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听闻姐姐不想去, 胡氏也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去时, 乔伊便磨上了笑娘, 誓要将继姐逼疯。
最后胡氏都看不得她闹下去, 便试探问女儿笑娘:“既然乔伊想去, 你们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笑娘心知盛轩正在自家学堂跟随风读书, 就算她赴了茶会也见不到盛家公子。
既然人家伸出了橄榄枝, 倒也没有必要生硬拒绝,毕竟将来自己一家要搬往京城里去的,以后也就没有太多的牵扯了。
于是, 就在乔伊差点要满地打滚的时候,笑娘终于松口同意了。
乔伊欣喜若狂,立刻翻箱子看还有哪件新裙子未曾见人, 然后便要胡氏给她抹桂花油膏, 梳头插钗去了。
若是先前笑娘还没有自己成了官家小姐的自觉,此番茶会的气氛, 倒是时时刻刻提醒了她, 因为继父给力, 自己已经是鸟枪换炮了。
论理, 她先前也参加了几次茶会, 虽然小姐们待她和妹妹态度友好, 但褚家两朵花绝非茶会的焦点人物。
若是不爱交际,只需要寻个清冷之处,就能安静地吃吃喝喝, 度过诗社茶会一类的时光。
可是这次, 笑娘发现这样的清净似乎难觅了。不知为何一众小姐们总是围着她和乔伊,言语间也多是溢美之词。
就连乔伊今日用朵紫红的头花搭配粉裙,都有人夸赞颜色雅致,看着人心里舒坦……
不过细想,也是有情可原,在这小乡里难得能出个京官。虽然胡骑校尉在京城里,真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在这里,便是八府巡按一品大员般威风了。
乔伊年纪还小,不明白这内里详情,只是觉得历次茶会,只数得这次最顺心畅意,还有几位小姐,送了她好看的手镯,还有丝巾帕子。
总之乔伊的人生知己,骤然十个手指头都点数不过来了。
而笑娘这边,与褚校尉的亲闺女乔伊小姐相比,略显冷清些,但此番立社的主人盛小姐倒是一直陪着她。
“上次与你邀约捶丸,不曾想回家便病了一场,有心邀你,又怕过了病气。加上入冬,就此耽搁了,还请褚小姐莫要见怪。”
笑娘听了妍雪解释,连忙笑道:“你将养身子才要紧,我们出来玩的日子甚长,不急着这一时,今日你不就款待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二位小姐都是老成之人,客套话也都说得格外真诚。
待得众家小姐互换了最近写的诗作之后,盛妍雪不经意问起了笑娘最近家里可有给她说亲的意思。
笑娘笑了笑:“爹爹在京城任职,待得家弟乡试后,我们一家子便要搬入京城,说亲的事情,大约也是入了京再议。娘的意思,不希望我离开她太远。”
妍雪这么一听,心内倒是替哥哥发急,便说了些若是夫婿好,婆家人亲切,就算嫁得远些也不必担忧的话。更是言语间透露,就希望有个像笑娘这般的嫂子……
笑娘只假装没有听懂,说话间便岔过去了。
此番诗会后,褚家的门槛倒是没有清闲过,各色媒人找上门来,除了给正当龄的笑娘说亲,竟然连乔伊也不放过,还有想订娃娃亲的……
这一个个替自家儿子上进的心思,真是叫人喟然。
笑娘提醒着娘亲,这些都不能应下,待到了京城,由着爹爹做主吧。
胡氏一想也对,于是回应起来也干脆。
而刘氏听了,心内却有些发气了。
她原先心里是瞧不上笑娘的。就算她的继父当了京城胡骑校尉,可依着刘氏祖父当年的家世,如何能比?也就是这些小乡里的人没有见识,一个个争抢得难看罢了。
可是这自己不要,与被人嫌弃,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等感觉。
想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优秀,又是对笑娘一片痴情。可那位拖油瓶褚家大小姐却完全看不上眼……这内里的滋味,当真是酸酸涩涩,叫人意气难平。
她心内倒是愈加寄托着儿子争气,倒叫褚家人看看,就是她们家看不上,将来也有几许的名门闺秀来争抢她家的盛轩。
转年春试到了,因为也许是冬季一场雪灾的缘故,今年的如春试时也是寒风料峭,阴雨连绵。
胡氏一早就给随风新做了被子,笔墨纸砚也是一遍遍地检查,又叮嘱乔伊最近不要跟随风淘气,待得他考完再一起玩。
乔伊表示,他考不考完,她都不爱跟他玩。
笑娘倒是再次感受到了高考临近的气息。只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她,而是随风那个小屁孩。
