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耳根一热。
“谁说我见到他勾勾手指就一头栽进去予索予取。”她反驳道,“我不过是过去陪陪他罢了。”
“那先前呢?”滕蕙道,“你不过听到传言说他得病了就像丢了魂一样,他甚至连手指也不曾勾,你就跑来了。”
“那不一样,得病是要命的事,你喜欢的人要是得了病,你也会担心的。”虞嫣说罢,看着她,“蕙蕙,你还没谈过恋爱对吧?”
滕蕙:“……”
“谈甚恋爱,”她一脸嫌弃,“我才不想像你,放着好好的事业不管,失心疯一般跑来这边……”
“我这次跑来这边,原本可不是为了萧寰,而是为了你。”虞嫣打断道。
滕蕙无言以对。
虞嫣看着她,无奈地叹口气:“天色不早,睡觉吧。”
说罢,拉着她朝榻上走去。
这一天过得着实太累,第二天,虞嫣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大亮了。
她和滕蕙走到萧寰书房里的时候,只见王熙也在,正和萧寰说着话。
大概是因为作业宿醉的缘故,他面色不太好。而当他瞥见到虞嫣身后的滕蕙,目光变了变。
滕蕙神色如常,心情似乎很好,见到萧寰时,甚至破天荒地行了个礼。
“还未用早膳吧?”萧寰问虞嫣。
“没有。”虞嫣在他身旁坐下。
萧寰随即让人将早膳呈来。
“我先去了。”王熙冷着脸起身,对萧寰道。
萧寰颔首:“去吧。”
王熙随即离开,看也不看滕蕙一眼。
滕蕙坐在榻上,面带微笑地用膳,举止自若,悠然自得。
虞嫣和萧寰一边闲聊一边吃了早餐,仆人将盘子收下去之后,萧寰又亲自给虞嫣烹茶。
上次来的时候,虞嫣已经被萧寰的手艺洗脑,觉得这边的茶却是挺好喝的。水在铜釜里沸开之后,浓郁的茶香四溢,萧寰舀起,盛到虞嫣的杯子里。
少顷,他看了看滕蕙,也将她面前的杯子盛上。
滕蕙谢了一声,语气听上去有些言不由衷。
没多久,李泰来报,说蒯头领等人来了。
萧寰颔首,让他们入内。
“蒯头领?”虞嫣讶道,“你见他们做什么?”
“他们一路将你二人护送至此,自当要感谢一番。”萧寰道。
正说着话,脚步声传来,蒯头领和刘兴等四名镖师走了进来。
他们显然受到了很不错的招待,衣裳都换了新的,一个个精神抖擞。
见到萧寰,众人都振奋不已。刘兴和另外两个镖师在见礼时,激动得连话也说不清了。
萧寰神色平和,让众人坐下,看着蒯头领道:“蒯头领从前曾在禁中任职,是么?”
蒯头领颔首,道:“禀殿下,正是。”
萧寰道:“若孤不曾记错,先帝驾崩前那年,他曾令禁军在京郊猎场比武,剑术和角抵,第一名都是蒯头领,对么?”
蒯头领听得这话,愣住,脸上的神色颇是惊讶。
“正是。”他说,“不知殿下在何处听说了此事?”
“何须听说。”萧寰微笑,“当年,孤在那赛场上可是观赏了全程,孤还记得,先帝亲自为卿赐了酒。”
蒯头领的目光动了动,忙在席上一礼:“承蒙殿下惦念,在下喜不自胜。”
萧寰微笑,继续道:“孤到了朔方之后,深知人才难得,曾有意将卿调去,可惜办事的人回禀,卿已经辞去了军职,解甲归田了。”
蒯头领神色有些复杂:“在下惭愧。”
“卿乃英雄,何愧之有。”萧寰道,“不想多年之后,孤竟在此处与卿重逢,岂非有缘。”
蒯头领也露出些感慨之色,颔首称是。
刘兴等几人也是跟着蒯头领从禁军里出来的,听得萧寰和蒯头领的一番话,看向萧寰的目光变得愈加崇敬。
萧寰没有跟他们再聊禁中的旧事,却对他们走镖的经历很感兴趣,向他们问起这些年去过的地方。
众人回答得踊跃,说起走镖的事,无不津津乐道。
“诸位果然见多识广,”萧寰感叹道,“想必对天下之事,已是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说不上。”蒯头领说话也变得活跃起来,道,“不过都是吃饭的本事罢了。不瞒殿下,在京畿之中,我家的镖行乃是首屈一指的名头,我家镖行办不到的事,别家连问也不必问,定然无门。”
萧寰微笑:“诸位能够将虞女史二人从京畿送到此处,除了十八般本事,恐怕还有一个义字。孤向来敬重仁义之人,今日见到诸位,乃颇有感触。”
蒯头领道:“滕女君与在下乃是老主顾,亦曾帮过在下的大忙,她有事相托,我等弟兄自是义不容辞。”
“哦?”萧寰的目光扫过滕蕙。
滕蕙随即低头喝茶。
“殿下,”刘兴壮着胆子开口道,“我等接下来,可是要去朔方?”
