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漠北生变时, 随风年岁还小。可是他被奶娘带着躲在父王寝宫的暗室里时, 透过缝隙看到父王被那逆贼杀死的情形……
那时, 奶娘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叫他发出声音。然后又是冒死将他送出漠北王宫, 递交到匆匆赶来的褚慎手中, 一路逃亡, 回转了中原。
每每午夜梦回,鼻息的血腥味犹在,都在提醒随风莫忘杀父之仇。
如今他渐大了, 怎肯偷偷偏安中原?总要细细筹谋,将恶贼千刀万剐。
从城外镖局出来,回程晚风甚凉, 堪堪在关城门前入了城。
当回到褚府时, 已经是快要掌灯的光景。
笑娘正在葡萄藤架下的凉席子上给妹妹喂果子吃,晟哥则趴在一旁的草堆里抓蚱蜢。
看着他进来了, 笑娘挥手道:“刚切的瓜正甜, 来吃几块……”
其实笑娘喊完了他, 便有些后悔了, 看他身着披风, 跑得一身灰尘的样子, 就知道这又是出去干些鬼鬼祟祟的事情去了,若是叫他来,少不得要问他干什么去了。可是笑娘并不爱问。
这两年, 随风不怎么呆在府里, 胡氏只当他尚在求学,可是笑娘却知这位是在图谋着复辟大业。
只是在原书里,他身在京城,依靠着莫家的力量一路靠科举升迁,最后展露了自己乃漠北遗孤的身份,得到万岁的证明,才算是恢复了霍氏王姓。
总的来说就是某点权谋风,一群男人在古代的职场里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的故事。
可惜因为自己与母亲救下了褚慎,蝴蝶效应惊人。随风过早显露锋芒,却掐断了科举之路。
只那乡试后,再不见他张罗考试,这次的省试也没有应试的打算。如此一来,他要如何复辟便成了未知之谜。
笑娘对此没有丝毫的好奇心,她只是一心在权谋宫斗文里做个种田的小虾米。
如今,她唯一的期盼就是父亲救贵人不要太拼命,她们家已经不需要更上一层楼了。
褚慎的薪资水平已经是古代职场的中上游,生活压力不算大。又因为家里有买卖,全家生活水平已经步入土豪阶层。在京城的一线城市里有别墅,有私人花园,出门也都是堪比宝马7系列手工打磨的雕花马车。
做人哪,最重要的就是要知足常乐。相比于自己骤然穿过来时,稀粥都喝不饱的开局,笑娘甚是满意。
所以就算现在婚事不顺,她也并不觉得忧愁。身在现代时,太过拼命,总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不是靠父辈庇护的无用富二代,但是创业太伤身,害得她甚至患上失眠症。
而且吴笑笑穿越到此后,一直当小孩子,竟然有些堕落得不思进取。以至于混到了十九岁,竟然觉得整日在宅子里吃吃喝喝,调调自制面膜,没事参加个茶会品茗插花,鉴赏字画的生活刚刚好。
作为古代的混子,如今再看昔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竟然一脸的壮志未酬,满身的蓬勃干劲,笑娘在深表敬佩的同时,不由得想敬而远之。
那个什么权谋宫斗的,想想都脑壳疼。
随风弟弟,你加油,努力地走剧情升级称王称霸。那个姐姐我只想窝在宅子里走田园风,我们俩保持些距离,别弄混了文风啊!
可惜随风并不知晓笑娘明哲保身的心思,倒是觉得她对自己整日进进出出不闻不问的,也是太冷漠了!
于是他解了披风便一屁股坐在笑娘的身旁,让笑娘喂他瓜吃,强行感受下家姐的体贴。
说真的,有时候晟哥都没有长得人高马大的随风黏人。
笑娘表示,随风弟弟总也长不大,有些甩脱不掉呢!
晚风袭人,葡萄藤旁花团锦簇,伴着两个小儿的嬉戏声,随风不紧不慢地问起笑娘,这两日有没有相看公子。
笑娘也是喂得累了,捡了个团垫躺着,拍着粘过来的晟哥,让他跟妹妹玩去,然后道:“又不是十四五岁时,成群上门相看的。倒是有几个主动的,可是父亲都不满意,且再看看吧。”
随风其实一早就从父亲那听说了这些,听笑娘说完后,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团扇,替笑娘打着扇子劝慰着道:“急着嫁,未必能挑到好的,还不如多等几年。”
笑娘觉得小屁孩装着少年老成的样子也是有趣,便噗嗤一笑道:“倒像是你懂一般,再等几年,真进庙庵子里了!等?等谁来娶?”
