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回马车上,滕蕙道:“如今去朔方的道路被袁氏兵马截断,这乡野之中消息闭塞,众人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旧闻,多听无益。”
虞嫣道道:“那我如果想要多探听萧寰那边的消息,去哪里好?”
滕蕙道:“我认得些行走江湖的人,消息灵通,待看过了蒋管事,就跟你去见他们。”
虞嫣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只好应下。
那茶舍客人们的议论不假,京畿之中,似乎一切都乱了套。
这一路上,两人遇到了好几次关卡。滕蕙远远见到,就调转马头,另抄小道走,宁可绕些远路。
据滕蕙说,那些支持袁氏的兵马入京来,驻扎在城外,平日无所事事,便作奸犯科起来。以清剿叛党为名,在各处要道上设下关卡,勒索来往行人。
她们两人虽然看上去贫穷,但身上带着包袱,还有一辆马车。就算是在和平的日子里,马匹车辆对于一个乡下人家来说也是不小的财产,如果那些人起了什么歹心,她们会有麻烦。
但即便滕蕙小心翼翼,两人也仍然还是遇到了危险。
快要道蒋桥的时候,两人路过一处村子,恰逢一队人马在打家劫舍。
虞嫣坐在马车上,远远就听到有哭喊的声音,望去,只见村庄里人影绰绰,有人在拉扯。
滕蕙随即紧张起来,赶着马车,想远离这是非之地。不料,一队人马迎面而来,将她们喝住。
“去何处!”为首的人大约是个什长,语气跋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禀将官,小人兄弟两个回家去。”滕蕙怯怯道。
“回家?”那人打量着二人,“哼”一声,“县里早发了布告,不得远行,你二人竟公然抗命,莫不是奸细!”
说罢,他将手一挥:“将这二人押下,先带回牢中审问!”
手下的众人随即应下,围过来就要将她们羁押。
滕蕙见他们来抢夺包袱,面色一变,正着急着想对策,却听旁边的虞嫣大声道:“将官!小人冤枉!小人兄弟绝非有意抗命,着实是不得已!小人和兄弟是蒋桥人,原本要去外地寻亲,可半路发现兄弟发了病,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无处收留,只得回乡去!”
说罢,她突然将滕蕙的衣袖拉开:“将官请看!”
众人愣住。
滕蕙也愣住。
却见她那手臂上,斑斑点点的,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看上去颇是瘆人。
为首什长也神色大变,随即往后退开,骂了一声,道:“怎不早说!”
滕蕙见状,随即露出些虚弱之色,靠在虞嫣肩上。
虞嫣扶着她,苦着脸:“小人不曾得机会说……”
什长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晦气!快走快走!去了蒋桥便不许再出来!若爷爷再看到你二人,小心扒了尔等的皮!”
虞嫣唯唯诺诺,忙从滕蕙手里拿过鞭子,往马背上打一下,驾着马车匆匆走开。
等到走远些,滕蕙往后面看了看,确定那些人不会在追来了,松一口气。
“我说你方才为何在我手上摆弄许久,原来是要做这些,还说什么试色。”她撩开袖子,只见上面那斑斑点点还在,乍一看去,果然像发病初期的红疹。
“当然是试色。”虞嫣神色颇有些得意,“要是能有图片照着来,我还能画得更像。”
为了防止万一,她出门的时候,把那些彩妆也放到了包袱里。
先前买牛车的时候,虞嫣看到那乡人说到虏疫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就打起了这个念头。于是路上闲来无事,就拿着滕蕙的手来摆弄,用那彩妆盘里的眼影和唇膏来仿照出红疹子的效果。
其实虞嫣觉得自己画得并不很像,但那些人大约是真的怕染病,见到了就退避三舍。
两人说着话,没多久,蒋桥终于到了。
路上,一个人影也不见。近来下了雪,四周田野中白皑皑的,连飞鸟的影子也不见一个,为原本的空寂平添了一股诡异。
远处,一缕青烟正冒着,在寒风中飘荡,空气里隐约有些烧焦的味道。
进村的路被杂乱堆放着的木头和石块堵住了,仿佛在警示外人不得入内。
滕蕙只得将马车停下,拴在路边的枯树上,和虞嫣背起行囊,步行入内。
她从前来过,知道蒋管事的家在哪里。虞嫣跟着她往里走,只见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挂着白布,一看就知道近来有人过世。
没多久,滕蕙走到一户小院面前。虞嫣抬头,只见这门上也挂着白布,蒋管事家里显然已经发生了不好的事。
滕蕙敲了敲门,无人应答。门没有锁,少顷,她索性推门走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陈设朴素。二人从外面到里面走了一遍,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虞嫣看着滕蕙,犹豫了一下,道:“这位蒋管事,会不会……”
