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身子脱力,可奇怪的是,方芍药精神头格外的好,喂奶以后,把小不点哄住,她才真切地舒一口气。
很好,卸货了,接下来就是惨无人道的坐月子。
等出关后,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也不对,或许,要给儿子断奶后,她才能在吃食上不用忌口。
方芍药深呼吸,感觉到未来似乎很漫长。
几个产婆也不晓得是萧铁山在哪里挖来的,三人一起盯着,规矩又多。
这一夜,方芍药不晓得出多少汗,床单被子,甚至床榻都被换新,产婆只准她用温水擦身,而不准洗浴。
“夫人啊,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习惯,女子哪有洗头的啊,那样进风,以后要留下病根的!”
产婆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说,不准洗头,不准通风。
“就算东西都换新了,这屋子不通风,太过闷热,而且还有一股子驱不散的血腥味。”
方芍药皱眉,这会儿已经农历四月底,秦城早已进入盛夏,白日里日头和火烤的一般,又不给冰盆,又不让开窗户,这是想要闷死她?
“老奴得为您的身子着想,只能得罪了!”
产婆互相看一眼,心里道,夫人真是不好伺候。
方芍药叹息,这样的高温闷着,特别容易滋生细菌,必须降温以及透气。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女子怎么做月子,只知道自己若是这个环境下,一个月不洗澡,她要完。
好在儿子健康,吃饱了就撅着小屁股呼呼大睡。
就这个环境,方芍药根本睡不着。
“夫人,奴婢给您带的花花草草。”
方糕瞪了几个婆子一眼,掀开门帘绕过屏风进门,把花草都放在窗台上,这样,花草的香气,冲淡了血腥味。
“方糕,还是你贴心。”
不是自己矫情,是几个产婆所谓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根本不可取。的确,坐月子是不能受风,引发月子病,但是不开窗通风的观念不对。
这个季节温度高,适当开窗通风,有利用空气循环,不然闷热的状态下,更容易引发疾病。
这些理念,方芍药没法子和老古董说,只能让方糕去请琉璃。
琉璃一来,直接撵走了产婆。
这些老顽固,总以为自己有那么一套理论,也不晓得是帮人还是害人。
“窗户可以开,开次间的窗户。”
琉璃刚小睡片刻,就被喊起来,她脸色有些黑,指挥方糕打开窗户,又让人在次间摆上冰盆降温。
洗漱可以,不可以坐浴,洗漱后要保暖,不能直接对风口,饮食尽量清淡。
琉璃昨夜在旁边盯着,不敢有丝毫松懈,等方芍药顺利生产,她才去方糕准备的屋子小憩。
几个产婆没和琉璃争执,这三人商议后,直接告状到萧铁山那边。
“主子,您不能让夫人胡闹啊!”
产婆苦口婆心地,规矩就是规矩,不按照规矩来,这还了得?
她们和夫人非亲非故,问题是,头上有主子压着,万一夫人有一点闪失,三人就要跟着受牵连。
女子坐月子,谁不是苦过来的,偏生夫人娇气,又要沐浴,又要擦身,又要洗头,更过分的是,还要通风!
这不,那个叫琉璃的小丫头,一点生产经验都没有的人,在一旁跟着起哄,竟然弄进去个冰盆,若是得了月子病,可不能算在她们头上。
婆子们非常气愤,又不敢说方芍药的不是,只能一个劲儿地抹黑琉璃。
“是这样?”
萧铁山刚刮胡子,沐浴,换了一身衣裳,就被婆子找来告状。
他对女子生产过后,如何护理不太懂,但是之前问老郎中,老郎中说,可能要吃点苦头,这是为以后着想。
神机对他的师妹琉璃十分推崇。
神机说,虽然二人在同一师门,但是所涉猎的并不同,琉璃擅长治疗妇人和小娃的病症。
一边是经验丰富的产婆,一边是神医琉璃,萧铁山犯难,涉及到自家娘子的安危,他不知道作何选择。
“你们先休息吧,先不用去伺候了。”
萧铁山摆摆手,这些产婆唠唠叨叨的,想必娘子也烦她们,看来,他得找个得力的婆子。
已经到了巳时,日头升起老高,萧铁山刚进产房,热气扑面。
他刚进门,就已经决定听琉璃的,若是不透气,产房的温度,足以让人中暑。
这会儿,他又想,若是此刻去北地附近生产,温度应该没那么烤人。
“夫君。”
方芍药脸色发白,但是看起来精神状态还好,她声音很轻,生怕吵醒旁边睡觉的小不点。
萧铁山点点头,问琉璃关于女子坐月子的问题。
琉璃翻个白眼,很是无奈,她虽然是医者,却也不想和男子说这个啊!
之前她被萧铁山问怕了,可是看到他那笔认真记录,又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
至少,她从没见过像萧铁山这般细心体贴,细致入微的男子。如果,师兄和他一样该多好。
“月子不能受风,不可着凉,这是对的,但是不是一味的不开窗通风。”
琉璃耐着性子说了几个问题,并且表示,坐月子让几个产婆伺候,不太合适,最好换个有经验的老嬷嬷。
方芍药想和萧铁山说几句,等了一会儿,她的眼皮发沉,疲惫地睡过去。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方芍药在一阵啼哭声中被吵醒。
琉璃已经回去了,方糕刚被指导,用最舒服的姿势抱着小娃,发现小娃子拉了。
擦洗,换尿布,喂奶,几道程序坐下来,累得方糕一身汗。
方芍药新手上路,之前只有理论经验,轮到她自己,手忙脚乱,和方糕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哄好哭嚎的小魔星。
看到自家儿子,方芍药不敢亲他的小脸,只能摸着他的小手。
“我们……我们家……”
问题来了,儿子到底叫啥合适?
这小不点也算是多灾多难,应该起个平平安安的名字。
“夫人,小公子的小名,还没起好吗?”
方糕扶额,从有身孕到生产,这过了半年多,主家和夫人的拖延症太严重,但是,想到二人起名的水平,她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意见没有达到统一。”
方芍药拍拍儿子,起个贱名好养活,她看到桌上摆着一盘毛豆,直接做主,给儿子起名毛豆。
方糕:“……”
“方糕,你看毛豆长得像谁啊?”
方芍药盯着怀里闭着眼睛吃奶的小娃,眼神里带着一抹疑惑。
这若是现代在医院生产,她都得怀疑儿子被抱错。
眼睛眯着,眉毛淡,嘴巴小,这也太丑了吧?
“嘴巴像您,眼睛像主家。”
方糕纠结好久,才迟疑地回道。
二人正在讨论这个问题,门口处,传来脚步声。
秦氏住在啤酒作坊,昨晚太晚了,没人去报信,秦氏今儿一早才得到消息,她赶紧去集市上买了鲫鱼和老母鸡送过来。
进门前,秦氏特地去洗漱,收拾妥当,这才过来看方芍药母子。
“哎呦喂,这小人儿真俊啊,将来不知道迷倒多少闺女。”
秦氏看到毛豆,稀罕得不行。小娃子喝完奶,被秦氏抱着,也没有排斥的反应,不哭不闹地。
“嫂子,怎么看出来俊的?”
方芍药一脸怀疑,明明很丑。
“哎呀,我生了几个孩子了,当然看得出来。你看看这眉眼,眉毛随了萧兄弟,眼睛嘴巴都像你,错不了!”
秦氏言语肯定,方芍药看了看毛豆几乎看不到的眉毛,沉默了。
“这小娃啊,真俊!”
秦氏打包票,小娃子绝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就是名字不太好听,毛豆,绿油油的。
方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