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南宫俊宇其实觉得自己的父皇真的很累。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兄弟友恭,一方面又不断试探,明明知道太子做了什么事情,却偏生要去问受害者有什么想法。
南宫俊宇心里头浮起淡淡的悲凉。
难道说他真的要像父亲这样坐在那个位置上,最后变得孤苦无依?
不。
如果有天他真的坐上了龙椅,也绝对不会像父皇那样去猜忌那些忠臣,也不会像他这般最后落得无人可信。
“太子的事情,儿臣也只是听闻。”南宫俊宇想到这里,恭敬地说道:“具体的事情儿臣并不知情,所以也不知道该作何评论。”
“谭幽幽是朕做主放掉的,你难道不知道?”皇上微微挑眉,看着南宫俊宇说道:“朕听闻她可是你派人亲自送回谭家的,我知道你自幼与外祖家走的比较近,想必你的外祖家对此也颇有怨言吧?毕竟谭幽幽是女子,进了牢狱,怕是以后连嫁人都很难,这一点朕还是明白的。”
“父皇可能误会了,幽幽说,缘分这种事情无法强求,若是别人嫌弃她,那她便不嫁。”南宫俊宇心里头憋着一股子火,这就是他的父皇,明明让谭幽幽落得这般境地的是他,可是他偏生要装作一副悲悯的模样,“大不了青灯古佛常伴一生便是,她总是过得下去的。”
“还真是个有骨气的丫头。”皇上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不过,既然她是冤枉的,朕总不能看着她真的去庵堂里过一辈子,她与安和县主交好,不如回头朕将她许给云王,到时候她去跟安和县主作伴,倒是其乐融融。”
南宫俊宇差点直接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皇上这是故意的吧?
“皇上,谭家乃商户,着实配不上皇叔。”南宫俊宇无法,只能拿身份说事,“即便是商户,那也依旧是贱籍,所以这件事还请父皇莫要大意。”
不是南宫俊宇妄自菲薄,而是这些年如果不是谭家自愿入了商,怕是皇上根本容不下南宫俊宇。
商人在东炎尚且是最下等的存在,所以在皇上眼里,南宫俊宇是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存在。
只是如果将谭幽幽许给云王,那在身份上便只能做妾,不仅仅是云王不愿,怕是谭幽幽也不肯的。
“你在质疑朕的决定?”皇上听到南宫俊宇这么说,顿时眯起眼睛冷声道:“谭幽幽就算是入了云王府做个妾室,总好过她一辈子都是商户吧?”
“父皇,人各有志,很多女子并不是想要嫁入高门的。”南宫俊宇听到质疑二字,便知道若是自己执意阻拦怕是要坏事的,当下只能换个角度说道:“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商户虽然是贱籍,可并非奴籍,若是做了妾室,那以后的孩子便是庶出,身份上也是不同的,幽幽是个好姑娘,我这个做兄长的总不希望她以后的孩子变成庶出,还请父皇体谅。”
皇上没有说话。
南宫俊宇低着头,好似在等皇上做决定。
说起来,其实南宫俊宇从小到大都是不得宠的那个,偏生皇上特别宠爱小姐和静妃,这对于南宫俊宇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一度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死了,那也是不怕地,毕竟母妃和妹妹都受父皇看重,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那个时候他得是多么天真?
现在想想,有些人真的是特别有意思,小的时候太子和兄长们的关系一直也是不错的,挨罚的时候大家还会偷偷的交换食物,自己年纪小,他们总会想方设法的帮自己免于处罚。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变了呢?
“皇后那日在御书房门前跪了许久,求朕放了太子。”皇上突然岔开话题说道:“太子也是朕的长子,即便他做错了事情,朕以前也是想着孩子总是长不歪的,慢慢教导就好了,现在其实有些后悔,若是那个时候好好教导,现在怕是也不会出这些事情了,你说是不是?”