“他若是得了病,应该会被关到庙里。”滕蕙道,“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她随即往院子外而去。
滕蕙所说的庙,是村里的一处土地祠。
在这里,她们终于看到了些活人。
为了避免传染,所有的病患都会被送到这里面来集中医治。
说是医治,但对于这个病,其实并没有很好的办法,送进去的人跟等死差不多。而那些没有染病的亲属,就每日在庙外等着,送送饭做做杂活,如果人死了,就领去办丧事。
庙前烧着篝火,许多人围坐着取暖。
自虏疫爆发,蒋桥就少人来访,蓦地见到滕蕙和虞嫣二人,他们都露出讶色。
“蒋管事!”滕蕙看着其中一人,神色大喜,随即跑上前去。
虞嫣跟在后面,只见一人站了起来。
蒋管事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半白,大约是因为这瘟疫带来的变故,看上去神色憔悴。他显然没有第一时间把滕蕙认出来,等她喊着名字走到近前,才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女君怎又回来了?”他急急问道,说着,眼睛扫过滕蕙身后的虞嫣,又是一愣,“这是……”
“这是我姊姊。”滕蕙笑嘻嘻,“我前番离开,便是去找她了。”
蒋管事有些错愕。
不待他多问,滕蕙急忙道:“你家中如何了?”
说到家里,蒋管事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妇人和儿子都故去了。”他说,“只剩小女儿,当下还躺在庙里。”
滕蕙听得这话,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是阿萝么?”她问,“她当下如何?”
蒋管事摇摇头,神色愈加悲伤:“她七日前发病,这两日愈加不好,反复高热。陈神医说,若这高热再褪不下来,恐怕就难了。”
滕蕙微微颔首,看着他:“你呢?你身体如何?”
蒋管事道:“我不曾染病。陈神医不让我等健全之人入内,庙里只由他和两个康复的病人打理,我等帮不上忙,也只能在外头枯等。”
说罢,他的眼睛泛红,哽咽道:“小人所有亲人几乎都已不在,如今只剩下小女……若她也保不住,此生何谓……”
滕蕙忙道:“管事莫忧虑,我带了些药来,也许可治上一治。”
听得这话,蒋管事愣了愣。
身后的众人也纷纷看过来,麻木的脸上露出些光采。
“药?”蒋管事忙问,“不知是什么药?”
“就是能治病的药。”滕蕙道,“须得先看看阿萝。”
见二人就要往庙里走,蒋管事连忙将她们拦住。
“女君去不得!”蒋管事道,“此病甚是凶猛!小女就是因为擅自入内给妇人送了一回饭,便染病倒下了,女君切不可接近!”
“无妨。”滕蕙道,“我和我姊姊都不会得这病。”
说罢,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滕蕙拉着虞嫣,径自推开庙门,朝里面走去。
庙里很是阴暗,案台上供着的土地神像前已经没有了香火,显得清冷落寞。堂上却摆着许多简易的床铺,整整齐齐,足有十几铺。
即使曾经接种过疫苗,虞嫣和滕蕙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戴着口罩,手上也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这些,当然都是滕蕙准备好的。她甚至还有一叠a4纸打印的材料,上面有详细的天花治疗方案。
出发之前,虞嫣看着这个东西,吃惊不已。
“你从哪里弄来的?”她翻着那叠材料,不可置信地问虞蕙:“该不是又是那位许医生给你的?”
“不是他还有谁,”滕蕙道,“你说的,术业有专攻,治病之事,当然都要问过许医生。”
“他一个医生,平时很闲么?”虞嫣翻着那一大堆药,疑惑道,“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凭我当然不行。”滕蕙眨眨眼,“你说,如果我告诉许医生,这是虞甯让我替他问的,他会不会就算再忙也要抽出空来?”
虞嫣:“……”
这庙里虽然关着门,后面的门帘却半撩开着,寒风灌进来,就算屋里生着炭火也仍然冷得很。
进来之后,一股浓重的药味迎面扑来,床上的人有的在咳嗽,有的在呻吟,看上去颇是压抑。
“你们是何人?”未几,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二人看去,却见是一个十几岁的童子。
他端着一只水盆走出来,看着她们,狐疑且不客气:“是来送饭的么?陈神医说过多少次,饭食一律放在门外,我等自会去取,这庙里不能有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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