没收钱，做点糕饼，她不费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再者说，东西都是何府出，她值夜，她说的算，少点吃食，管事婆子根本不晓得。
大厨房里有现成的枣泥，还有南瓜，用南瓜糯米粉，加上蜂蜜和面，味道会更好一些。
赵大叔还没回来，大厨房只剩下二人，方芍药见气氛尴尬，主动找话题。
“用不用多做点？”
何府出事，值夜的人比从前多了一倍。方芍药切了一个大南瓜。
“前半夜都在，后半夜，兄弟们都回家睡觉去了。”
何大头摇摇头，表示少做一些，够一顿的量就好。现在天热，东西都放不长。
片刻的工夫，枣泥糕刚好出过，何大头拿着食盒，道谢以后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一会儿，赵大叔匆忙而归，见方芍药在大厨房，很是诧异。
“何大头说帮我看一会儿，我方才见他往二门走了，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大厨房里必须时刻留人，赵大叔送完了东西，紧赶慢赶，就怕有其余的主子叫饭。
“二门？”
方芍药皱眉，何大头得了糕饼，说自己尽早回去，去二门做什么？
何府内外院有严格的分界线，何大头这样的家丁，若是不巡夜，通常不准进入到后院去。
这会儿都后半夜了，难道他又去巡夜了？
“他和我要了枣泥糕，怕是要给人送吧。”
方芍药说完，又觉得不太对，给女子送东西，大半夜的去，有些不成体统。
不过这是何府下人的私事，和二人无关。
巧合的是，没过一会儿，就有小丫头到大厨房，小小姐何玉蓉半夜醒来一直哭，所以何玉蓉身边的老嬷嬷让她来取点吃食。
“好姐姐，我这会肚子疼，你帮我送一趟吧，不然我短时间回不去，嬷嬷会扣我工钱。”
小丫头也就十二三，捂着肚子，冷汗直流，方芍药一心软，就答应了。
这会儿大厨房就她一个女眷，只有她能跑腿。
好在，何玉蓉和府上变态不挨着，她去送个枣泥糕，很快就出来了。
月色下，方芍药脚步很快，她从院门出来，刚走没两步，身上就挨了石头子儿。
小路旁边的花丛深处，一个帕子晃来晃去，生怕她看不见。
“玉蝶，你怎么在这？”
方芍药靠近花丛，正看到鬼鬼祟祟的何玉蝶。
一个白牡丹，一个何玉蝶，给人暗号的方式大同小异。
“走走，我带你去看戏。”
何玉蝶对方芍药做个噤声的手势，她有预感，今晚能看一场大戏。
自从花红坦白当年之事，何玉蝶就发现其中有很多漏洞，鬼怪杀人她不相信，肯定有人为紫藤报仇，杀死了柳绿。
如花红所说，下一个就是她了。
“虽然死的丫鬟是我的人，不过她们做的那些事，死有余辜。”
何玉蝶眸子发寒，轻笑出声。
反正何府，她不打算久留，又何妨在走之前看戏，府上越乱越好，她巴不得呢！
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只有小妹，不过，小妹疯癫了，只有在府上，才能得到好一些的照顾。
“你就不怕被牵连？”
方芍药很不认同，但是这种场合，她还不好说自己先溜，只能讲义气，咬牙挺着。
多个朋友多条路，但是太多朋友也不好，需要出力，就不能龟缩着。
方芍药此刻决定，好姐妹有那么一两个足够，再多的真顾不归来了。
何玉蝶和她不止一次共患难，或许真就应了缘分那一说。
“放心，那人装神弄鬼，就是不想让事情闹大，而且，他或者她，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啊，替天行道！”
若是以往，何玉蝶那性子，定然以为花红柳绿犯错，却罪不至死。
而现在，自从知晓何焕之的为人，她改变想法。
那两个丫鬟，明明知道有火坑，却推无辜的人进去，就因为紫藤不想爬床，所以她们就以为紫藤清高，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掌灯时分，花红还保证自己不出院子，哭哭啼啼地，这会儿趁着我入睡，她就溜出去了。”
何玉蝶套上衣衫，随后紧跟着花红出门，直奔后花园的方向。
后花园的枯井处，花红已经到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风吹得有点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你扔了字条，不就想约我见面！”
花红手里拿着一把银剪刀，为自己壮胆，“快点出来，不然我回去了！”
就在不久之前，她收到一个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大体意思是，知道柳绿的死因，约她到后花园枯井处详谈。
如果来了，可避免和柳绿一样的下场。
若是只有前半句话，花红定然不肯出门，她心虚，可是后半句，关系到她的性命，那就必须得亲自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