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突然提这事。”虞嫣道,“难道你后悔了?”
“当然后悔。”虞甯似笑非笑,“虽然那时候我要是敢答应你,我爸妈知道了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但他们现在肯定不会逼着我相亲了。”
虞嫣不由地笑了起来。
其实,当年虞嫣还放不下虞甯的时候,曾经对这个问题有过许多幻想。
如果他答应了,会怎么样?
她脑补了许多情景,但都觉得虚幻得很,并没有答案。因为她觉得虞甯当年说的话很对,她那时候的思维并不成熟,对虞甯的感情,更多的还是出于青春懵懂的冲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有几分是真心。
也是因此,虞嫣一直挺佩服虞甯。
懂情调,但死理性,永远只做正确的事。
“你当年要是答应了我,保不齐很快会后悔。”虞嫣在座椅上伸个懒腰,道,“我那时脾气坏着呢,你要是被我缠上说不定会被气死。”
你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虞甯微微转着方向盘,唇角弯起。
这时,虞甯放在变速箱上的手机震了一下,虞嫣看去,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名字显示着苏文悠。
她又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虞甯再度停车等红灯的时候,虞嫣看着他;“你不回复回复?”
“开着车回复什么。”虞甯淡淡道,说着,岔开话题,“对了,你刚才跟我么聊了什么聊那么久?该不会是让你给我介绍对象?”
“那倒不是,”虞嫣道,“我问了当年奶奶把我捡回来的事。”
虞甯的目光定了定。
这事,几个月前虞嫣就问过他,没想到她一直念念不忘。
“她怎么回答?”虞甯道。
虞嫣道:“她跟你说得差不多,她和叔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奶奶已经把我领回来了。所以我被发现时的细节,她也不知道。”
虞甯毫不觉得意外,但仍然好奇,
“你为什么想打听这个?”他问,“如果你的亲生父母留下了线索,当年就应该找到了。”
虞嫣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费心找过。但去过一趟那边之后,这事她一直牵挂着,总觉得并不是那样简单。
想着这些,她又不禁想到了萧寰。
他说过,他回去之后也会再仔细调查。
不知道过了那么久,他在那边调查得如何了?如果有答案,他会回来告诉她么?
想什么呢。心里一个声音道。
见虞嫣望着外面不说话,虞甯沉默片刻,道:“嫣嫣,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我爸当年说的那些话?”
虞嫣回过头来。
——“你不想当虞家的人,可以出去。”
几年前,虞祥对她说过的话犹在耳畔。
虞嫣没有正面回答,片刻,道:“你和婶婶,我一向都当亲人看待,叔叔也是。”
虞甯知道她这话其实说得勉强。
虽然虞嫣的奶奶去世之后,虞祥和陈怡是她的监护人,但虞嫣和虞祥的关系一向很差。
其中的原因,虞甯当然明白,直接的导火索,就是虞嫣当演员这件事。
对于虞嫣而言,虞祥并不是一个和蔼的人。
他很早就继承家业,做事说一不二,处事风格强硬。
嘉汇是一个家族企业,无论虞甯还是虞家的其他孩子,虞祥对的要求一向很严格。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将来的责任,早早地规划了路线。
比如虞甯。作为虞祥的独子,他明白自己长大之后会面对什么,也从没有让虞祥失望,各方面都表现得很优秀。
但虞嫣不一样。
她对虞家的家业没有兴趣,也并不喜欢按照虞祥的安排一板一眼做事。
从小,虞嫣就敏感而要强,叛逆期也比别的孩子来得更早。
当年,虞嫣在演艺上刚刚展现出兴趣和才华的时候,虞祥认为这不是正道,强烈反对。但虞嫣并不愿意服从,坚持己见。
当然,后来在虞甯和陈怡的劝说下,虞祥还是勉强同意了让虞嫣试一试。没想到,虞嫣一炮而红,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开。
但就算是这样,虞祥的态度也一直没有变过。
这矛盾,终于虞嫣考大学的时候爆发。
虞嫣虽然一直拍戏,但高中的成绩其实不错,虞祥认为她还是应该去正正经经地读个大学,在高考之前,就已经给她联系好了一所国外的学校。
这一次,虞嫣仍然没有听他的。
摊牌的时候,二人争执了一场,不欢而散,没多久,虞嫣考上了电影学院。
也是这件事之后,虞嫣以工作忙为由,搬离了这个家,一个人住到了外面。
这些事虽然过去了好几年,逢年过节,虞嫣也还是会到家里去看看。但虞甯知道,她是看在了自己和陈怡的面子上。就像今天,她和虞祥只在见面的时候打招呼,以及离开的时候道别,没有多余的话。
没多久,虞嫣住的小区到了。
虞甯把车开进巷子里,将虞嫣送到家门口。
“进来坐坐吧。”虞嫣下车的时候,对他说,“你还没看过我这新家。”
“下次吧。”虞甯道,“公司里还有些事,我要回去看看。”
虞嫣知道他是个工作狂,晚上加班是常态,没有阻拦。
“有空一起吃饭。”虞甯道。
虞嫣点头:“嗯。”
虞甯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进屋吧,外面冷。”
虞嫣应一声,跟他道别一声,摆摆手,关上车门。
虞甯把车掉了头往回走。开出巷口的时候,他看一眼后视镜,虞嫣站在大门前目送着他,未几,那身影被巷子挡着,再也看不见。
——“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仍记得当年,她吐得一塌糊涂,却不忘拽着他的衣服,眼睛红红地望着他,又兴奋又委屈。
怎么会不记得?