也许是感觉到众星捧月的气氛,随风少爷这些日子没少折腾笑娘,不是叫她陪着自己温书打扇,就是要她切果伺候茶水。
笑娘想了想,觉得这也是跟男主刷好感度的机会,竟然是温和着脾气一一应下。惹得随风写着写着,便抬头看她。
笑娘问他看什么,臭小子竟然回答,真希望一直乡试下去,从来没有发现,她的脾气这般好……
笑娘真是一口气接续不上来,只假笑着道,让人伺候着固然好,只怕开榜落第时便要没脸见人了,白白浪费了娘亲这些日子人参虫草的汤汤水水。
这次乡试里,随风算是年龄最小的了,像他这么大年岁的孩子去乡试,也叫陪考,就是提前感受下乡试的凝重,试炼下自己应试的胆识,也算是对日后苦读的激奋。
但是这么小的,能考出来,却是凤毛麟角,没有几个。
随风见笑娘咒他落榜,顿时一翻眼睛,喊着脖子疼,叫笑娘再给他捏捏。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陪考。就像孙先生所说的,古往今来,像甘罗十二为相的童才比比皆是,他随风搞不好就是个旷古奇才。
总之恩师、慈母、孝顺姐姐轮番上阵后,随风小少爷总算是拎提着笔墨盒子,还有一卷行李准备进考场了。
少爷乡试,全家都出动了。
胡氏抱着晟哥,与笑娘和乔伊一起坐着马车亲自将随风送到了考场。
在监场大门前,笑娘由着寒烟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时,正看见盛家的马车也赶到了。
那刘夫人也亲自来送儿子,一抬眼便看见笑娘披着一件细绒的白貂斗篷,扎着抓髻俏生生地立在马车下。
也难怪儿子死心眼,这姑娘几日不见,又俊俏了几分。
她虽然一早就看过了褚家两朵花,可是抱着儿子的胡氏却是第一次见。
因为随风走上前去跟学兄盛轩搭起话来,少不得二位夫人也要互相见礼寒暄一番。
刘夫人的表面功夫一流,从胡氏到怀里的婴儿皆是含而不露地夸赞一番。胡氏只觉得刘氏甚是随和,自然多攀谈了几句。
笑娘便也陪着娘亲,跟刘夫人身旁的妍雪聊了几句,亲亲和和的样子,惹得周遭相熟的直看。心内暗道刘氏钻营,这向来清高的,什么时候跟褚家这般好?
说话间,盛轩和随风两位同窗便一前一后陆续入了考场。
因为乡试要连考三日,吃喝皆要在板房样的小间里完成。在试场之外的人,干着急也是无用。
于是胡氏留了店铺的一个伙计,在监场外的茶楼里候着,以防里面的随风有不时之需。
这三日里,监场的故事不断。
先是有两个考生舞弊,用蟹脚毛笔沾着明矾,在衣服里衬写下小抄,然后趁着夜里无人时,用嘴喷水,将衣服打湿显字狂抄。
因为这两个碎催的考生劣迹败露,考官命令监考们拎提着喷水的细颈铜壶将考场里所有考生的衣服内衬全都浇湿了,连替换的一身衣服都不能幸免。
若是身子骨好的还行,趁着白天有阳光,打着赤膊边晒便写也无妨。
可是也有天生体弱的,耐受不住,着了风寒。虽然高烧仍然坚持,到了最后一天的上午烧得抽搐了才被人从里面抬出来,听见到的人说,都吐出白沫子了。
胡氏听得心惊胆寒,正要去监场外看看时,随风却随了那伙计返家了。原来他一早写完了卷子,觉得无误,便提早半日交了卷子,早早返家了。
至于盛轩,在他离开时还没有走呢。
在胡氏看来,只要孩子没有发烧头疼便好,至于那乡试中不中的压根不重要。
后来听闻盛轩出来的时候,也是额头滚烫,高烧咬牙才坚持下来的。
后来当考生们出考场时,满乡镇的大夫都不够用了,拎提着药箱子,挨家挨户把脉抓药。药铺的退烧草药的价格都水涨船高。
总之,这一届乡试太坑,只能盼着一下届应试再完善机制,亡羊补牢。
待得发榜的时候,褚家倒也没有着急。在胡氏看来,随风提前白日交了卷子,未免有些轻狂,而且他年龄尚小,压根没到时候,不过是去考场里玩了一圈。
抱着这样的心态,放榜那日,全家谁也没急着去看榜。
随风自己倒是有些着急,可是又有怕自己落第,端着装酷屁孩放不下的矜持,磨蹭在笑娘的房间里,变着法问她要不要上街扯布买衣裳。
笑娘明知道他是什么算盘,便不往上提,言语间逗撩着他,只坐在椅上绣花。
最后眼看着随风少爷的脸撂下了,哼了一声后,自己跑到后院去玩了。
结果吃完早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有人咚咚咚地敲着褚家的院子。
董妈妈应声前去开门,才发现是盛家的下人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家怎么不见来人看榜?考上了,你家公子和我家公子都考上了!”