萧寰道:“孤这边的事态,诸位当已知晓。按行事之法,见过孤的人都须得带往朔方,待此事过去之后,再予放行。”说罢,他淡笑,“不过对于诸位,可不必如此。”
众人讶然,蒯头领道:“为何?”
“诸位乃义士,既可舍命护送虞女史二人至此,孤若有疑,岂非成了狭隘失智之人。”萧寰道,“今日孤见诸位,亦是为了此事。”
说罢,他对门外道:“呈上来。”
门打开,几个侍从鱼贯而入,手上捧着各色金银财帛。
“这是孤的谢礼,还望诸位收下。”萧寰看着面露惊喜之色的众人道,“还有一事,孤有求于诸位,事成之后,孤另有重谢。”
蒯头领忙道:“未知何事?”
“过些时日,烦诸位再将虞女史送回京畿。”
众人愣了愣。
滕蕙也愣了愣。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撇了撇嘴角,憋了回去。
霎时间,他们诧异地朝虞嫣瞥去。
“虞女史要回京畿?”蒯头领吃惊道,“未知何故。”
这事是昨天就说好的,虞嫣并不意外。
“我些事,须得回京畿一趟。”她说,“不过诸位只需要将我送到缧县,别的事不必管。”
众人仍不解,交换着眼色。
“若诸位有难处,此事可不必劳烦。”萧寰接着道,“孤另外派人护送便是。”
蒯头领沉吟片刻,似下定决心,道:“殿下不必另寻人手,此事,交给我等几人便是。当下的京畿,贼兵四起,通行不便,须得些门路。在下正好有些熟人,可将女史顺利送回。”
虞嫣眉头一展。
“不过当下形势多变,女史此番回去,若下次再想过来,只怕便难了。”蒯头领补充道。
萧寰道:“此事不必担忧,诸位只消送这一程,其余之事,孤自有主张。”
蒯头领微笑,在席上一礼:“便如殿下之意。”
话说开之后,众人在萧寰面前相谈甚欢,到了中午,萧寰又亲自招待他们用膳。
镖师们见萧寰态度随和,也尽皆畅所欲言,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方才辞别了萧寰,离开了院子。
“朔方不是有千军万马么?”他们走后,滕蕙随即不满道,“人人都说那边的勇猛之士乃天下之最,殿下为何还让蒯头领他们再冒险一趟去送阿嫣?”
萧寰道:“孤虽有千军万马,当下却还不可强攻京畿。且嫣嫣回去的日子就在不久,最稳妥的方法仍是寻熟门熟路之人,在叛军的眼皮之下将她送回去。蒯头领既然精于此道,用他岂非最是适合?”
滕蕙还想再说,虞嫣在一旁对萧寰道:“这事,我其实也觉得不妥。当初蒯头领答应送我们来,是看在了蕙蕙的面子,她还想着等形势宽松些,就去西边找胡商做生意。蒯头领他们精通西域人事,离了他们不好办。”
萧寰不以为然:“有甚不好办,通往西域之路都在我治下,她要去,我自会派人。”
“算了吧,你那些不是军士就是官吏,哪里知道做生意的规矩。”虞嫣说罢,笑盈盈地转向滕蕙,道,“蕙蕙,我这就去跟蒯头领说一说,让他们仍然送你好了。至于我那边,另外想办法就是了,总能回去的。”
滕蕙望着她,目光却有些不定。见虞嫣作势要走,连忙将她叫住。
“先不必去说。”她咬咬唇,道,“你让我想想。”
虞嫣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换换人罢了。”
滕蕙毫不相让:“你我想想便是了。”
虞嫣还想说话,她从案前起来:“我先回房去。”
说罢,匆匆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虞嫣喝一口茶,意味深长。
“她真会跟你回去?”萧寰狐疑道。
“会的。”虞嫣笑了笑,“你等着看好了。”
一众镖师正往外走着,忽而听得有人唤刘兴的名字,众人看去,却见是滕蕙追了上来。
“借一步,我有话与你说。”滕蕙对他道。
刘兴望着她,神色讪讪。
“女君,我昨夜真的是喝多了。”到了僻静处,刘兴愧疚地解释道,“我也不知王公子竟存着打听女君私事的心思,灌了我许多酒。女君也知晓,我平日甚少饮酒,只是昨夜说得开心,一不小心就……”
提到这事,滕蕙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我找你不是想说这个。”她打断道。
刘兴讶道:“那女君想问什么?”
“我看殿下甚是信任你们,将来应该不会禁止你们出门。”滕蕙道,“你帮我个忙,打听打听这云中城里可有胡商。”
这话,刘兴一听就明白了。
“女君之意,”他说,“可是仍要做胡商的生意?”
滕蕙道:“正是。你若见到胡商,便问一问,他们如今都聚在和何处,我将来可去拜访。”
刘兴的神色又变得讪讪。
“说到此事,我倒有个消息要告知女君。”
“什么消息?”滕蕙道。
“我昨夜与王公子的管事闲聊,问起王公子近来的生意。”刘兴道,“那管事说,王公子将朔方和并州所有滞留胡商的货物巡一遍,西域来的珠宝,凡是品相好些的,都已经被他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