随风动了动嘴唇,似乎下了决心般道:“大不了,我娶你便是……”
结果这话一出,笑娘捂着肚子笑起个没完,最后竟然把随风笑恼了,站起身来,眉毛立起,气呼呼地瞪着他。
笑娘勉强收笑,郑重地怕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弟弟,你如今的要务便是努力上进,姐姐替你算过命,你以后的媳妇多着呢,府宅太挤,姐姐便不去凑趣了……今天的功课做了嘛?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了吗?哎……我话还没说完,你怎的就走?”
随风走得也如一场风,大步流星甩开长腿转眼便走得没了影儿。
笑娘顺了顺气,复又躺在凉席上,一边让寒烟给她打扇,一边心里盘算着家里新近开的几家铺子铺货的情况。
虽然她立志要当古代的啃老族,然而父亲的公务太忙,家里的产业还需要她费心打理一下,才能维持土豪阶层不变。
褚慎给她的那几家作嫁妆的铺子更是要细心经营,这是古代黄金剩斗士的立身根本。将来就算不嫁人,她也绝不入庙庵吃素。
是以明日还要去各家铺子走一走,盘点下账目,然后便又可以静享坐吃等死的美好时光……
第二日,她便坐上宝马七系手工马车,准备去巡视下铺子。不过京城里这几日日渐的热闹,走在街上挨挨挤挤,加粗轮轴的马车也跑不快。
原来过两日便要省试,是以考生们大都云集京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褚家的铺子都是旺铺,尽在繁华的街巷上,是以伙计听闻大姑娘来巡铺子,一早就在店门前预留了位置,让大姑娘的马车停靠下来。
笑娘做得熟手,厚厚的账本翻检起来也快,有时候甚至不用算盘,只拿了张纸,握着根细尖毛笔点点算算,不一会的功夫,便将账本子点算清楚了。
她圈出几份出货不快的,吩咐伙计将它们打个折价清卖一下,以后也不要再上。
因为这些天赶考的举子多,不差钱的都要给自家的公子买参补养身子。只是身在旅店驿馆,用火不甚便利。
所以笑娘还吩咐伙计在店铺后架起了一排炉子,可以让客人预定参鸡汤吃,都是粗根的老参,搭配一年生的小公鸡,一砂锅细火熬一整天,最补身子。
当然这一锅也是价格不菲,可是预定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除了参鸡汤外,各种明目汤,安眠汤也是种类繁多,任君挑选。效用虽然一时不得而知,但是顺口倒是真的。修习之余,饮些补汤总是好的,是以这山珍店铺在学子里渐渐传出些口碑来。
掌柜的都直夸大姑娘脑筋灵光,总是能想出些新奇的点子来。
笑娘扒拉了一会算盘,这个月的盈利又是沟满濠平。于是她当场吩咐掌柜封了红包,酬劳一下伙计们支火炉子的辛苦。伙计们个个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只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当从店铺子里出来时,笑娘原打算去布店看看新上的料子,随风小祖宗又长个子了,别人裁的衣服他总说不好,非要穿笑娘亲手做的。
于是她要拿几块薄料子,顺便给晟哥也做一身。
可就在她要上马车时,斜刺里突然走出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胖婶子指着笑娘高声大喊:“哎呦,我不是眼花吧?这不是凤城胡氏小娘养的那个女儿吗?”
笑娘闻言,猛地一回头,倒是看到了几张似曾相似的脸,仔细一认,不正是凤城老家时,胡氏寄居外宅的几个老邻居吗。
而那大嗓门喊话的,正是老家临街开米油店的张妈妈。她可是胡氏曾经做针线浆洗的老主顾,还曾受了胡氏的委托,要给她寻改嫁的人家呢!
此时她瞪大眼,几步走到了马车近前,仔细去看笑娘的脸。
笑娘倒是反应奇快,下一刻快速地转入了马车里,吩咐车夫快些开走了。
可就算马车启动,她依旧能听见张妈妈的大嗓门在嚷嚷,直跟身边的人道:“怎么?你们不记得了,就是那个被莫家哄撵走的小娘胡氏啊!她当初可是跟一个姓褚的外乡要饭汉子走的,怎么一转眼在京城里立根了?哎呦喂,是不是那小女儿被莫家认回了啊,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奢华的马车……”
经过张妈妈的提醒,那几个街坊也纷纷醒腔,甚至有好信的转身问店铺门口的伙计,那是谁家的姑娘?
伙计看出大姑娘在躲避这些外乡人,自然懒得搭理,也不说话,转身回转铺子去了。
再然后,马车渐远,笑娘也听不得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她坐在马车里,两手紧紧握住,她觉得有些蹊跷。
老家的街坊们怎么组团来了京城?又好巧不巧地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