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在方芍药眼里,大齐医疗水平低下,甚至谈不上有什么水准。
在北地,因为天气过于严寒,每年都有人感染上风寒而死去,流血受伤,也没有最基本的消炎药。
尤其是在女子生产上,若是难产导致大出血,基本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方芍药想到小何方的娘,也是因为难产而亡的,最后抬到医馆,却救不了。
剖腹产在现代的技术很成熟,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在大齐,百姓们明显不能接受,简直是天方夜谭。
“怎么,害怕了?”
琉璃拍拍衣袖,她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帮忙,有些话自然要说清楚。
一旦发生危险,人要救,到底如何施救。
医者父母心,既然决定接手,琉璃希望有个圆满的结果。
剖腹取子,是她这两年在母猪和猴子身上研究出来的,也给母兔子接生过。
“难道你从没用在人的身上?”
方芍药惊讶的是,鬼医曾经提过,想不到,他的师妹同样能运用此道,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属于走偏门的。
“用过,也成功了。”
琉璃奇怪于方芍药的关注点,点头道,“虽然成功,不过,最后那个做娘的和她的女儿都没活。”
说起这些,琉璃冷淡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悲哀。
“那就是后期,有什么排斥的反应吧。”
剖腹取子以后,要缝合伤口,缝合后需要调养,最好找个无菌的环境,一旦伤口发炎,可是要命的。
琉璃诧异方芍药竟然能懂一些基本的医理,比平常人接受良好,就忍不住都说几句道:“不是,剖腹取子,母女都很健康,只是……”
只是,那家人不接受。
妇人的男人无法接受孩子是直接从肚子里取出来的,并且,妇人还没死。
有几日,他都不敢进屋子里,非说他的娘子是个妖孽,闺女更是。
男人告诉村长,村长召集全村的人,把人绑在木头上,最下方架着火堆。
传言说,妖孽最怕火,一旦见火,就会献出真身。
妇人搂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娃,就被底下的火烤着,她无数次地求自己男人,求他放母女一条生路,男人和全家冷漠以对,坚持她是妖孽。
“正是因为妖孽才怕火,那更要烧了。”
琉璃露出讥讽的口气,随后又有些沉痛,那女子性子果断,不然也不会同意剖腹取子,她见自己的男人这般,心灰意冷,解开绳子,当着村人的面,抱着小娃跳进火堆里,活活地被烧死了。
而在被火烧的过程中,所有人都看着,却没人上前解救,生怕自己被牵连。
“我没有那停留太久,临行之前,去村里看那妇人的情况,才得知这个消息。”
妇人抱着小娃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尸身残缺,她在火里尖叫,诅咒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
随后没两日,人刚下葬,她那男人就被发现溺死在一处河水里,村人人心惶惶,都在传,是她回来复仇了。
方芍药揉揉额角,大齐百姓愚昧落后,但是作为至亲的人,竟然能如此,不免让人寒心,妇人的男人,死了也活该。
“我并不排斥剖腹取子,但是,我担忧后期的排斥反应,所以,若是能顺利生产,再好不过了。”
方芍药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现在感觉还行,合理饮食,适当地运动,应该不会难产吧。
“我说的只是一个可能而已,即便是难产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提前让你有心理准备。”
琉璃又和方芍药说了一些产前的准备和禁忌,方糕拿出炭笔,一一记录在小本子上。
“还有一件事,琉璃,你能不能帮方糕看看?”
方芍药始终记得被掳到山寨,被逼迫喝绝子汤的时候,方糕所说的话,这丫头小日子从来就没准过。
以前如何,那是组织里的安排,既然方糕跟着她,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
“服用过极寒的药材,体质偏寒,至少要连续喝三个月的汤药。”
琉璃面冷心热,把脉后皱眉说道。
真不知道方糕是怎么挺着的,因为行经不畅,每次小日子都得疼个半死才是。
“那汤药能不能做成药丸,吃起来方便点的?”
以方糕的性子,连续三个月不间断喝汤药,她未必能做到。
方芍药想到现代的调经补气血的逍遥丸,把汤药做成一个个的小丸子,这样用水送服,就简单多了。
“这段时间我不外出,过几日我再来一趟。”
琉璃说完,就离开了。
人一走,方芍药就叹气,这别扭的性子啊,有时候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注定要绕比别人更多的弯路。
琉璃若是对神机有情意,怕是要失望的。
在秦城的日子平静,顺风顺水,啤酒作坊很快地建造好,已经正式酿造第一批酒。
这次在试验阶段,因为谁也不确定水质如何,酿造出的酒是苦涩还是略微甘甜。
一转眼,怀孕八个多月,方芍药走路越发费力,前几天,在闲暇时,她还能和萧铁山一起去逛集市买东西,过一把瘾。
从昨天开始,方芍药四肢无力,走路腿脚沉重,她能感觉到,离生产之日不远了。
“女子都有这一回,挺过去就好。”
秦氏每日早上过来陪方芍药说话,说来说去就是这一句。她想找点别的安慰之词,发现自己有些词穷。
秦氏回忆自己的生产经历,远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记得生头胎,她足足躺着哀嚎一整夜,身上那汗水,打湿了床单,又赶上酷暑,别提多遭罪了。
“我知道。”
方芍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故作云淡风轻。其实,她心里很紧张,迫切地需要疏导,现代好像有一种病,叫产前恐惧症。
产妇的心理因素很重要,在大齐基本忽略这项,百姓们认为,是女子,早晚要走这道鬼门关。
民间难产,一尸两命或是孩儿生下不久后夭折的例子很多,以讹传讹,把妇人生产妖魔化。
大齐医疗水平低下,方芍药即便是做好准备,又有琉璃帮忙接生,仍旧感到忧心。
旁观者清,轮到自己,一样会害怕,会紧张,她其实怕疼。
方芍药是个隐忍的性子,前世吃了很多苦,以前她会大叫,会哭喊,后来发现,就算是受尽委屈,也无人拉她一把。久而久之,她的性格变得坚毅。
那些强大的女子,无一不是在苦水中浸泡出来的,因为不得不靠自己,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有夫君,有什么话,方芍药都会和萧铁山说。
自家娘子开始焦灼,萧铁山作为枕边人,真切地感受到,奈何他是男子,这方面一点帮不上忙。
萧铁山恨自己无能,若能帮着方芍药生孩子就好了。
他去找琉璃几次,问东问西,愣是把性子淡漠的琉璃问到抓狂,最后无奈,只得给他出个主意,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减少方芍药生产之前的忧虑。
“娘子,你看看,这对面人怎么样?”
萧铁山从怀中掏出两个小面人,两个都是小子,和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剃光头,前面留着刘海,大眼睛,婴儿肥。
“夫君,你说我们的儿子会长这么可爱吗?”
方芍药欣喜地接过,在手里把玩,想到腹中那个小包子,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
她和自家丑夫的孩儿,一定不会丑,没准那小娃结合两个人的优点,堪比白牡丹,当然了,要比白牡丹更有阳刚之气。
美得雌雄莫辨,固然是好看的,但是方芍药更加希望儿子有男子汉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