虞甯的唇角弯起一抹无奈的笑,收回目光,他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萧寰回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十二月初。
下个月便是年节,京城中比从前更热闹。一大早,集市还未开,城外已经车马不断,而城内的大街上已是熙熙攘攘。
为了避免招摇过市,萧寰此番回京,并未大张旗鼓。
他乘着轻车,只带了十几随从,入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注意。
当日,他先到宫中去向皇帝述职,又商议了一番应对匈奴使者的事,入夜之后,才回到王府。
不料还没歇上一会,府里就来了客人,是他的表兄王熙。
“回来了?”他悠然走过来,身上的长衣崭新而时兴,高冠金带,步履间带起一阵淡雅的香气。
“你怎在此?”萧寰问道。
“白日与人约了宴饮,就在附近。”王熙道,“刚才路过此处,我想着这些天你也该回来了,便来看看,果不其然。”
萧寰看着他,笑了笑。
王熙,字少钧,是王隆的次子,萧寰的表兄。
两人同龄,自幼相熟。
华阳县主赵氏为王隆生下了两个儿子,在京中都有些名气。
不过一个是因为文才,一个是因为纨绔。
长子王奕有早慧之名,文武双全,二十岁时被朝廷征召入朝,当下在禁中担任殿中将军。
而王熙却跟兄长全然相反,自幼不喜欢读书,但凡有机会,一定会溜出去玩耍。
从小到大,王熙都是王隆的一块心病。
王隆盼着王熙像他兄长一样入仕为官,但王熙对这些不感兴趣,竟想去经商,还在市中开起了专营西域货物的货栈。父子二人因此常年不和,见面就要闹得鸡飞狗跳。
后来,王隆为了辅佐萧寰,跟着他去了朔方,王熙更是没人管。几年间,王熙将家中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巨贾。
至于风评,王熙也一样是京城茶余饭后谈资的常客。不过不是因为经商,而是因为纨绔。
他虽不爱读书,却精通各式雅俗玩乐,但凡是时兴的事物,总会伴随着他的名字。长乐侯府二公子的名气,竟是比许多正经的名士大得多。
上次萧寰回来的时候,王熙因为不想跟王隆吵架,躲到长安去了。二人已经许久不曾见,当日,王熙索性在广陵王府住了下来。
“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走在廊下,王熙打量着四周的景致,向萧寰道,“京中必是有许多人盼着你再待久些。”
“许多人?”萧寰问,“何人?”
王熙高深莫测地一笑。
“还有何人。”他说,“若论天下第一良婿,除了你,还会有何人。”
“哦?”萧寰道,“连你都操心起来了。”
“也不是我操心。”王熙叹口气,“我外祖母为人你是知道的,早为你相中了不少闺秀,每次见到我都定要让我劝一劝你。我总不好阳奉阴违,提一嘴总不妨事。”
萧寰冷笑。
他的外祖母, 便是王隆的丈母沁阳大长公主。
王熙虽然在王隆面前活脱脱是个逆子,但很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在沁阳大长公主面前,他是个嘴甜的外孙,也是因此,王熙无论做什么都有沁阳大长公主在背后撑腰,让王隆很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