皇上看着跪在下头的南宫俊宇,心里头也是颇有感慨的。
有些时候他其实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么多儿子,到最后竟然剩下这个资质平平的,那些孩子的聪明都用错了地方,反倒是老六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可靠了些。
至于老七……哼,野心够大,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吃的下那么多。
“父皇国事繁忙,必然是兼顾不下的。”南宫俊宇十分中肯地说道:“父皇治下天下盛平,已经实属不易。”
“你倒是难得会夸赞朕。”皇上淡淡地开口道:“太子的事情,朕心里头有数,你劝着些谭家,莫要因此与皇室有什么生分,如此便可。”
“儿臣明白。”南宫俊宇心里头嗤笑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怕谭家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
父皇是不可能看着钱篓子消失掉的,所以他放了谭幽幽,说不得就是为了谭幽幽那身赚钱的本事,而不是其他。
“皇上,云大人在外头求见。”何公公看到外头小太监跟他打的手势,连忙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皇上要宣召吗?”
“宣。”皇上听到何公公的话,也不再纠结谭家和南宫俊宇的事情,挥挥手说道:“下去吧,此事就此作罢,你们也不必再多问了。”
“是,父皇。”南宫俊宇恭敬的行礼道:“儿臣告退。”
南宫俊宇与云泽擦肩而过的时候,连理都没理云泽,好像是恼了谁一般。
“见过皇上。”云泽看了南宫俊宇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朝着皇上行礼。
“你也莫要在意。”皇上自然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他就是那样的脾气,方才让朕训斥了一番,所以心里头多是有些不忿的,并不是针对你。”
“属下不敢与六皇子恼了的。”云泽笑着说道:“左右都是皇子,微臣哪里敢得罪。”
“你这张嘴,着实是得理不饶人的。”皇上十分满意云泽只忠于自己的选择,当下点点头问道:“太子的事情查的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
“回皇上的话,所有的证据都在这里。”云泽将证据呈了上去,随后才沉声道:“证据确凿,端看皇上如何处置。”
“都是太子做的?”皇上翻看着那些证据,眸光越来越深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冷声道:“五年前朕中毒的事情也与他有关,为何现在才查出来?”
“并非现在刚刚查出来,主要是皇上这些年一直信任太子,当初这些证据也曾经放在皇上面前。”云泽根本不惧怕皇上的怒火,反倒是十分淡然地说道:“皇上那个时候也不过一笑了之,便让天司将这些束之高阁。”
那个时候的皇上足够年轻,也足够有魄力,所以他相信自己不会在太子手里吃亏,也觉得那个时候的太子太过稚嫩,要学的还有很多,所以他愿意给他成长的机会,哪怕他曾经想要给他下毒。
但是现在的皇上已经无法容忍这一点。
这大概就是心境的变化。
皇上年龄越大,想法也就出现了不同,然后就会怀疑所有人,哪怕那个人替自己做了很多很多事,他也未必会相信他毫无所图。
“太子既然做了这些,那就该承担后果。”皇上将所有的证据放下,淡淡的说道:“太子贬斥为庶人,发配象山关,无朕的命令不得离开。”
“是,皇上。”云泽躬身应声,却并没有问这里头也有七皇子的动作,为何皇上不处置七皇子。
因为云泽明白,皇上处置的是那个会威胁自己生命的儿子,而七皇子哪怕小动作再多,也未曾算计他,所以他可以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留下七皇子,至于以后,谁又知道呢?
……
顾府的书房里,顾子谦看着面色不太好的顾正恩沉声道:“父亲,皇上现在将您禁足在府中,其实何尝不是变相的流放,您应该想想办法,而不是在这里自暴自弃。”
“你知道这一次死了多少人么?”顾正恩看着顾子谦,淡淡地问道:“为父是这场争斗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你还要求为父去做什么?”
“可是我们顾家总不能就此消沉下去。”顾子谦听到顾正恩这么说,忍不住呛声到:“现在你瞧瞧顾家成了什么样子,难道我们都不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顾正恩看着顾子谦,有些好笑地说道:“为父身处囹圄的时候,你可曾关心过一句?现在好不容易争取了一条活路,你又觉得为父什么都没有做,顾子谦,你如果真的不喜欢顾府,可以现在就离开,为父能给你的已经全都给你了,有什么不满,你也可以自己去博一条路,左右……你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么?”
“父亲……”顾子谦听到顾正恩的话,一时间有些错愕不已,但是随即就冷静了下来,沉声问道:“顾大人是什么时候知晓了此事?”
“你问的我何时知道你知晓了此事,还是何时知道你不是我的儿子?”顾正恩看着顾子谦问道:“你以为这些年我对府里头的事视而不见,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